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肚子又餓了。生個懶腰,隨便收拾收拾,就出門找吃的。休假的日子自然過得非常愜意,沒人管。
精靈族的食物大都以果子爲主,穀物都相對較少,肉類都是進口的,而且也只有一些年輕精靈願意***靈族有一種特別的建築,稱之爲月井,月井的井水其實一部分就是生命古樹的樹液,只要整個精靈叢林正常運轉,精靈甚至只需要喝井水就能存活。
一般人族在精靈族剛開始會很不習慣,各種生活方式也會有些不同。不過凱文當然早就習慣,隨便找了口月井,撈了兩口水喝,算是早餐完畢,也沒人找他要錢。
信步再來到教堂裡,這裡已經是一個類似審判的狀態。神父坐鎮中間,下面跪着一排的熊孩子,在熊孩子背後則稀稀拉拉圍着幾個父母,或站着或坐着,有的甚至躲得遠遠的。
這一幕對凱文來說也是十分熟悉,每次問題基本都是這個解決模式,當初他也是跪在下面的熊孩子之一,讓自己母親領回。母親對於凱文的行爲一直都是不支持,但也不反對,畢竟她也不信教,只是長時間的這麼來領人,也是很煩躁的事情。
小時候凱文沒少挨老媽的打,不過他老媽的邏輯是:“你能不能搞事不要被抓住?”
如今再看這些其他的父母,可能他們心裡想的也是差不多的東西。30年的熊孩子時期不好過啊,如果來這邊固定搞事,那反而有心理準備,而且時間一長父母也習慣了。
神父依然還在神神叨叨的說着萬能的創世神之類的東西,不時警告這些孩子如果這樣下去,長大以後會下地獄的,地獄是很可怕的等等一堆。這邊父母沒一個是信教的,否則孩子早就自己管好了,但即便不信教作爲大人也不能直接反駁什麼,這是原則性問題。只能靜等,神父很有口才,但他們也不敢把孩子們怎麼樣。
孩子們從昨晚一直關在懺悔室內,一直也沒東西吃,不過無所謂,畢竟都是二十幾歲的人了,餓也餓不死。
凱文走進來的時候,神父停了下來,朝他點頭示意:“昨天的頭痛怎麼樣了?”
“好了。”凱文回答。
“恩,”神父微笑點頭,“記住,這些都是創世神無邊的神力才能讓你康復的這麼快,當然也和你自己的虔誠有關。”
凱文點頭:“恩,所以我今天特地前來懺悔。”
“你有這心很好,”神父含笑點頭,“但是你也看到,我現在正在忙着教育他們,請你改天再來吧。”
“哦,他們怎麼了?”凱文看似很隨意的問着,孩子們全都低着頭,也沒人擡頭看他。
“他們犯了錯誤。”神父回答,然後很自然的又開始了教育,“他們竟然破壞了我們重要的放生儀式,這是對神的褻瀆。如果不是神仁慈,那麼他們將……”
後續一個小時,神父又是一陣口若懸河,不得不說聽他不停的廢話也是一種折磨。他不像吟遊詩人那樣引經據典,或者中途來點幽默調節氣氛,就是不斷的重複着枯燥的教義。似乎想以此達到洗腦的目的,關鍵是邊上人還不能隨便打斷。
一個小時後,神父終於有點口乾了,於是他喝口水。凱文趁他喝水的時候,急忙開口:“這些孩子真的是太調皮了,回想起我小時候也是這樣。唉,真是幼稚啊。”
神父喝完水:“其實孩子調皮很正常,但是調皮時間不能太長啊。你們犯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爲什麼要這樣?”
“神父,”凱文開口,“要不我用親身經歷來教化他們,也順帶就進行一次懺悔。你覺得怎麼樣?”
