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葉國亡了,公孫家的某些人還在,這種被詛咒的命運,依舊還在繼續。
慕容崢與慕容宸遇見公孫羽之時,正是他剛剛從深山中出來不久。
那時,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兄長是否還活在世上,對於葉國已亡,也是剛剛知曉。
沒有人知道,他剛從深山中出來的時候,像個野人,長年累月的在深山裡生活,連話也幾乎不會說了,最初在深山的時候,他不僅僅要面對兇猛的獸類,惡劣的天氣,還要面對更可怕的孤獨,每每在兇險的境地中,最後強迫自己面對山洞的石壁自己與自己說話。
說話也是人慾望的一種,當你發現沒有任何說話慾望的時候,說話也就越發艱難。
他知道這樣下去不行,於是知道發現有進入這座深山的人類,就想進法子捉來,其實最初他並不想做什麼傷害他們的事情,只不過是想要找個人陪他說說話罷了,可是他們那樣害怕他,費盡心思要逃跑……
於是一個死了……後面那些人的死對於他來說,逐漸變得冰冷且麻木了。
他還是漸漸地不會說話了。
……
再相遇。
公孫羽不會說,他沒有想到多年後,兄弟二人再相見,會是你死我活的場景,因爲兵戎相見,你死我活,無論是對於公孫羽,還是公孫止,早就清楚,只要他們兩個人都還活着,這一戰就是不可避免的。
狼羣,猛獸,廝殺,他的兄長公孫止除了在開始的時候,虛張聲勢,後面幾乎是束手待斃。
胸膛被撕開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什麼,下了命令,野獸退到一邊。
公孫羽上前,抱起公孫羽來,幾乎是嘶吼着:“爲什麼?”
大片的鮮血快速的滲到泥土中,染成了深紅色,他的兄長公孫止看着他,從小到大並沒有怎麼相處過的兄長看着他微笑:“我是哥哥啊,怎麼能對自己的弟弟下手?”
正應了那個詛咒,雙生子,存一人,剩下一人榮登家主之位。
公孫羽成了家主,那宴會上,第一件事,就是集齊了公孫家所有的
人,驅使百獸,屠盡滿門。
野獸進入公孫家的那一刻,上一任家主的武功已經被廢掉,這也是公孫家的規矩,很好。家中再無人能夠抵抗他,能阻止他要做的事情。
家人的驚恐,尖叫,淒厲的求救聲,他聽着看着,彷彿都不看在眼中,即便是看進去了,也絲毫不以爲意。
你們害怕麼?
呵呵呵。
你們想過我們之前的害怕麼?
呵呵呵。
你們想過哥哥死的時候,對我說的話麼?
想過又如何呢?你們還是都去死吧!都去死!
從公孫止死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傷心成狂,從公孫止死的那一刻起,他公孫羽便也跟着死了。
“我是哥哥啊,怎麼能對自己的弟弟下手?”
這是從深山中出來,他見到的第一個親人,第一個想要對他好,卻只能用死來對他好,最終也死在他手中的親人。
腦海中反反覆覆的。
“我是哥哥啊,怎麼能對自己的弟弟下手?”
從猛獸開始對公孫家的人廝殺的那一刻開始,公孫羽就從家中出來了,他一點也不需要擔心,會有什麼人能從這次屠殺中逃脫。
裡面外面都被猛獸圍住,根本不可能有人逃脫。
即便是真的逃了,也不擔心,憑他如今的本領,要找一個人,簡直是太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無意中被濺了一身血,也毫不在意。
他如同一個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一般,走在街頭,行人紛紛見他這般模樣,紛紛退避三舍,更有甚者,甚至想要報官,只是怕麻煩,才罷手。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雨來。
公孫羽絲毫沒有覺察,行屍走肉一般的走在街頭,突然前面被人擋住了,擡頭一看,一身白衫的溫雅公子,手中撐着一把青色的傘,站在自己前面。
公孫羽至今記得,慕容崢撐着傘擋在他前面,說道:“外面雨大,公孫公子可否上樓一敘?”儘管笑容溫和,但那眼中的固執,大有你若不同意,就別想過去的意思。
公孫羽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神使鬼差的跟着慕容崢進去了。
那樓是無憂樓。
外面雨勢漸大,傾盆而下。
無憂樓內。
好酒,好菜,雅公子。
慕容崢把溫好的酒放到公孫羽面前。
公孫羽看着動作優雅的慕容崢,神情陰鬱且冰冷一字一頓的倒不顯得多艱難了:“不怕我?”
慕容崢笑笑沒說話。
自然是不怕,若是怕,怎麼敢一再出現在他面前。
那時候,公孫羽想着到底是慕容家的男子,直到後來,見齊了慕容家的幾位公子,他才明白,爲什麼慕容家能夠被稱爲中原第一世家了。
直到很久之後,那次在西池與東凌的戰爭中,他冒死把慕容崢從戰場上就回來,受了重傷,毀了容,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樣,而慕容崢即便是救回來了,也只剩下了半條命。
他傷好之後,把慕容宸託付給自己,自己答應之後,無意中聽到慕容崢對慕容宸說。
“老三,你待羽要如待衛風一般。”
“是。”
“羽和你一樣都是兄長用命換來的存在,所以,你萬不可輕易讓他爲你去拼命!”
慕容崢一向都是文雅公子,對誰都和顏悅色的,猶如春風,對慕容宸那個弟弟就更是如此,還是第一次,神色那般認真。
而慕容崢沒說的是,公孫家歷任家主都是可憐人,公孫羽更是。
所以,公孫羽聽從的從來就不是慕容宸,而是慕容崢,當年慕容崢躺在牀上,醒過來之後,只對公孫羽說了一句話:“羽,你要替我護着老三。”
當哥哥的心情,公孫羽或許不能理解,但是作爲哥哥保護弟弟的心情,他能夠明白一二。
公孫羽的哥哥,他們兄弟二人,儘管是雙生子,卻長的不一樣,一直以來,並不在一處長大,對彼此的瞭解,也幾乎是零,從小就被家中的人灌輸着,若是兩個人,都從深山歷練中活着出來,還有一戰,只能活一個的概念。
親兄弟,作爲對手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