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天的衝突之後,高延似乎安分了下來,沒再來招惹舒蘭,也沒有做其他什麼出格的事情,軍營裡平靜得出奇,反倒是讓人心裡憑空生出幾分不安來。
高延真能這樣的就壓得安分下來?舒蘭不相信,龍晟雅自然是更加不會相信。
之後的半個月時間裡,他們在前線與敵人進行過幾次遭遇戰,無非是各自想要探察更多敵方的信息,以期在最後的大戰中能夠站在更有利的位置上,因爲這些小規模的遭遇戰,軍營裡的氣氛也漸漸緊張了起來,所有將士都緊繃着神經,隨時準備投入到戰鬥中去,連舒蘭的心裡都有了一份被迫捲入戰場的覺悟。
至於自己能不能打戰,會不會一露面就直接讓人給砍了,她已經完全沒有閒暇考慮了。
龍晟雅所在的主帳從早到晚都不斷有將領頻繁出入,各種戰報信息匯聚過來,也讓舒蘭真正見識到了這個男人的睿智與果決,從龍晟雅身上散發出來的自然天成的尊貴與氣勢,是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即使是高延這個地頭蛇,也不得不在戰事發生的時候低頭,在這裡,軍令如山,更何況龍晟雅還是替皇帝親征,真把他惹惱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舒蘭不由得慶幸,高延並沒有在這種時候不識大體地鬧事,軍中將士都只爲了勝利這個相同的目標而奮鬥,甚至是拼命,讓舒蘭感覺稍稍能夠看到前方的希望。
我方十萬大軍對陣敵方八萬大軍,單從數量上就已經有了一定的優勢,不會那麼容易就輸掉吧!
舒蘭就這樣懷着緊張的情緒伺候在龍晟雅身旁,她心裡其實也是驚訝的,冷巖不在,龍晟雅居然不調其他親衛護衛在身側,反倒把她這個武力值幾乎爲零的女人放在身邊,他不會是着了魔了吧?
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她不相信龍晟雅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可偏偏無論她如何思考都理不清楚,連着過了五天這樣的生活之後,她覺得自己快要被這些不斷被迫接收的戰報信息給逼瘋了。
她真想跟龍晟雅提出給自己放一天假,一天就好,總好過活活憋死自己!
然後,讓她更驚訝的是,在她覺得自己被逼到極限的時候,龍晟雅居然主動開口,讓她休息兩天。
“王爺,冷護衛還沒有回來……”她沒敢把自己擺在太重要的位置,但終歸是在人手下做事,該承擔的責任她絕對不會逃避。
龍晟雅說這話的時候主帳中已經沒人,難得的一絲空閒,他緩緩轉頭看向舒蘭,脣角彎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語調帶着幾分調侃說道:“那些事情用不着你來操心,本王讓你做什麼,你照做便是,不必擔心其他。”
憑她的本事,只怕擔心也擔心不來。
舒蘭很自覺地在心裡默默補上後話,不免有些泄氣,可轉念一想,她跟龍晟雅甚至是冷巖都不能算是一個世界的人,完全沒有可比性,又何必糾結這許多呢?她心裡不也正盼着一個休息的機會嗎?索性遵命行事便好。
“小人明白,謝王爺體諒!”
說罷,她便在龍晟雅的首肯下往外走去,剛出了主帳,她便覺得胸間的抑鬱突然散去了一些,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果然,她就不適合待在這種地方,待戰事結束,她一定會跟龍晟雅要求,提前結束那個兩年之約,早日回到青水城去過她想要的生活。
舒蘭回到自己住的營帳收拾了下東西,便往不遠處的馬棚走去,一眼便瞧見幾日不見的阿斌和小齊等在那裡,馬匹已經準備妥當。
舒蘭很是驚訝,她覺得這種時候阿斌和小齊應該是要護在龍晟雅身邊的,可不待她詢問出聲,阿斌那天生就冷冰冰的聲音輕輕傳來,“舒大人請上馬,我們送你回裕鎮,之後便要趕回來了。”
阿斌的話語間並沒有絲毫不耐或是不悅,舒蘭實在是分辨不清他們此刻的心情如何,只是看到小齊仍是一臉開朗的笑意,她便不由得輕鬆了下來。
也罷,想來這樣的安排也是王爺的意思,她只管接受便是了,再說了,現在戰局日漸緊張起來,她一個人難免在路上遇上點危險,有人護着總是好的。
舒蘭沒再多言,客套了幾句便依言上了馬,三人迅速騎馬出了營地,一路往裕鎮的方向疾奔而去,阿斌和小齊將她送到裕鎮之後,便直接趕回營地去了,看着兩人遠去的身影,舒蘭重重地舒了口氣,覺得心口的抑鬱已經散去了一半。
她不緊不慢地驅着馬兒走到餘子騫的店鋪前,這裡的掌櫃和夥計都早已與她相熟,見她來了從不多問,牽了她的馬兒便將迎進了後院,告知餘子騫的去向之後便自己忙碌去了。
進去之後舒蘭才知道,原來餘子騫前些日子將隔壁的屋子也一併買了下來,原來的小院當作倉庫和掌櫃夥計們的居所,他自己則搬到了隔壁去住。舒蘭順着掌櫃的指引,從一道小門進到了隔壁,隔壁的後院稍小,一眼就能望到頭,院子裡沒有瞧見餘子騫的身影,她便朝屋裡走去,稍稍靠近一些,他便看到餘子騫在堂屋裡忙碌着什麼。
舒蘭欣喜地上前招呼,“子騫,我來了!”