神父沉思一下,這些熊孩子一直搞事也不是辦法,有新方法倒也可以嘗試一下,於是點頭同意。
凱文當即轉身,對着孩子們語重心長的說:“你們啊,太年輕了。我也不多講什麼大道理,神父已經和你們講了很多了。我就講講我小時候的經歷吧。”
不少孩子悄悄擡頭瞄了凱文一眼,眼神中顯然帶着疑惑,但馬上又低下頭去,父母在邊上,他們不敢放肆。
“我小時候也和你們一樣,小時候我對光明教會也有莫名其妙的仇恨,爲什麼?因爲叛逆,大人說這樣,我偏偏要這樣,其實這是不對的。現在我還清晰的記得,我第一次搞事的事情。”凱文擡頭看向屋頂,開始回憶。
“我記得第一次的時候,那是一個冬天,森林裡沒有呼嘯的寒風,但依然會下雪,雪融化之時,就會有寒氣刺骨的寒冷。積雪厚度大約過了腳面,但大家都知道森林中樹木能擋住很多積雪,對精靈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寒冬。大家都躲在自己家裡取暖,只有少數護林人不得不在叢林中游走。那天,我籌劃良久的搞事計劃,終於開始實施。”凱文進入講故事模式。
“那時光明教會纔剛剛進來,教堂剛剛建完,還沒什麼信徒,或者信徒的信仰還不夠堅定。沒人來做禮拜,因爲太冷了。神父和修女等人就這麼自己在哪裡做禮拜,沒有一個精靈族人,十分冷清。於是我去了。”凱文還原當時場景。
不知不覺間,大家都開始聽凱文講故事,被吸引其中。
“神父看見我一個人過來,他們當然很高興,有一個也比沒有好,於是神父盡其所能給我傳教。我當時也有很多問題,我問‘神長什麼樣?’神父回答我‘神是不可言狀,不可描述的’我很詫異‘不可描述?是指動物交配的狀態嗎?神就長這樣?’神父耐心解釋‘神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力,我們無法想象神的樣子,所以不可描述’”
“我又問‘他超出我們想象的樣子?沒人見過他的樣子嗎?’神父回答‘當然有人見過,教皇和聖女都見過,但是他的樣子無法描述。’我當時就不明白了‘怎麼就不能描述呢?難道一臉馬賽克?’神父很驚訝‘你居然還知道馬賽克?’我回答‘當然知道了,不就是一種牆壁的裝飾麼?’”
現場神父:“……”
“我們聊了很久,我們聊的很愉快,”凱文回憶的時候,露出欣慰的笑容,“一直聊到下午,終於結束了話題,我出門離去,外面天冷,神父讓我把順手門關好。於是我爲了關的夠好,就在教堂外面又加了一把大鐵鎖。”
在場衆人:“……”
“好像到最後也沒發現是我乾的,神父無法出門,最後不得不把門打爛。”凱文搖頭嘆息,“現在想來我好後悔啊,我現在表示懺悔。”
神父:“……”
“神會寬恕我的吧?”凱文轉頭問神父,“傳說神會被人打了左臉之後,伸出另一半臉讓人繼續打,以示仁慈。”
神父乾咳一聲:“如果你能誠心懺悔的話,一定會得到寬恕。”
“好,那我繼續講第二件壞事,”凱文記憶又被拉遠,“第一次成功讓我大受鼓舞,我馬上開始籌備第二次搞事……”
繪聲繪色的三分鐘之後,凱文搖頭嘆息:“最終,我很遺憾的把修女推進了糞坑裡。但推完之後,我良心收到了譴責,但事情已經幹了,我沒有辦法挽回,於是我機智的往糞坑裡扔了一個口罩。但是她並沒有接,唉!我表示遺憾。”
邊上修女:“……”
“第三次,我變得更加叛逆了,我開始聯合一些小夥伴……最終,我們成功的把神父也推進了糞坑裡,一瞬間我們的良心都受到了譴責,於是我們集體往糞坑裡扔了一個口罩。但是神父一個也沒有接,唉!我們都表示遺憾。”
神父:“……”
“那次我們被抓住了,一身是屎的神父對我們進行了教育,不但他身上是屎,他嘴裡還噴出少許的糞,可能跌入糞坑的時候他吃到了少許。我們很害怕,我們從沒想過有人居然真的可以滿嘴噴糞?”
神父瞪眼,似乎有話要說。
凱文急忙糾正:“我的意思是,神父能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依然堅持教育我們。我們受到了感動。”
“等等,”神父終於感覺有點不對,“這些東西不需要講的太詳細。”
“好的。”凱文點頭,“那我直接開始講第四次搞事……”
凱文講故事的能力當然是毋庸置疑的,這是他的本行,這些事情又都是真人真事,昨晚剛剛在日記本上覆習了一遍,耳熟能詳。同時這裡的神父換過幾次,凱文搞事的時候,還不是這個神父,也所以凱文搞的事情他完全沒有印象,對凱文這個人當然更加沒有印象。
“第二十三次,我們……”
“等等,”神父終於感覺有點不對,但他還是說,“你的罪惡太嚴重了,這個小小的教堂恐怕洗滌不了你的罪惡,我建議你去大教堂。找比我更高階的主教。”
“哦?那這些孩子以後也要找主教才能洗滌麼?”凱文隨手一指跪地上的孩子們。
“這個……”神父猶豫一下,“他們如果以後不會再犯,那我這邊就能洗滌他們的罪孽。”
“那要是再犯呢?你覺得他們不會再犯了?”凱文問。
神父:“……”
“這樣吧,等他們長大後,我和他們一起去找主教。畢竟我們的罪惡都是一個類型的,”凱文回答,“到時候神父要給我們開個介紹信之類,一般人好像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見到主教吧?”
