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發現這烏鴉的吐槽功能還是相當強大的,這在辯論中突然讓它這麼一叫,思路都被打斷,氣氛也被破壞,氣勢自然而然就下降了不少。凱文原本自信滿滿的要開口,但被它這一叫,差點把臺詞忘了。
烏鴉飛來,人都會下意識去看它,聽它叫,下意識思索這是在幹嘛?繼而引發思維停滯,智力短時間下降,產生茫然。即便凱文當主人這麼久,突然被吐槽,還是會中招。
“哈哈,連你的烏鴉都不幫你。”大鬍子當即嘲笑。
凱文強行轉移話題:“我們還是聊聊雷克斯吧。你應該知道騎士精神、紳士風度和光明教義的吧?你說雷克斯不自私,那麼我想請問,如果一個真正的騎士在那種情況下,會做什麼?”
大鬍子沉默不語。
“你覺得一個真正的騎士,他會爲了一個更新一個尿壺,就隨手屠殺億萬生靈?”凱文反問,“你也不要和我說是別人逼雷克斯,我也看過這本書。事實上並沒有人逼他,這僅僅只是主角的主觀臆測,一個人長得強壯一些,主角就要半夜過去捅死他,因爲可能對自己有威脅?這是什麼道理?別人又好東西,就要動手去搶,這又是什麼道理?”
“這很簡單,因爲這就是叢林法則!”大鬍子反駁,“強者爲尊!”
“既然叢林法則如此優秀,爲何我國不使用叢林法則?”凱文犀利反問。
大鬍子:“……”
烏鴉當即又飛到對方頭頂上盤旋:“啊……啊……啊……”
大鬍子下意識擡頭看烏鴉:“……”
凱文冷笑:“如果真的使用叢林法則,又哪裡有你這種吟遊詩人的地位?你這個職業是最不希望有叢林法則出現,但你卻大肆鼓譟叢林法則?你簡直在自掘墳墓!”
“你,你……”大鬍子激動起來。
“啊……啊……啊……”烏鴉繼續盤旋。大鬍子思路被打斷,不由煩躁起來:“你能把你的烏鴉收起來麼?這很煩啊!”
“不能。”凱文斷然拒絕,“你看,我的烏鴉是公平的,剛剛連我都吐槽。那既然是公平的,當然沒有道理收起來。”
“去!去!”大鬍子揮舞手臂,試圖自行驅趕烏鴉。烏鴉似乎受驚,再度飛回櫃檯邊上。但凱文知道以這隻烏鴉的實力,這受驚無疑是裝的。
“讓我們回到剛剛的話題,”凱文再度開口,“你爲何要自覺墳墓?”
“我……”大鬍子茫然片刻,感覺話題跳的有點快,最初不是討論《雷克斯傳》優缺點麼?怎麼變自掘墳墓了。但似乎一切又是順理成章下來。讓他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烏鴉再度飛起:“啊……啊……啊……”
大鬍子被烏鴉叫的心煩意亂,而凱文此時已經開始調動酒徒一起起鬨:“怎麼回事?吟遊詩人需要思維敏捷,口齒伶俐。你這愣的時間有些長了吧,你以爲隨便跑酒館來,把書背一遍就是吟遊詩人了麼?大家說對不對?”
“對啊!”“怎麼才兩句就不說了?”“太弱了。”“這就是自掘墳墓嗎?哈哈哈!”……酒館內哈哈大笑,大鬍子滿臉通紅,心知今天已經待不下去,當即低頭出門,頭也不回的遠去了。
酒館衆人還在意猶未盡,本來還期待一場對噴大戰,結果卻是幾句話之內就結束了。說起來凱文也算在這一代有些名氣,對方也未戰先怯,當然烏鴉也沾了點便宜。
吟遊詩人之間的對噴,有時候還真不是道理對不對的問題。道理其實大家都知道,凱文也明白他們講《雷克斯傳》就是爲了賺錢而已,沒多少深刻的理由。然而一旦問上去,很多人卻還是喜歡故作玄虛,講出一番高深的道理,彷彿《雷克斯傳》也是名著一般。這不是找噴麼。
“凱文先生,”酒館內也有熟絡的酒徒和凱文招呼,“好久不見了啊。”
“前段時間受了傷,修養一段時間。”凱文回答,“現在其實還沒怎麼好,不能大聲說話。”
“不能大聲說話都把人噴走了,厲害厲害。”有人笑。
“唉!”也有人嘆息,“說起來那位大鬍子也挺不容易,他這個故事我已經聽到第三次了。不過有時候看他不容易,也給點錢。”
“所以說,他是在自掘墳墓。”凱文卻不以爲然,“吟遊詩人之間也有存在競爭,他既然嚮往強者爲尊,那麼我只能如他所願。這就是自掘墳墓。”
衆人若有所思,也有人微微嘆息。有人還突發奇想:“那爲何吟遊詩人之間不會互相合作呢?幾個人一起聊不是更好嗎?”
