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念福儘量讓自己放鬆下來,心中卻有些哭笑不得。
曾經有人說過,情人節出生的孩子會是天生的大衆情人。可在花朝節出生的孩子,又會是什麼?
肚子裡的小東西似是感知到了母親小小的吐槽,也在她的肚子裡小小的表示了不滿。
行了行了,知道你要出來了。娘會盡力配合的,你也乖一點好不好?
看看窗外還亮着,應該天色還早。有過一次經驗的念福,知道陣痛還有一會兒。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二胎的緣故,這回的感覺確實比頭胎輕鬆了一些。
穩婆看她鎮定,也更多了三分信心,體貼的把她扶起,“來,郡主把這催產藥喝了,咱們爭取天黑前,把孩子生下來。”
念福好脾氣的灌下一碗苦藥,還難得的笑了笑,“那要是生不出來,我可不給你發紅包。”
穩婆也笑了,開了個玩笑,“到時就算郡主不賞,只怕老太太先生也是要賞的。少拿郡主這一份,奴婢也虧不了。不過不是奴婢說大話,您這回胎象極好,胎位既正,現又入了盆,就是想翻騰也翻騰不出什麼花樣來,您就放心好了,一定好生。”
雖然這樣的話已經聽到好幾回了,可念福還是很好心情的回了句,“那就借你吉言了。”
象生薯仔那樣的苦頭,她可不想再折騰一回了。
不過要說遺憾,也不是沒有。
別的女人生孩子。都是一大家子,尤其老公急得團團轉。偏她每回都是自己孤軍奮戰,雖然也有一屋子人陪着,可那種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這世上,要是能讓男人也來生一回孩子就好了。或者有個什麼移花接木**,讓他們體驗一下妻子的痛苦,哪怕是二胎,念福也覺得很有必要。
她還不知,眼下在院外。某個被她吐槽的某人,正在被她兒子暴打。
小薯仔是真生氣。
在認出救了自己的男人是誰之後,他非但沒有半分感激之心,反而跟發怒的小獅子似的,撲上前去又踢又打。
雖說這麼點大的孩子,打得毫無章法。但力道實在不小。可男人一動不動,毫不反抗的任那小胳膊小腿不斷招呼到自己身上。
等到小薯仔打累了,他想伸手抱抱孩子了,沒料想胖白薯竟然就勢撲到他的懷裡,狠狠咬上他的下巴。
小薯仔的牙還沒完全長齊,但攻擊力不容小覷。連他娘和師公都會被他偶爾的磨牙。咬得青紫斑駁,更何況這是在打架。
所以小薯仔很不客氣的。直接把人咬出血來了。然後嚐到那鐵鏽味覺得不喜歡,才主動放開。虎着小臉,挑釁的望着那人,你想怎樣?
可那人頂着被他咬出小牙印的下巴,微微笑了。
起身把樹上的風箏拿下來,蹲下身子問,“你打也打了。咬也咬了,我們講和好不好?”
他的神情很溫柔。但嗓音卻透着疲憊的沙啞。頭髮也不知多少天沒洗過了,一臉的風塵僕僕。
小狗子去後院叫來相熟的墨雲叔叔,來幫他們拿風箏時,二人甚至都有一時沒認出來。
直到那人過來要小狗子手上的線軸,墨雲才如夢初醒,“大,大少爺……郡主,郡主她快生了。”
歐陽康微微笑了,“我知道,幫小薯仔放起風箏,我就去陪她。”
然後他低頭,對氣鼓鼓的胖白薯很認真的說,“雖然小薯仔要有弟弟妹妹了,這很重要,可小薯仔也很重要。我答應過,就要給小薯仔做到,是不是?”
小薯仔鼓着肉肉的兩腮,不肯說話,但眼睛裡已經多了一層別樣的東西。
等到歐陽康終於跑着,把風箏高高放了起來,小薯仔已經完全忘了之前的不快,丟丟丟追着跑上前去,眼睛亮晶晶的,跳着小腳喊,“給我給我,給我玩玩!”