神父無奈:“那你繼續講,我看看我能洗滌多少。”
凱文轉身面對孩子:“你們看見沒有?你們要是再這樣下去,以後也要和我一樣懺悔,你們怕不怕?”
孩子點頭:“怕。”
凱文轉而敘述:“第二十三次,其實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失敗。所以我就不講了,講第二十四次吧。”
“爲什麼失敗就不講了?”後面家長聽的起勁,一聽不講了不由發問。
“失敗的搞事,罪孽較小,我先洗滌大罪,然後再輪到小罪,”凱文回答,家長當即信服,凱文繼續,“第二十四次……我們終於點火燒了教堂的房子,這是我們最成功的一次。但我們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我們馬上參與了救火行動。但我們當時很多常識都不知道,我們居然把聖經都扔到火裡去,以爲經書上含有什麼魔法,會自動觸發把火滅了。很可惜,並沒有。”
“聖經燒掉了,牆壁燒黑了,十字架也燻黑了,慶幸的是沒有人燒死。只是神父的臉都燒黑了,鬍子也從白鬍子變成了黑鬍子。神父精神比平時好了一倍,他對着我們不停的說話,氣息都不斷一下,我們都覺得果然黑鬍子要比白鬍子年輕很多。”
神父:“……”
“從那之後,我們被罰做工,我們做工做到很晚,我們加班加點。要我們把牆壁圖白色,但是那純黑的牆壁又激發了我們的創作靈感,我想起很多教堂牆壁上都有壁畫。在晚上的時候,我們在牆壁上畫了很多不可描述的圖畫,比如動物交配之類,畢竟神的樣子也是不可描述的嘛。”
“第二天我們當然受到了懲罰,被勒令馬上把牆壁圖白。但是我們畢竟還是孩子,做工作難免會有差錯,我們竟然不小心弄錯了塗料。當時雖然完全圖白色,但是這個白色卻是不長久的。三天後一場雨,後面的塗料被沖走,牆上又露出不可描述的圖畫來。”
“當時我們一致認爲,這一定是神的旨意,這是神蹟。我們歡呼雀躍,我們興高采烈,我們哈哈大笑。但是神父卻堅持否認,我們很奇怪,平時想祈求一件事情,一旦成功都能稱之爲神的旨意,一旦失敗則認爲是不夠虔誠,或者是神的考驗。但如今這麼明顯的神蹟,爲什麼不承認呢?”
“當然我們現在知道,是塗料問題。我爲我們的粗心表示懺悔。”凱文嘆息。在場家長當然記得曾經的縱火案件,此時早已經看出凱文是誰,就是曾經的熊孩子之一。但沒人說破,大家樂的看戲,心中暗笑。
神父再也忍不住:“你真的是粗心麼?你是故意的!如果你的懺悔也不誠心,那我也沒有本事洗滌你的罪孽。”
“哦?”凱文詫異,“那這些孩子以後該怎麼辦?我這麼懺悔都無法得到諒解,那這些孩子以後也能得到諒解麼?”
神父一怔,這裡有孩子有家長,如果現在這人無法得到寬恕,那恐怕這些孩子更加會破罐子破摔,變本加厲的搞事,不但如此家長也會就此失望,對傳教有極大的阻礙。
神父想到這裡,不由狠狠瞪了凱文一眼,凱文低着頭,依然是謙卑而恭敬,嘴裡說的卻是:“第二十五次,我們……”
一直到傍晚時分,天色漸暗,凱文也纔講到第78次,總計349次的戰鬥纔不過區區四分之一不到,凱文要講完還得分四天才行。神父氣得咬牙切齒,但爲了傳教,爲了表示神的仁慈卻不得不聽他懺悔,下面孩子們雖然跪着,但心裡早就樂開了花,家長嘖嘖稱奇。
家長們也是第一次知道孩子們這麼多細節,平時孩子們什麼行動也不會和家長說,此時聽凱文講述,倒是對自己孩子又瞭解了一分。
“行了,今天就到這裡了,”神父終於黑着臉打斷,“你的罪孽實在太深重了,你需要多禱告,更加虔誠才能得到寬恕。”
“好的,”凱文點頭,隨即拿出日記本,“這是我的小時候的日記,裡面有我所有的搞事情況,現在我交給神父。希望我的罪孽可以儘快洗滌。”
神父黑着臉接過:“恩,你先回去。這種罪惡的東西,就放在這裡。忘記罪惡,靈魂才能得到昇華,明白麼?”
