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樓上的歐陽大少是如何糾結,反正念福是滿心歡喜的把沐劭勤請進了屋,熱情招呼。
“快過來個人,去樓上把我的厚墊子拿下來給國公爺坐。您的傷真都好了麼?要是疼可別瞞着。”
“真都好得差不多了,所以纔想着來看看你呀。”給念福這樣體貼關懷着,沐劭勤只覺如沐春風,渾身上下都透着說不出的舒坦,“你的厚墊子,和別人的有什麼不同?”
“您摸摸就知道了。”
不一會兒工夫,念福把兩個棉布抱墊送到沐劭勤手裡。他摸了一時,笑了,“這一個是南瓜吧?那一個還有耳朵,是小狗麼?”
“您太厲害了!”念福把厚厚的南瓜坐墊放椅子上,又把那個小狗靠枕放他腰後,扶着他坐下,問,“舒服不?”
“舒服。”沒什麼語言能形容沐劭勤此刻的感受,連方纔送瑞安去寶光寺修行的不快,也統統忘卻了。
從出家門到進寺,瑞安從頭到尾都在哭,哭着說她不懂事,哭着求他原諒。看起來是很可憐,可沐劭勤只覺得深深的疲憊。
他是瞎了,可他不傻。在瑞安的懺悔裡,他感受不到半分真心實意。就似在演一出不得不演的戲,統共只剩兩個字——虛僞。
可念福這孩子不一樣,沐劭勤感受得到,她對自己的關心完全是發自內心的,無比純然而天真,不帶任何功利色彩。
在她的面前。沐劭勤覺得,自己可以放心做回最真實的自己,把所有的面具卸下。因爲她帶給他的,是久違了的,家的感覺。
破園的第一頓蘑菇宴,是在爐火邊熱熱鬧鬧進行的。
也不分什麼尊卑主次了,不過是下人一屋,主子一屋,都是在爐上架了大鍋,鍋裡燉上肥嫩的雞。放上鮮美的蘑菇。再隨各人喜好把土豆菜葉什麼的加進去一煮,就成了一鍋熱氣騰騰,鮮香淳厚的美味。
但就是這樣一鍋樸素又熱鬧的家常菜,在這冬日裡的寒夜吃來。卻是無比的溫暖妥貼。從人的胃裡。直暖到心口裡。
再喝一口湯,看一眼窗外紛紛揚揚又開始飄下的白雪,念福忽地也來了興致。伸手就到篩酒的杜川那兒去討酒。
可杜川卻不肯給她,“今兒的酒性子烈,不是你能喝的。”
念福急道,“這樣的大雪,這樣的好菜,怎麼能不讓人喝一杯?反正在自己家裡,怕什麼?”
沐劭勤心中一動,忽地想起他那個嬌俏可人,同樣曾經在雪夜裡向他討過酒喝的妻子,不覺目光越發柔和而縱容,將自己杯中的半杯溫酒遞了過去,“那你只許喝這麼一點,慢點啊。”
“可喝酒不就是圖個痛快?”念福仰脖哧溜一聲將半杯酒一氣喝下,辣得直吐舌頭,連眼淚都不受控制的往外飆,卻仍是笑嘻嘻將杯子遞還,沒心沒肺的道,“還是叔好!”
這樣子真象她,連話也象!沐劭勤心口不受控制的怦怦跳得飛快,“丫頭,你……”
你娘到底是什麼人?可他到底還是沒能問出口,因爲太失禮了。人家早說過爹孃都在鄉下了,他還打聽,那是什麼意思?
於是,沐劭勤只能臨時換了一句,“你管我叫什麼?”
杜川有些緊張,不覺望着蘇澄,可那傢伙明顯喝高了,跟高老大夫還有祝四霖講各地美食講得唾沫橫飛,完全沒留意到這邊的情形。
再看念福,嘻嘻笑着拿腦袋往沐劭勤胸前蹭了蹭,“叫你叔啊,有什麼不對?”
“沒有不對,只是覺得——”聞着女孩頭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揉着她的頭髮,沐劭勤突然有點沒來由的遺憾,遺憾這麼可愛女孩不能管他叫一聲爹,而只能違心的說,“很好聽。”
“你要喜歡,那我以後都管你叫叔吧。叔,你人可真好,今天這樣子幫我。嘿嘿,我長這麼大,還沒人這麼幫過我,感覺真爽!”
看她兩頰酡紅,眼神迷濛着又把腦袋蹭到人家胸前去了。杜川知道,這個沒用的丫頭是個半杯倒。再放任她在這裡胡說八道,天知道要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國公爺,不好意思,福丫頭象是有點喝多了,讓她上去歇着吧。”
沐劭勤有點捨不得放開軟軟倒在自己懷裡的女孩,他對這女孩絕不是有什麼非分之想,就是覺得她這麼高興的全心依賴着自己的感覺非常好。
可是,他還是更關心女孩的身體。所以他主動把念福扶了起來,“讓人小心扶她上去,彆着涼了。對了,我不是讓人帶了件斗篷來的麼,快給她披上。”
“我沒醉。”念福嬌嗔着,還想留下,“我也不冷。”
沐劭勤耐心哄着她,“好好好,你不冷,那隻當是試試叔送你的新衣好不好?”