歐陽康笑着蹲下,把風箏交到兒子的小手裡。又叫白丹上前,一起拿着玩。
“你們在這好好玩。小薯仔,爹去陪娘好不好?”
去吧去吧。小薯仔有了玩的,小人不計大人過了。不過他還惦記着一件事,開**待了句,“那等弟弟妹妹來了,你叫我去看。娘說,他來的時候,會給我帶禮物的。”
“好。”歐陽康笑笑,眸光裡一片溫柔。摸摸兒子和白丹的小腦袋,讓墨雲看着他們,他往那邊小院走了。
不是不想跑,是他實在太累太累了。只能拖着步子,強撐着自己走過去。
院子裡雖然忙忙碌碌,但下人們總算注意到這個衣衫陳舊,滿面風塵的男人了。
在慢慢認出他是誰後,下人們的表情都變得很古怪。張大了嘴,又迅速閉上。似是想認,又沒一人過去打招呼。
人人都象看不見一樣,任由這人走進院子,走到隔壁敞着門的屋裡,打了個招呼。
“祖母,先生,杜叔,我回來了。”
老太太扭過頭去,蘇澄直接翻個白眼,杜川左右看看,乾咳了一聲,到底也沒言語。只有從鄒家請來的小鄒大夫,尷尬的呵呵了兩聲。
歐陽康跪下,給祖母先生磕了個頭,又慢慢的走到主屋窗外。深吸一口氣,大聲的說,“媳婦,我回來了!”
噗!
穩婆本來正在指揮念福用力,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打斷,念福頓時岔了氣,沒力不說,還咳嗽起來。
穩婆才一皺眉,旁邊翠蓉已經心疼的吼了起來,“嚷什麼嚷,這正生孩子呢,能這麼亂嚷嚷的嗎?也不嚇着郡主和孩子!”
念福錯愕的看着自己一向溫柔懂禮的女婢,連咳嗽都不知不覺止住了。
窗外的那個冒失鬼訕訕的摸摸鼻子。不聲不響的蹲下了。還是小丫鬟春苗看不下去,給他拿了只小馬紮來。道了聲謝,歐陽康就坐在那兒等着了。
翠蓉紅着眼睛上前,握着念福的手,“好郡主,您就叫吧,也讓那人聽聽,您受的委屈。”
此言甚是。
可念福真的扯着嗓子要喊了,卻只覺得身下驀地涌出一股溼滑之意。那穩婆見狀卻是大喜。“孩子出來了,頭出來了!”
念福本能的吸氣再一用力,在肚子裡困擾了她十個月的小東西便乖巧的瓜熟蒂落,出來了。
等到穩婆利落的剪了臍帶,把孩子拍出哭聲,翠蓉還有些回過神來。“這……這就生了?”
白白嫩嫩的小嬰兒在溫水裡洗過,穩婆已經喜孜孜的抱到念福跟前來了,“郡主您瞧,多俊的孩子?”
確實。
小薯仔生下來時,念福是當即就睡過去了,第二天才看到紅通通的一隻大肉糰子。可眼下這個小東西。生得不費力氣,長得也小巧可愛。更兼皮膚白淨,可比小薯仔那時生下來要好看得多。
“小閨女就是好看,跟她哥哥正好湊個好字。”念福覺得長成這樣,應該就是個貼心的小棉襖了。
誰知窗外有人聽到哭聲時,早就跳起來貼着耳朵聽着,連珠炮般的發問,“是女兒嗎?長得象誰?快去叫小薯仔來看!”