“好,那我走了。”凱文微笑轉身。
神父雖然氣,但最後關頭,還是能保持微笑,看着凱文淡定走出教堂。突然,萊森擡頭,正色說道:“神父,我要懺悔了。”
其他小精靈如同得到命令一般,都齊齊擡頭:“我也要懺悔。”“我也要”……不過他們演技不夠,此時嘴上還掛着笑臉,讓人懷疑他們的誠意。
神父嘴角終於抽動兩下,隨手把日記本甩桌子上:“行了,今天就這樣,全都給我滾!”
“哦,走嘍。”小精靈們如逢大赦,雖然他們跪的久了有點一瘸一拐,但一瘸一拐的條件下,依然蹦蹦跳跳。
邊上修女等人急忙安慰神父,表示畢竟是孩子等等。神父氣歸氣,但依然還是能冷靜下來,畢竟一把年紀了,火氣也不是很大。
晚餐過後,天色全黑下來。神父點起油燈,拿起凱文的日記本隨手翻翻,前三篇果然和凱文說的一樣,但後面卻是大量的白頁,僅有個日期,內容基本只有一行字,甚至只有“搞事”兩個字。
神父很困惑,直到他翻到最後一頁,看這日期,赫然就是今天!再看內容:
“這將是最後一次的搞事,以懺悔之名搞事,並且讓神父明智我在搞事,卻無法阻止。不搞而搞,纔是大搞,現在有沒有感覺到我和孩子們的差距?哈哈哈哈……”
神父怒而摔書,門外教徒聽見聲音,急忙進來:“神父,怎麼了?”
“今天那個人叫凱文的,把他找來!”神父怒火在燃燒。
“這……現在嗎?”教徒爲難。這邊居住稀疏,孩子父母都要前一天找,第二天才能到。這會兒半夜去找什麼人,自己又不是護林人之類的角色,誰理你啊?
“找信徒!找最虔誠的本地信徒!”神父大手一揮,底下教徒沒辦法,只能出去跑腿。虔誠的信徒當然不會有異議,哪怕半夜被人叫起來,兩句“神會記住你的”就能忽悠過去。
深夜裡一陣折騰,這些人終於找到凱文的住所。神父帶着幾個修女教徒直接半夜跑去,擡手敲門,卻不料門根本沒鎖,被一敲就吱嘎一聲自動開了,屋內黑洞洞也沒什麼人影。
這一幕讓神父等人不由心生寒意,不過這種感覺也是轉瞬即逝。神父胸前劃個十字,直接大步進去,一遍開口:“凱文?出來!”
結果沒走兩步,腳上掛了一根線,觸動機關,頭頂頓時灑下一大堆的灰。神父等人也算有點水準,急忙開出光盾防禦,但灰這種東西,都是飄散在空中的。四面八方的過來,怎麼防還是會沾到些許。
下意識的拍打,結果把灰又揚起來,只覺得煙霧騰騰,灰頭土臉。這都是凱文打掃屋子剩下的灰,也沒什麼殺傷力,就是惡作劇一下。
衆人當即大怒,還真不信憑藉這種小機關能把他們怎麼樣?所有人全數衝進去,但這次裡面卻再沒什麼機關,也沒什麼人。
“跑了?”神父喃喃自語,“能跑哪兒去?”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喊:“抓小偷!這裡有小偷!”很明顯是孩子的聲音,黑夜中十分嘹亮,遠遠傳開。
神父等人一驚,下意識想往外走,卻發現門居然自動關上,而且一時還打不開。
教徒當即下意識要破門,神父還是冷靜的攔住了他:“行了,要是逃跑反而不好看,等吧。”
果然只是片刻,十幾個護林人急速趕來,精靈族的護林人就相當於人族治安官,管理叢林裡的一些瑣碎事情。護林人剛剛趕到,就見門外站着幾個孩子,護林人急忙蹲下詢問:“什麼情況?”
孩子們用小手指着背後的門:“我們抓到了幾個小偷,已經把他們反鎖在屋子裡了。”
護林人臉色凝重,前排抽出短劍,後排拉弓,一個人輕輕打開孩子們的反鎖,一把把門推開,卻見居然是神父等人。
現場氣氛十分尷尬,孩子們咧嘴大笑:“呀?怎麼是神父呀?神父當小偷了!哈哈哈……”
護林人放下武器,他們當然也知道這些孩子一直搞事,只是不知爲何神父老是中計。神父黑着臉辯解:“這是一個誤會,我可以解釋清楚。”
護林人當然相信:“恩,但是……我們也有我們的程序,既然今天發生這種事情,神父也得和我們走一趟。”
“好,”神父無奈,但還是不忘問,“那個凱文呢?他很可能是一個異教徒。”
孩子們哈哈大笑:“他已經出國啦!哈哈哈!”
神父:“……”
護林人微笑的拉過神父的手:“我們就不綁你了,但是你也得配合一下。先走一趟吧。”
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