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國王,堂堂九階強者,如今淪落到被“村民”隨手拿捏的地步,其心中的憋屈和怒火可想而知。然而沒有辦法,劍架在脖子上,身上都被寒冰禁錮,就憑一張嘴是沒有辦法咬死對面的。他們命令他吞下一個蛋一樣的東西,肯定不會是好東西,但沒有辦法,此時此刻最合適的對策,只有順從。
他的女兒死在棉被勇者手裡,他的一個兒子被投石車砸死,他的王后死在城堡裡,而城堡被棉被勇者推平,他自己則被困在冰裡。作爲曾經高高在上的國王,應該做什麼?下一個人生目標是什麼?
報仇!必須報仇!不殺光這幫刁民,簡直枉爲國王。如今國王也算孑然一身,再沒有什麼重要的親人要保護,也沒有什麼王位要留戀,孤身一人的他已經毫無俱意。別說是什麼棉被勇者,就算是帝國人,國王也敢嘗試一搏。
但在這之前,必須順從。不能從冰中脫困,一切都是妄想。慶幸棉被勇者他們需要自己的實力,如果自己足夠配合,那麼他們可能會給自己一個作戰的可能。雖然他們必然會增加一些手段來束縛,但同樣也有逃脫的機會。同時,一直用冰困九階強者,這魔晶石消耗量是巨大的,縱然棉被勇者打劫了國王的國庫,也絕對撐不了多久。
“這東西是暗精靈大使給的,是一種劇毒,”棉被勇者開口,“比較奇特的是,毒發方式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中。我可以讓它毒發,也可以讓它不發作。”
國王忍受着喉嚨的難受,眉頭深皺:“沒聽說過。”
棉被勇者也不多解釋,手伸進口袋裡,輕輕按壓遙控盒子,盒內雌蟲頓時發出一種聽不見的聲響,而國王肚子內的雄蟲馬上回應。一瞬間國王只覺得肚子內有東西翻番滾滾,雖然並不是很疼,但是心中的恐懼卻絲毫不減。
“這到底是什麼?”國王驚恐。
“不知道,”棉被勇者攤手,“像我們這種沒什麼文化的村民,哪裡能明白什麼工作原理,他們給了我們就用,就這樣。”
“那會有什麼後果?”國王再問。
“十天吧,十天內是沒什麼事情的,只要我不發動的話,”棉被勇者回答,“十天之後的話,我再去找他們問問,會有解藥。但前提是,你必須協助我。”
“如果我不呢?”國王試探一句。
“你也別覺得殺掉我就完事了,”棉被勇者攤手,“我手裡是有個遙控的,但遙控的東西不只有我這一個。凱文那邊有,暗精靈大使那邊也有,總之很多。殺了我也沒有用。”
“是麼?”國王心中暗暗盤算。
“你也別指望帝國人了,你的退路我們會一條條封死,”棉被勇者回答,“即便你逃出這裡,我們也能遠處遙控你的毒,讓你毒發死在半路上。何況帝國人也不一定能解你的毒。”
國王:“……”
棉被勇者稍稍靠近:“剛剛的感覺怎麼樣?”
國王臉色鎮定:“一般吧,沒什麼感覺,仔細回想起來,甚至還有些爽。”
“是嗎?”棉被勇者笑了笑,然後對左右衛兵使個眼色,兩個衛兵當即退去,這邊只剩下棉被勇者和國王兩人。
“怎麼?”國王稍稍奇怪,“想說什麼?”
棉被勇者見左右離去,一瞬間換了一副表情,疲勞和頹然都寫在臉上,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國王的身邊,摸了摸自己的狗頭:“唉,有說法認爲,人的精神蹦的太緊,總有一天會崩潰。我現在隱隱覺得,可能我也快到崩潰的時候。”
國王不說話,默默的看着他。
“你恨我麼?”棉被勇者突然轉頭問。
國王心中冷笑,老子恨不得把你扒皮抽筋,但這個場合,他只能強行微笑:“不,我不恨你。”
“真的嗎?”棉被勇者似乎有些高興,“爲什麼?”
