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極好,臨波而建,又有老樹古藤,花木扶疏,有一份高門大戶、勳貴之家的積澱感,屋舍卻是翻修過的,牆壁雪白,油漆嶄新,卻是平添了一份舒心和中意。
又繞過一道穿廊,江夏回頭看着徐襄,笑微微道:“這房子極好。”
“嗯,”徐襄淡淡應着,回望過來的目光也透出一抹欣慰,“在這裡,出門就能看到一大片湖水了。”
江夏微怔,隨即就是滿心的喜悅和感動。
前幾日散步,她說過家裡的池塘小。她隨口一說,他卻記在心裡。然後,費心思尋了這麼一處宅子。
哎,這裡既是前朝攝政王府,又空置這許多年,怕是頗爲人忌諱吧?他怎麼敢就拿了來?
“這房子……攝政王府,真的無礙麼?”江夏一邊說,心裡一邊也自己飛快地合計。
細想之下,她突然發現了幾處疑問:宅子的大門雖然漂亮,卻並非王府大門,而是一般官員宅邸常用的廣亮門;正院正房,若是王府應該是殿宇式建築,可此處的正房卻只是七間正屋,左右兩間耳房,並廂房倒座不一而足;唯一可以與王府想提的就是宅子的院落面積,夠寬夠大……
徐襄看着妻子微蹙眉頭,滿眼困惑,有點兒小迷糊的嬌俏模樣,分外可愛,伸手將攬了她的腰肢,帶着她一路往後邊去:“也說了,是前朝的攝政王府,之後百年滄桑,世事變遷,這王府空置的太久了,邊邊角角被人以各種方式佔了去不少,是以,這個宅子如今遠不及親王規制,卻恰好能夠供我們用。”
“那正院大殿?”江夏又問。
徐襄嗤地一聲輕笑,擡手點一點江夏的鼻尖兒,笑道:“年歲太久,房屋又疏於修繕,自然是破舊不堪用了,這院子中大部分房舍,都是翻新重建的。只有園子中原來修建的遊廊、亭臺,因着用料不錯,只做了簡單的維護油漆。”
江夏轉轉眼,露出一個欣賞的笑容來。
還真是,若真的是完整的攝政王府,哪怕是空成廢墟,大概沒幾個人敢主動兜攬購買。這如今縮小了許多的宅子,卻不必顧忌越制……門前大片碧水,後園子,還有蓊鬱的花木,清淺的幾片水灣……最難得的,居然在後園子的有一口不大的泉眼,因泉水細密,如細碎的金色珍珠粒子從底部浮上來,恰如一條金絲線,故名。
徐襄引着江夏來到泉水旁的臨泉閣,有小廝早就備下了紅泥小爐、茶壺、茶盞……
“這是泉水泡的茶,你嚐嚐,可有差別?”徐襄雙手捧了一盞茶遞到江夏面前。
江夏輕輕地嗅了,又送到脣邊小口品了,片刻,禁不住眉毛飛揚,神色飛舞起來:“唔,還真是……我嘗着,比西山玉泉的水也不差呢!”
徐襄凝着她歡欣喜悅,自己也忍不住勾起了脣:“嗯,關鍵是,這個就在咱們自己家裡。”
想象一下那種美好,江夏臉上的笑就又深了一層。她連連點着頭,甚至已經開始盤算起,等抽空拿這泉水釀一點糧食酒和果酒試試——據說,御酒所用之水就是玉泉之水,她很期待,用自家泉水釀出來的佳釀,味道又會如何呢?
這邊的房屋都收拾修繕妥當了,卻終究沒通過江夏的手,室內一些軟裝潢,諸如帳幔、被褥、椅袱等等,都沒有弄,讓人看着精緻美好的庭院屋舍,卻生出一種逛公園的感覺,景色很美,卻沒有煙火氣,半點兒居家過日子的樣子都沒有。
看身邊無人,江夏睨着徐襄道:“你每日身陷公務,哪裡有功夫去掙這一個宅子來?”
徐襄看着表面上表現的不在乎的江夏,真真是好笑不已。他擡手摸摸妻子的頭髮,含笑道:“我本就有些私房錢,不用自己打理,都交給了二舅和沈琥。這許多年,他們替我掙了些,雖談不上大富,但買一棟宅子的銀子還是能拿出來的。”
江夏放下心來,卻特特地向他提醒:“你也知道咱們家的財力,若是你有用錢的事情,儘管回來給我說。”
徐襄滿心歡喜,自然滿口答應了。
廚房裡沒有食材,也沒法開火,好在徐襄考慮周全,從外頭要了席面來,就在聽泉閣上擺了,吹着湖面吹來的清清微風,吃着美味佳餚,大人孩子都歡愉愜意的緊。一頓飯吃了半個時辰,這纔將兩個小丫頭送到就近的房間裡安歇去。徐襄則命人在聽泉閣裡擺了兩張竹躺椅……聽風看泉,愜意非常。
兩個小丫頭午睡之後,精神百倍地又去後園子探險玩耍,玩的頗有些樂不思歸的意思。
一行人在這邊盤桓到金烏西墜,暮色四合。不得不歸時分,兩個玩瘋了的小丫頭纔不情不願地,跟了徐襄江夏離開。上了車之後,兩人還一再催促姐姐姐夫,儘快搬到這邊來……那急切的小模樣,真真是恨不能,當晚就住了,竟是一夜都不想等了。
江夏回頭看看徐襄,徐襄含笑點點頭,道:“六月初六乃是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江夏點點頭,然後看向眼巴巴等着的兩個小丫頭:“那就六月初六搬家!”
兩個小丫頭欣喜若狂,都忘了身在何處,高興地蹦了起來。特別是活潑的小妹,因爲蹦的太高,頭都撞到了車頂上,發出咚的一聲。
江夏伸手將囡囡按住,又隨即將苦了臉要哭不哭的小妹攬進懷裡,一邊替她揉着頭頂,一邊笑道:“真真是歡喜傻了!”
小妹眼睛裡含着一泡淚,要落未落,卻因爲江夏的取笑不好意思了,微微紅着臉,回頭看向囡囡,就見那個小丫頭捂着嘴笑呢!
小妹心中着惱,卻依戀着江夏溫暖的懷抱,只瞪了那個幸災樂禍的小丫頭一眼:哼,等回去再說!
一家人說說笑笑地回了北新橋的家,吃過晚飯,各自回房安歇。
因着白日走的路多了,飯後江夏和徐襄也沒再去後園子散步,只在院子裡賞了一回花木,就要水洗漱,準備安置了。
白日看着十剎海那邊的宅子處處好,處處合意,但回到北新橋這邊,江夏又難免生出些留戀之意。自從她進京就居住在這裡,又與徐襄在這邊成親……幾年下來,自然有感情了,真的要搬走,難免有些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