餘子騫回頭看到舒蘭,也是一臉的驚喜,立即丟下手頭的事情迎上前來,順手將人擁進懷裡,“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前方不是形勢正緊張嗎?這一路沒有遇上什麼危險吧?”
聽着餘子騫緊張的詢問,舒蘭覺得蜜裡調油一般甜膩,在初冬的寒冷中笑得如沐春風,輕柔地說道:“是
緊張,不過,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呀,王爺也不知道爲什麼,就突然讓我休息兩天,我自然是樂得接受,白撿兩天清閒,誰不願意呀?”
舒蘭故意說得極其輕鬆,可還是讓餘子騫察覺到了她情緒的緊繃,卻也不去揭穿,兩人親密地牽着手坐下,舒蘭這纔看清剛剛餘子騫在搗鼓的是什麼東西。
“這是……獸皮?”桌上的東西不難認出,而且上面還帶着血跡,看來是剛剛剝下不久的,只是她不知道餘子騫爲什麼要弄這些東西回來。
餘子騫衝她溫柔一笑,還帶着幾分神秘的色彩,說道:“嗯,今日在集市買的,做皮裘會很暖和,我想給你做皮裘,北疆不比京城,更比不上青水城,入冬之後冷得很快,軍營裡物資缺乏,我不想你凍着。”
舒蘭感受到餘子騫滿滿的關懷,只感覺全身上下都因爲這些話而暖和了起來,兩人繾綣地將頭抵在一起溫存了一會兒,餘子騫哪裡捨得把時間浪費在其他事情上,吩咐下人把獸皮送到事先找好的裁縫那邊去處理,自己則專心地陪着舒蘭。
裕鎮的集市每月就一次,就在月初的頭三天,舒蘭來得正巧,兩人前一晚商量着也給景兒做一套皮裘保暖,第二天清晨便又去了集市,居然又碰上了昨天賣給餘子騫獸皮的男人。
那個男人名叫高山,家裡世代都是獵戶,每月都會來趕這集市,用野物換些生活必須品,有了一次愉快的交易,讓這個高大黝黑的北方漢子對餘子騫極爲熱情,聽到他們的來意之後,又說他家有許多處理好的獸皮,可地直接縫製裘皮,都省掉處理的時間了,兩人見他說的地方也不遠,便隨着他回去了。
高山的家就在裕鎮外圍,一棟自建的木屋,不遠處就是山林,隨時都可以進山打獵。一進屋,高山就朗聲喚着自己的妻子招呼客人,又第一時間捧來了處理好的乾燥獸皮,居然有好幾塊上好的狐狸皮毛,讓兩人很是驚喜。
舒蘭的心情輕鬆愉悅,高山的妻子帶她在屋裡參觀,當她看到一個不算陌生的掛飾時,心裡莫名的起了幾分戒備,她裝作好奇地問那個婦人,道:“高大嫂,掛上牆上的這個東西是什麼啊?看起來挺奇怪的,是高大哥自己做的麼?”
那是一個木刻飾品,漆成暗紅,裡面的紋路很簡單,舒蘭之所以認識,是因爲她曾經在冷巖那裡見過圖樣,那是靳國大部分人都崇拜的圖騰,如果是雲月王朝的百姓,絕對不會將這種東西掛在家中當飾物。
“這個呀,就是你高大哥雕着玩的,手粗,弄不出什麼精細的玩意兒……”婦人樂呵呵地調侃着自己的丈夫,她以爲自己僞裝得天衣無縫,可舒蘭卻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閃躲。
這個高山,果然有問題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