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愕然,無言以對。
好半天,她才無奈地搖搖頭道:“先慈去的早,外家來往不多,我也不記得了!”
任川南略略驚訝之後,也就釋然到:“那倒是省事兒了!”
轉天,江夏安置好了齊哥兒和囡囡,帶了越哥兒、任川南,以及莊頭兒趙霖一起乘了車,出臨清城,一路往松林鎮去了。
進了二月,一天天暖和起來。
江夏出門已經不用大毛皮裘,也不用在車上擺幾個炭盆子了。初春的暖陽明亮而溫暖,江夏卻感覺不到這份溫暖。
她默默地挑起窗簾,看着窗外陌生的沿途景緻,心裡卻在默默叨唸:賀氏雖然不幸,但總歸有越哥兒記得年年祭掃;但夏娘……卻永遠不可能被人祭奠了吧?
哦,不對,有一天她的生命走到盡頭,牌位上書寫的該是江氏夏娘,而是不她江夏!
呵呵,說起來,孤魂野鬼的終究只有她江夏一個!
罷了,罷了,她本來也不信這個,哪怕是莫名穿越到這裡,她也只想着活着時好好度過每一天!至於後事,咋咋了!
默默地給自己做了一路心理建設的江夏,等馬車在一個破落的小宅子前停下來時,仍舊僵了片刻,這才重新恢復了活動能力。
越哥兒已經按捺不住,率先跳下車去,察覺到江夏沒有動作轉回身來,詢問:“姐?”
“來了!”江夏答應着走出車廂,目光下意識地四下掃過去,看見馬車周圍已經聚集了的大大小小一羣孩子,還有正腳步匆匆趕過來的男女老少,眉頭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
“哎喲,這不是江家的越小子嗎?”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婦人一臉驚喜地奔過來,一下子捉住越哥兒的手,上下細細端詳着,一邊伸着手摩挲着越哥兒的臉頰,竟是瞬間紅了眼,哽噎道,“越小子,當初你被那毒婦賣掉,嬢嬢只當再見不着你啦,沒想到,你還能好好兒地再出現在嬢嬢面前吶……”
江夏下了車,微微皺着眉站在車下,看着這蒼老寒酸的老婦人,努力搜索過夢境中所有的面目,最後卻只有失望。夏孃的夢裡沒有這個人的畫面,她無從得知此人的身份,能做的就是等着越哥兒的介紹。
那老婦人還拉着越哥兒絮叨呢:“越小子啊,看你這樣子,該是過上時來運轉過上好日子了,可惜你姐姐呀,不知被賣去了哪裡啊……”
越哥兒擡手抹抹眼角,扶着那老婦人的手笑道:“香草嬢嬢,您快別難受了,我姐姐好着呢,我們姐弟如今在一起呢!這不,也一起回來了!”
江夏自然不能等着老婦人過來,她掐着點兒上前兩步,扶住那老婦人笑道:“香草嬢嬢,夏娘回來看您了!”
那老婦人擡起手用力地擦擦昏花的眼睛,再次看向江夏,端詳了好一會兒,才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驚喜道:“哎喲,還真是江家的丫頭哇……這般俊俏的模樣,富貴的裝扮,若不是越哥兒跟我說,我是不敢認了呀!”
江夏扶住她只是笑着應承着,聽她絮絮叨叨感嘆了好一會兒,看着那邊江家破敗的大門已經打開來,丫頭婆子們進去收拾了一回,江夏就示意着老婦人道:“香草嬢嬢,既然到家了,咱們就別在家門口站着了,進屋裡說話吧!”
誰知那香草嬢嬢卻一下子變了臉色,抹抹眼,訕笑着推卻道:“你既然回來啦,是不是就不走了?那以後咱們娘倆兒說話的時候多得是,這眼看要過午了,我就先不跟你進去了。我先回去,多挖兩瓢面給你做着飯去……你們家這屋子多時沒有人煙,一時半會兒還沒法子做飯,我做了給你們端過來。”
說着,也不等江夏迴應,匆匆告辭去了。
其他人也有幾個笑着上前打招呼的,自然有越哥兒一一回應,江夏就跟着越哥兒叫叫人,打打招呼,然後邁進了江家破敗的幾乎掉光了漆皮的大門。
破屋幾間,衰草叢生,門窗洞開,空無一物,大概描述江家老宅的淒涼衰敗景象!
一年多沒人居住,這屋子裡根本沒了人氣,原來的傢俱物品也早不知去了何處,只有乾草枯葉,灰塵成堆。
彤翎跟着來的,扶住江夏道:“姑娘,屋子裡一時半會兒進不得人,您在門口坐坐,讓小子們打掃一番,鋪置了,您再進去吧!”
江夏站在荒草叢生的院子裡,默然許久,嘆了口氣轉出來,招呼江越道:“這邊如此模樣,我們索性先去給母親上墳吧!”
越哥兒答應着,旁邊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立刻自告奮勇站出來,要陪着一起去墳上,又各自匆匆回家拿了鋤頭、鐵鍬等物過來,隨着江夏和越哥兒身後,一路出了鎮子,往西邊一片荒地裡走去。
松林鎮的西北有一大片松林,故而得名。
這一大片松林,據說是幾百年前一個大家族的祖墳,那個家族每逢有人故去,下葬時都會在墳周圍種上幾棵松樹,十代幾十代傳下來,幾棵松樹蔓延成了一大片松林,到如今,松林仍在,曾經可能存在的老墳卻已經都不在了,那個曾經興旺了幾十代的大家族也早銷聲匿跡,沒了痕跡。
如今,松林後邊倒是建了許多墳,不過都是鎮子上各家各戶的墳地,一家幾座十幾座的。
夏娘和越哥兒的母親賀氏,就葬在此處,不遠處是江氏祖輩的墳。江夏瞥了一眼,夏孃的祖父和曾祖父居然都有妻有妾,可想而知,曾經的江夏也稱得上是小富之家了。
有了許多小子和鄉鄰的幫助,江夏和越哥兒倒是不用幹活,她們只需要在墳前跪了,將供品擺上,點燃香燭供奉祭拜就好。
一時祭拜完畢,江夏扶了哭的止不住的越哥兒起身,丫頭小子們上前收拾了供品。
原本小小的黃土堆被重新修整了一番,添了好多土,堆得高高的,周邊也被鄉鄰用鐵鍬拍打的光滑結實……如今這墳頭,與之前所見已是迥然兩般模樣。
從墳前回來,江夏讓丫頭將帶回來的供品,又添了些帶來的酒肉禮物,分散給幫忙的鄉鄰。
另一邊,江家的屋子院子總算勉強收拾了出來,不說多整齊,至少能有個站腳的地處了。
也在這時,那位香草嬢嬢端着一隻笸籮,一個十三四歲的黑小子挑着兩個桶,晃晃悠悠地跟在後邊,一路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