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蘭和餘子騫對於龍晟雅的無端出現,都有些心慌,可也沒敢耽擱,將人迅速背上離開現場,並幸運地在一個時辰之後,尋到一個可以容他們藏身的山洞,躲在最深處燃起火堆,這纔回了些暖。
“子騫,王爺傷得不輕,可眼下我們沒有傷藥在身,該怎麼辦?”舒蘭看着昏迷不醒的龍晟雅,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她最近是跟着鍾大夫學了不少,可巧婦也難爲無米之炊,沒藥讓她怎麼治?
餘子騫哪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沒說出來罷了,眼下這種情況,他們連出山洞都得再三斟酌,更別提要出去找藥材了。可什麼都不做的話,龍晟雅的性命就不知道能懸到幾時,無論他們心中對龍晟雅有多少怨念,可終究還是無法眼睜睜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
沉凝了半晌,餘子騫擡頭對舒蘭說道:“我明日一早便出去尋找藥材,希望……”
“不行!子騫你又不認識材草,要怎麼去找?還是我去吧,你留在王爺身邊照看着,我們……不能讓他死了。”舒蘭心裡已經有了這麼一個執念,不論是爲了遠在京城的王妃還是爲了他們自己,龍晟雅都不能死在他們眼前,這罪名他們是無論如何也擔當不起的。
況且,如果能把龍晟雅救醒,那他便欠自己一個救命的恩情,就算他們不提,龍晟雅也沒臉不報恩,到時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前離開,回到思念已久的青水城去過他們想要的平靜生活。
舒蘭心裡的小算盤打得極快,她擡眼看着餘子騫,不必明說,她也知道餘子騫必定能夠看得懂她的心思。
餘子騫沉默半晌,最終只是輕嘆一聲,算是默許了,畢竟,他們的處境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了。
兩人定下了主意便也沒再多作交談,抓緊時間休息,第二天早上天剛矇矇亮,舒蘭便頂着冰寒的霧氣出了山洞,一邊警惕着周圍的環境,一邊沿路尋找可用的藥草。
大自然的饋贈永遠都是最豐富的,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天,你們也仍舊能夠在僵硬的土壤中尋到救命的藥材。舒蘭兩個時辰之後回到山洞,懷裡抱着一紮用枯藤條捆好的藥草,雖然沒有奇效,但至少救命是綽綽有餘了。
“蘭兒,你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今日我會記住這些藥草的模樣,以後還是由我出去,我真怕你遇上危險!”他們身處陌生偏僻的荒涼之地,身邊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傷患,更何況,還必須時時提防靳兵的搜捕,那提心吊膽的滋味,當真是極其難受的。
舒蘭渾身裹着寒氣,聽到這話卻是心頭暖暖的,擡頭便衝着餘子騫甜甜一笑,輕語道:“不!一人一次,我能行的!”舒蘭只知道,她不能拖餘子騫的後腿,如果在這樣的境況下把自己的安危全然交給餘子騫,那會是極大的負擔,她不覺得自己有那麼沒用,更不想把餘子騫累垮。
餘子騫看着舒蘭堅定的眼神,心頭頗爲震撼,嘴脣一張一合終究還是沒再說話,算是認可了舒蘭的提議,兩人相互注視良久,默默行動起來,舒蘭一邊處理藥草,一邊給餘子騫介紹幫助他認識藥草,在這個簡陋的山洞裡,他們沒有條件熬煮湯藥,只能把擠出藥汁滴進龍晟雅嘴裡,做完這一切,他們
能做的,也就是等待了。
想到龍晟雅在軍中的地位和影響,想到兩國軍隊緊張的關係,他們不由得心驚跳顫,由衷地希望龍晟雅能夠快些醒來,重新回到軍隊主持大局。他們也想得到,龍晟雅失蹤,冷巖必定會帶領親兵出來尋找,只是時間的問題,希望軍中不會因此而大亂,否則……
就算他們救醒了龍晟雅再帶他回去,只怕也爲時已晚。
兩人就在這種種的猜測中心驚肉跳地過了兩天,白天輪流出去尋找藥草和食物,晚上則依偎在一起取暖,時間卻是彷彿停滯下來一般,讓他們看不出希望或者絕望,只能漫無止境地等着。
第三日清晨,天際剛剛露白,舒蘭便習慣性地清醒過來,沒有急着睜開眼睛,只是安靜地倚在餘子騫肩上再靠了一會兒,突然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極細的呻銀聲,她反射性地睜眼看了過去,看到前兩日毫無動靜的龍晟雅在輕微掙扎,似在抵抗疼痛。
“子騫,王爺要醒了!”她幾乎是縱身撲了過去,又小心翼翼地拿手指沾了些抹在龍晟雅蒼白的脣上,感覺到他渴水的動作這才真的欣喜起來,“他真的要醒了!”
一個時辰之後,龍晟雅在兩人萬分期待的注視中緩緩睜開眼睛,看了許久纔看清眼前的人是誰,虛弱道:“原來……是你們呀……”
舒蘭臉上是掩不住的欣喜,眼裡甚至都有些溼潤了,輕聲道:“是,王爺,是我們,您可算醒了,您的傷不重,可體內的毒有些難解,野外生長的草藥效用有限,只能一點點清除……”舒蘭這兩日心裡壓抑得夠嗆,見龍晟雅醒了,便不自覺地說了一大堆,把心裡悶着的話全倒了出來。
她注意到餘子騫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她若不是怕餘子騫壓力太大,她可能都變身爲話癆了!