凱文轉頭看向酒保:“你覺得怎麼樣?”
酒保只是乾笑不答,大多數酒館只願意支付一個吟遊詩人的價格,如果兩個吟遊詩人一起講,也許帶來更多的客流。但全城的客流都是固定,你這邊人多了,自然其他酒館人少了。如果其他酒館要改變現狀,最正統的方式也就只能也請兩個吟遊詩人,最終客流依然保持平衡,但是酒館莫名其妙多養了一個吟遊詩人。
這是一個平衡,想要改變這個情況,要麼打翻其他酒館一家獨大,要麼增加客流,增加外城遊客人數。以目前國情,也只有都城等幾個少數城市會有兩三個以上吟遊詩人同臺開講。
撇開那個失敗的大鬍子,酒徒們很快對凱文的烏鴉大感興趣:“那隻烏鴉很聰明啊!你養的嗎?”
“是啊,”凱文回答,“我養的。其實烏鴉很聰明,鳥類中最聰明的物種。也別看它一身黑,所謂什麼烏鴉是凶兆之類,也都是無稽之談。只是烏鴉吃腐肉,所以經常出現在屍體邊上,讓人有些聯想而已。”
“來,”凱文伸出胳膊,“上來。”
烏鴉最近對凱文還有些戒心,此時猶豫片刻,但還是飛到凱文胳膊上,算是給凱文一個面子。
“酒保,請給我一疊花生。”凱文轉頭問酒保。酒保當即把花生端上,凱文拿一個花生,剝了殼,然後往天上一扔,烏鴉頓時撲起,空中輕鬆將花生仁接下,吃掉,回到凱文肩上。
“哦!”酒徒們頓時大感興趣,紛紛要凱文再來一次。凱文當即又從盤子裡拿出十顆花生,剝了,一把往天上一扔。說起來凱文也沒試過,也不知道烏鴉的空中接東西的本領如何。
結果烏鴉沒動,就看着花生從空中落下,滾了一地。酒館衆人不由議論紛紛,不少人疑惑不解。
突然,烏鴉撲出來,來到桌子上,直接啄盤子裡的花生,花生殼也被輕鬆啄開,回頭還看看凱文,彷彿是在鄙視他。彷彿在說:“誰要傻乎乎的吃天上的,還不如直接吃盤子裡的容易。”
“哈哈哈哈!”衆人都笑。
“不許吃,”凱文把盤子端走,“去吃天上的。”
結果烏鴉並不理會,依然追着凱文要啄盤子裡的花生。凱文無奈,只能用手驅趕,但烏鴉完全不懼,輕鬆閃避凱文的手,同時依然想辦法着實盤子裡的花生。凱文終於“怒”了,把花生全都倒進自己口袋裡,盤子還給酒保,然後拿出一個慢慢剝。
烏鴉吃不到花生,只能無奈的站到櫃檯上,左右晃晃,顯得無所事事。
凱文片刻剝了十粒,然後往天上一拋,烏鴉依然沒動,就看着十粒花生全落地上。烏鴉搖搖頭,似乎是很無奈,只能慢悠悠的跳到地上,然後一個個啄。
“哈哈哈。”酒徒們笑。原本凱文準備來做個演講的,但沒想到他和烏鴉的互動居然也引得大家的興趣。當然這只是一個新鮮感,就像看別人耍猴一樣。新鮮感一過,熱度自然下降下來。不過今天新鮮感是最足的,那自然不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凱文思考片刻,覺得烏鴉顯然無法一次接下十粒花生。而無法全接住,烏鴉可能覺得恥辱,於是索性拒絕去接。那麼如果減少花生數量的話,烏鴉應該願意一試。
凱文當即剝了兩個花生:“來!這次就兩個,來接着。”
烏鴉果然應聲撲出,張嘴精準的接下一粒花生,隨即翅膀一扇,飛速變相,用嘴再接住第二個花生。兩粒花生仁被並排叼在嘴裡,落回櫃檯上,頭一抖,兩粒花生全被吞了下去。
“哦!”衆人都鼓掌,甚至連凱文也有些驚訝。此時才明白烏鴉空中接東西,難度有多大,它只有一張嘴可用。可以想象如果人用嘴接東西,甚至連接兩顆,將是何等強大。
“來,我能來一下嗎?”有個前排酒徒站起來,也拿着花生扔過來。
烏鴉輕鬆接下,酒徒們又是一陣驚呼。隨即大家都來了興趣,一堆人拿着東西扔出來,一時間烏鴉面前彷彿下了一陣食物雨。
烏鴉:“……”
酒保都黑着臉,這地上弄得一團糟,打掃衛生都是他的活。但此時氣氛熱烈,卻又不便打斷,真是糾結。
“我的烏鴉還有不少絕活,”凱文適時換個節目,雖然凱文也不知道烏鴉有什麼絕活,但相信一定有,於是凱文索性手一揮,“上,自己表演幾個絕活給大家看。”