“因爲……”國王微微尷尬了一下,然後開始飆演技,“因爲其實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管理好這個國家,是我不配當這個國王。你們推翻我,是正確的。”
棉被勇者微微詫異的看着他,即便他此時已經閱歷豐富,但面對國王的這番話,還是難以辨別真假。良久,嘆了一口氣:“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你能這樣說,我都很高興。”
“畢竟戰爭年代,誰家沒死個人,我當國王躲在城堡裡這麼多年,終究還是躲不過去,”國王也嘆了一口氣,“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最初的時候我很憤怒,我想報仇,我想殺人。但最近幾天,我把仇恨這種東西看的越來越淡。殺人也覺得毫無意義。”
“國王啊,”棉被勇者第一次開口叫他國王,“其實如果你真的有仇恨,也不應該朝我們發。你應該恨帝國人。”
國王笑了笑,沒說話。
“實在的說,這確實就是轉移仇恨,”棉被勇者回答,“但換句話說,帝國人也確實是罪魁禍首,其中的內幕,國王應該比我更清楚。我有時候甚至在想,如果我們的地界內,完全沒有什麼魔晶礦,還會有戰爭麼?”
國王思考片刻:“也許不會,也許會是其他形式的戰爭。”
“我是真的想過要把魔晶礦整個炸了,但無奈規模太大,僅憑我們實在無法完成,”棉被勇者搖頭嘆息,“我也想過能否找凱文等人幫忙,但這種事情他們估計也不會同意。”
國王搖搖頭:“試圖毀滅資源,這可是重罪,不論是自然資源,還是神留下的資源,那都是不可饒恕的,你要想清楚。”
“重罪?”棉被勇者笑了笑,“能有比亡靈巫師的罪更大麼?我本是已經是帝國通緝的人,想要什麼罪名往我頭上按就行,無所謂了。”
“其實我很好奇一點,”國王也忍不住問出自己的疑慮,“你應該清楚我們和帝國之間的差距,就算凱文和暗精靈也不會有太大幫助,而對方卻有劍聖和龍騎士。如今你也只能縮在這個地下,頭都不敢露。時間一久,我們這邊的存糧必將全部吃完,你怎麼辦?”
“這邊地下是整個的地下城,大量的礦洞和礦洞相連,也有隱蔽出入口。只要派出個別經驗豐富的老兵,夜晚出行,再披上些龍糞,那麼有很大機率在翼龍的巡邏下存活下來。”
“我不是說這些,”國王搖頭,“我說的是我們整個全國的糧食。你應該知道,我們狗頭人大多數連種地都不會,糧食都是通過空港,用魔晶石來更換。而空港從來都在帝國手中。”
“別看什麼佔據幾個城,前線往哪兒推,甚至哪怕都城破了,那又怎麼樣?帝國目前根本都沒有認真,空港是目前這裡最便利的,也可能是唯一的對外交通,如果帝國封鎖空港,那我們就完了,”國王分析,“遺憾的是空港在地面上,如果我們要奪取空港,那隻能和帝國人正面交鋒。如果我們能打贏,那也不用躲在地洞裡了。”
“但是其他商隊、傭兵也都要通過空港,一旦帝國封鎖空港,那會造成很大的連鎖反應,必然對他們也造成經濟損失,”棉被勇者也分析,“恐怕他們不到迫不得已,不會用這一手。”
國王笑了笑,顯然不同意他的觀點,但也不想反駁,直接往下說:“就算他們不封鎖空港,你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操練士兵,擴大影響,伺機反攻,”棉被勇者坦然回答,“既然你能成爲九階強者,那必然還有人能成爲九階強者。一個人苦練,也許不一定會有成就,但如果一羣人苦練,那其中必然會出現某種天才。”