又休息了一日之後,龍晟雅纔有力氣說話,舒蘭和餘子騫才明白,龍晟雅在他們逃離營地之後又遇上了第三波偷襲,冷巖和親兵都沒能招架得住,眼睜睜地看着龍晟雅受傷中毒,偏偏還沒辦法在援兵到達之前救下主子,這才讓兩人撿了這麼個天大的麻煩。
兩人都沒敢把心裡的話說出來,臉上也是絲毫不敢表現,免得這陰晴不定的王爺回了京城再給他們定個什麼莫須有的罪名,那可真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以龍晟雅的傷勢,他們是絕對不敢妄自移動的,商量之後,三人都決定在原處等等援兵,舒蘭忍不住說到她的擔憂,龍晟雅卻是沒事人一般淺笑出聲,輕聲道:“不必擔心,冷巖知道該怎麼做!”
兩人都有些驚訝於龍晟雅對冷巖的信任,默然無語以對,只好各自忙碌着能做的事情。既然龍晟雅已經醒了,那他閃心頭懸着的巨石也就落回了一半,壓力驟減,可也仍舊不能完全放心,畢竟,他們還是懸在危險邊緣,隨時都有丟掉性命的可能。
舒蘭和餘子騫商量過後,還是決定輪流外出尋找食物和草藥,不多時,舒蘭揹着拿枯藤編織的揹簍離開了山洞,出來她才發現,今日竟是一個難得的晴好天氣,冬日的太陽雖然沒什麼溫度,卻能讓站在陽光底下的人心裡舒服太多。
不多時,舒蘭便沒入了山
林之中,這種時節她不必太過擔心林中會有猛獸,只需要發愁今日又要去哪裡尋找食物果腹,一路採着藥草一路尋着食物,不知不覺間,她走到比前幾日都要遠的地方,直到聽到有人聲才警醒過來,迅速躲進了半人高的枯草叢中。
糟糕,該不會是遇上靳兵了嗎?是來抓他們的麼?
舒蘭強自壓下心頭的慌亂,等了許久也沒再什麼聽到異常的響動,這才大着膽子撥開枯草叢察看,一眼便瞧見幾個穿着兵甲的靳兵在前方不遠處,嚇得她趕緊又縮了回去,壓抑地喘着粗氣。
真的是靳兵!這可如何是好?
舒蘭心裡拔涼拔涼的,渾身都忍不住地顫抖,眼下就她一個人,如果真被發現了,好的結果是當場被殺,壞的結果便是被抓去靳國當俘虜,那之後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了,她不會天真的認爲,當俘虜會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她努力壓抑着心頭的恐慌,又過了許久之後才突然想起,那幾個靳兵根本就不像是在找人,而且……
舒蘭突然眼睛睜圓,再一次提着膽子撥開草叢去看,果然看到那幾個靳兵下是一個水潭,旁邊還停着拖車,幾人正拿圓桶在取水。
原來是在打水!這裡……竟是靳軍取水的水源麼?舒蘭爲這個發現而驚訝着,緊張地縮在草叢裡一直等到那幾個靳軍離開才鬆了口氣,她沒敢去水潭邊查看,而是迅速而輕巧地離開了原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山洞。
“你是說,你找到了靳軍取水的水源?那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應當離靳軍駐紮地不遠了,可真是走運呢!”龍晟雅聽舒蘭說完,脣上揚起一個邪氣直早的笑容,看得舒蘭心裡毛毛的,感覺龍晟雅又在想什麼壞招。
不過,對敵軍而言,什麼樣的壞招都是能夠讓戰事儘快結束的妙招,她從心理上就無法抵抗。
可是,當她真聽到龍晟雅的計劃時,仍是被嚇住了。
“下毒?那得死多少人……”龍晟雅所說的毒,是能置人於死地的,那種藥材他們手頭就有,只要份量足夠,整個靳軍可能在一夜之間就能全部瓦解,軍醫就算能配置解藥也會來不及,這太陰毒了!
“戰爭沒有不死人的,別忘了,他們是敵人,是威脅到我國邊疆安危的敵人,你不該對他們有同情心!”舒蘭語間的不贊同能輕易聽出,龍晟雅對此很不滿,陰冷的眸光瞪了過來,直瞪得舒蘭身體打冷顫,可是,有些話,她卻是不說不快。
儘管害怕龍晟雅,她還是勇敢地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他們是敵人,可是,並非每個士兵都是自願來打戰的,他們有太多的人,是被逼的……”這種事情,他在自己的軍營中已經見過許多,實在是算不上新鮮事了。
龍晟雅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才沉聲道:“你也別忘了,現在我們的處境有多危險,一旦被靳兵破防,我們的士兵會死更多,那可是與你同生於一國的同胞,你忍心嗎?”
龍晟雅是篤定了舒蘭的不忍心才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果然,舒蘭一聽便沉默了下來,半天都沒再開口。
真要下毒嗎?真要眼睜睜地看着那麼多人死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