烏鴉沉默片刻,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衆人見烏鴉不動,又是一陣議論紛紛。凱文表面上自信滿滿,但心裡也是沒底。倒不是擔心烏鴉沒絕活,更不擔心它聽不懂,只是擔心它耍脾氣不幹活。
沉默了片刻,烏鴉似乎終於想起了該表演什麼。從地上叼起一粒花生,振翅飛到空中,隨即往上一扔。馬上空中一個折轉,再空中接住花生。再飛一圈,往上一扔,再接住。在這個狹小的酒館空間中,一圈圈盤旋,自己扔出,自己接住。
一次,兩次,三次!酒徒們甚至都站起來,給烏鴉鼓掌,給烏鴉嚎叫。連凱文這個當主人的,也給烏鴉鼓掌不已。
四次,五次,終於烏鴉一個漂亮的甩尾,落回櫃檯上,頭一仰把花生吃掉。
“好!厲害厲害!”酒館內幾乎沸騰了。平民們的確沒多少見識,見到新鮮的東西就激動不已。但平心而論,這隻烏鴉的水平的確超出大多數鳥類。
“對了,這隻烏鴉叫什麼名字?”有人問。
“額……”凱文尷尬,“它……我還沒給取名字。”凱文本想隨口胡扯一個名字,但一想烏鴉能聽懂,要是名字不合意,必然不高興。還是以後和烏鴉商量之後,才確定名字吧。
“這麼聰明的烏鴉,它能聽懂人話嗎?”有人也好奇。
“額……能聽懂一部分吧。”凱文含糊一句。
“這麼聰明的烏鴉,哪兒來的?”“是自己訓練的嗎?”“怎麼訓練的啊?能把我家的狗也訓練成這樣嗎?”“它平時吃什麼?”“你養了多久了啊?”……酒徒們問出一堆問題,顯然都非常感興趣。
凱文笑了笑,先回答他能回答的,比如它平時吃肉比較多,剛養沒多久。然後隨便將一些自己測試其智力時用的方法,和大家分享分享,酒徒們聽着都覺得漲了不少知識。
吱嘎一聲,門突然又被推開,大鬍子吟遊詩人帶着六個吟遊詩人過來:“我又回來了!”
凱文淡定依舊:“我曾經和二十六個人辯論,你這次叫來的人,恐怕有點少。”
“哼,你不要得意,”大鬍子轉向衆酒徒,“大家不要相信他,烏鴉是不詳之兆。他帶着烏鴉在這裡啊啊亂叫,以後我們身邊一定會有災禍的!”
這話一出,一衆酒徒都安靜下來,顯然他們也有類似擔心。
凱文只是平靜反問:“如何證明烏鴉是凶兆?”
“哼,烏鴉是死神使者,所有屍橫遍野之處,都有烏鴉出沒。烏鴉出沒的地方,必然帶來不幸。”大鬍子侃侃而談,“這已經是公認的東西。”
凱文冷笑:“死神的使者?死神還需要使者?你覺得這個使者它乾點什麼活?”
大鬍子有些茫然,連帶他帶來的吟遊詩人都一起茫然。
烏鴉頓時飛到他們頭頂上:“啊……啊……啊……”
衆吟遊詩人:“……”
“你明白使者這個詞的含義麼?”凱文問,“使者的意思,是一個城邦或者國家,派出某個人去另外一個城邦或者國家,去商談一些事情。這人被稱爲使者。你們覺得烏鴉當使者是幹嘛的?來人界談什麼?談生意嗎?死神要取人性命,還需要找個使者過來先商量商量?”
“啊……啊……啊……”烏鴉繼續在他們頭頂盤旋,衆吟遊詩人都擡頭傻愣愣的看着烏鴉,一時間無人迴應。
“屍橫遍野處都有烏鴉,那又怎麼了?我告訴你屍橫遍野處,還有另外一種生物,而且幾乎每次必然存在,那就是人!”凱文回答,“人才是一切之根源!把一切罪責怪到烏鴉頭上,這是人的逃避!因爲烏鴉叫聲難聽,相貌純黑而以爲凶兆,這是人之虛僞!”
“你,你……”對方試圖反駁。
“啊……啊……啊……”烏鴉叫聲適時響起,幾個人又下意識看烏鴉。
凱文笑了笑,換了個口氣:“幾位特意趕來也不容易,今天時間也不早了。軍營還有些事情,我也就先走一步。酒保,把我的錢給我。”
酒保當即上來,幫凱文結算。凱文拿走錢,招呼上烏鴉,信步出酒館。幾個吟遊詩人如木頭一般看着凱文,領走之時,他們沒有願意開口嗆凱文,一旦對方反嗆,丟臉的還是自己。寧願靜靜的站着,只有烏鴉在他們頭頂飛過,留下一竄:“啊……啊……啊……”
衆吟遊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