念福歪着頭想了想,“那倒可以考慮。”
沐劭勤聽她這語氣,似乎都能想象得出她微帶醉意的嬌憨樣兒,不覺笑裡帶了幾分自己都不知道的寵溺。
很快,一件連帽斗篷送到了念福跟前。斗篷的面子是大紅妝緞刻絲雲雁瑞草紋的,內裡是雪白的,沒有半分瑕疵的狐狸毛,在大紅妝緞的邊邊微露出來,又可愛又俏皮,象是裹在精緻繁複的紅雲裡的棉花糖,輕柔厚實,又美得讓人觸目驚心。
念福一時呆住了,如果說上回陸瀅買的那條圍巾是上品,但這件斗篷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極品。
“這是……給我的?”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沐劭勤微微笑了,他知道,她一定喜歡極了。“是呀,快試試,看暖不暖和?”
念福突然有點不敢試了,“我不要,這太貴重了。”她怕自己試過了,就捨不得脫了。
可沐劭勤卻佯怒的沉下了臉,“你要不要,就是嫌棄不好,那就拿出去扔了!”
“不要!”念福緊緊抱着這件斗篷,忽地有些迷茫的問他。“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沐劭勤怔住了。
是啊。他爲什麼要對她這麼好?白狐狸本就難得,要湊成足夠做個斗篷的毛料就更不容易了。皇上自打得了之後一直珍藏着,連鄭貴妃那樣受寵,都沒能要到。可他捱了打。皇上要賞賜東西給他。他不知怎地。就想到念福了,想她這個冬天一定會很冷,就管皇上要了這幾塊白狐皮。做成一件斗篷,只爲了博她一笑。
理不清心中那複雜的情愫,沐劭勤頓了頓,才勉強說笑道,“因爲你做的菜很好吃啊。我以後還想經常來你這麼大,這麼好,這麼漂亮的園子蹭飯,當然要先把飯錢給足。”
對面的女孩沒說話,等了半天,卻有輕輕吸鼻子的聲音。
“你……哭了?”
念福拼命搖着頭,努力眨掉眼中的淚水,雖然知他看不見,仍是大力展開笑顏,“我只是很感動,長這麼大,還從來沒人送過我這麼好的東西。謝謝你,叔——”
值了。
沐劭勤覺得,只爲了女孩最後那一個帶着泣音,滿懷感動與感恩的叔字,就什麼都值了。
有人捧着新斗篷上了樓,樓上有人很發愁。
不讓他下去吃飯也就算了,反正他有單獨的愛心病號餐。可爲什麼連原本都不許自己碰的南瓜還有小狗墊子也給人送去了?
歐陽康揪着自己軟磨硬泡才弄來的另一隻小狗抱枕,有些憂傷。
偏那帶着三分醉意的丫頭也不去睡,非要喜孜孜的穿着新斗篷在他面前獻寶,“看!我叔送我的。好看麼?”
“我也送過你東西。”繼續揪。牀底下的旺財看着覺得自己耳朵也有點疼了。
“沒這麼貴的。”
“這園子也三千兩好不好?”使勁擰。旺財開始覺得腿疼了。
“哼,不就是三千兩麼?姐還你六千!”
“你!你……君子當視錢財如糞土!”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嘻嘻,你管不着!”
跟女子沒辦法講道理了!
歐陽康大怒,反正屋裡沒旁人,一隻小狼崽子也不怕它泄密!一個箭步衝上前,就對着那兩片因爲喝了酒而分外紅豔的嘴脣咬下去。
唔,他想這麼幹已經很久了。自從女孩穿着這件新斗篷嫣然笑着,醉態可掬的推門進來時,他就想這麼幹了。
就算不甘心,歐陽康也不得不承認。這件斗篷,真的是很好看。尤其是女孩穿上,特別漂亮。不過那個大叔看不見,他虧了,就等於自己賺了。
那麼現在,他想再多賺一點點。嗯,就當是對自己沒能下去吃飯,在上頭糾結這麼久的補償。反正上回念福就想親他,他再親回去一次,也算是公平合理的吧。
可是——
念福迷迷糊糊之間,就覺脣上一痛,緊接着連牙齒磕到了,嘴裡還嚐到淡淡的血腥味。 щщщ▲ttka n▲¢O
“呼!痛,痛!你幹嘛?”
大力將那人推開,念福痛得連酒都醒了三分,定神再看對面,顯然那位君子也不太好過。
同樣的脣破了,血流了,沾染在花瓣形的脣上,還挺好看的。
不對!念福意識過來,理直氣壯的叉腰指責,“你偷親我!”
“你小聲點!”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歐陽康急得把對面的纖纖玉指使勁一拍,壓低了聲音急道,“生怕別人不知道麼!”
底下還一幫子長輩呢,哪一個他也惹不起!
(這章最後自己都好歡樂,哈哈,希望大家也開心。上月的粉紅債全部還清了!不容易啊,叉腰大笑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