“你準備練多久?”國王問。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練不成,我兒子練,我兒子練不成,我孫子練……”棉被勇者目視遠方,“直到終有所成,將帝國人趕出我們的疆土。”
國王陷入沉默。
“國王啊,”棉被勇者換了個坐姿,“不論你恨我還是不恨我,希望你能把這個情緒壓制一下。你恨我的同時,你也應該恨帝國人,那麼我們就把這個順序捋一下。先從帝國開始,然後再考慮些私人恩怨。”
國王幾乎想都沒想就點頭:“恩,我同意。”
遠處,一個小兵急匆匆趕來,對棉被勇者開口:“報告,凱文那邊有重要計劃。”然後下意識看了國王一眼。
棉被勇者點點頭:“說吧。”並沒有迴避國王的意思。
小兵當即開口:“凱文先生擬定了最終決戰計劃,不過計劃前提是,老頭……哦不,國王願意協助。如果他不願意,那計劃則完全取消。”
“先往下說。”棉被勇者開口。
小兵回答:“據說三天之後,會有一天的雷雨天。雷雨天情況下,飛龍騎士不宜高飛,而且貓頭鷹等使魔也大受影響。戰鬥將會變成存粹的陸戰,我們只要有戰車和國王的前提下,是有可能勝利的。”
棉被勇者瞬間眼睛一亮:“真的嗎?”
“凱文先生的意思是,那天我們兵分兩路,一路直攻反叛軍主城,一路則和帝正面交鋒。反叛軍那邊據說會遭遇真正的亡靈巫師,但凱文先生許諾,他們這次將和我們協同出擊。而面對帝正面,那就希望國王出手。布萊德雷雖然是劍聖,但年紀老邁,而且退役多年,國王如果做些僞裝,九階對聖階應該是可以的。”
“還有三天時間,凱文希望我們能儘快準備,調整士氣。這一站如果勝利,反叛軍會被端掉,亡靈巫師也被擊敗,帝國會受到重創。我們則可以名正言順的走到臺前,所以凱文認爲這是最終決戰了。”小兵背書似的說了一堆。由於擔心小兵外出被俘,身上也不敢藏什麼紙質機密,擔心被人搜出來,這些東西都讓他強背。
國王在邊上聽了依然笑笑:“最終?不過確實是一個階段,只是如果失敗……”
“我相信凱文,”棉被勇者回答,“而且這次他將親自上場,有危險,大家一起扛。”
“哦,凱文還說,這次他們將準備一些坐墊,他尋求一些棉花,希望我們能提供一些。”小兵開口。
“坐墊?”棉被勇者詫異不解,但沒多問,“反正我們棉被多,馬上派人給他送十幾牀。”
一切安排妥當,如今就差國王的決定。小兵此時忍不住,湊到棉被勇者耳邊小聲說:“凱文還說,根據以往歷史,當外敵趕跑之後,那就是內戰,希望你能提前準備。”
小兵雖然說的是悄悄話,但國王畢竟實力強悍,依舊聽了一個不拉,心中只是冷笑一聲。棉被勇者也沒再說什麼,揮手示意小兵可以走了。
“你不用太擔心,”國王搖搖頭,“我對當國王已經沒什麼興趣了,我也當過一次。如果這次順利,我可能會去周遊世界,做個冒險家之類。如果不順利,我要麼死在布萊德雷劍下,要麼被肚子裡的蛋給爽死。”
棉被勇者點點頭,不再猶豫,也不再廢話,上前默默的收起魔晶石。法陣頃刻間變得暗淡無光,國王一震之下,冰塊已經片片碎裂。
一瞬間,脫困國王的臉色從溫和變得殺氣四射,手上輕輕轉動手腕,活動肩膀,眼神犀利的直射向棉被勇者。棉被勇者也不說話,平靜的和他對視。
良久,國王還是收回了眼神,轉而看向別處:“我需要休息,先給我弄點東西吃。”
“可以,”棉被勇者回答,“但希望三天之後,你能準時出戰。其他該說的,早就說過很多了,如果你不出戰,那麼你真的會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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