念福翻了個白眼。還沒開口,穩婆先笑了。看看窗外。對念福悄悄道,“恭喜郡主,這可不是閨女,是個小子呢。不過生得這樣眉清目秀,還真是少見。”
啊?念福愣了一下,又不死心的掀開兒子的襁褓,當看到光溜溜的小腿中間,那隻粉嫩的小牛牛時,念福眼角抽搐了一下,略有些失落。
不過再看白白嫩嫩的小包子閉着眼睛,打起哈欠的小模樣,她的心又一下柔軟起來。
親親寶寶的額頭,歡喜道,“瞧這小模樣,跟只剝了皮的小芋頭似的,以後就叫小芋頭吧,去請老太太和先生他們過來看看。”
穩婆沒太留意,可翠蓉卻是眼睛一亮。
當歐陽康想跟着祖母先生一塊兒進屋時,被這丫頭攔下了,理由很簡單。
“郡主沒讓您進來。”
歐陽康站門口,眼巴巴瞅着裡屋。可是老太太看了新孫子,進屋去看孫媳婦了。蘇澄把小芋頭抱得嚴嚴實實,連個側面都不露給他,還是杜川最厚道,多少給了個讓人信服的理由。
“瞧你這身髒的,哪能進來看孩子?快去洗洗。”
歐陽康低頭聞聞,好吧,是該去洗洗了。
不過走前,他又扒在門邊說了句,“媳婦,你好好休息,我洗了再來看你。”
念福正跟老太太說話呢,被這一打岔,眉頭皺了皺。
老太太冷哼一聲,拿柺棍敲着地,“別給他好臉色!你好生養着,還有這屋裡的,誰也別給他好臉子看。翠蓉,你好生看着。”
噯!翠蓉得意了,這一聲是應得又脆又甜。
念福默默。
原以爲歐陽康洗完澡出來,就有場好戲看,沒想到不一時,就聽說他一進澡盆子就睡過去了,差點沒滑進浴盆裡把自己淹死。
要不是小廝機靈,多留了個心眼在外頭看着,這樣的溺水身亡可實在太憋屈了。
念福搖了搖頭,讓人把他的衣裳物品送到書房裡去,自招呼小薯仔上前,看他的新弟弟。
“他怎麼這麼小?”洗了手臉,換了乾淨衣裳才允許進產房的小薯仔,不自覺的被這裡的氣氛壓低了聲音。
念福笑着拉了兒子的小手,讓他摸摸弟弟的小手,“小薯仔生下來,也是這麼小啊。”
是嗎?小薯仔不太相信的看他娘一眼,摸上弟弟的小手。
“他好軟!”
嬰兒皮膚那不可思議的嬌嫩讓小薯仔既震驚又新奇,瞪大眼睛,對弟弟這種軟趴趴的小生物,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敬畏。
看老大揹着小手,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樣,念福忍俊不禁,“弟弟現在還小。當然是軟的,等他長大了,學會走路了,就可以跟薯仔一起玩了。那時候,薯仔願不願意跟小狗子照顧你一樣,照顧弟弟呢?”
小薯仔認真的點了點頭。
念福忍不住親了懂事的兒子一口,“小薯仔,你要記住,就算有了弟弟。可娘,師公,還有大家,都會一樣愛你的。只不過,因爲弟弟太小了,可能大家要多照顧他一點。你不要吃醋好不好?”
吃醋?小薯仔不太明白,果斷搖了搖頭,然後眼睛開始閃閃放光,“娘,我想吃糖。弟弟有給我帶糖來嗎?”
念福皺眉,“哎呀。這個娘也不知道,不過。你到那邊看看,那邊有弟弟給你帶來的禮物哦。”
小薯仔一怔,迅速跑了過去,拉開一塊幕布,他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這是一輛小孩的三輪腳踏車,還是從前剛懷上老二沒多久,念福畫了。歐陽康費了好大的精神,找人教了。親手做給兒子的週歲禮物。
只可惜,還沒完工他就出門了。然後念福又找人接手,把這輛車做了下來。如今這春暖花開,正好可以給小薯仔騎着玩。
就算沒有糖,可小薯仔還是高興瘋了。騎着他的小車,就衝出去試駕了。對那個軟趴趴的小弟弟,瞬間好感值全滿。
念福笑了,忍不住戳戳小兒子的嫩臉蛋。
當孃的這麼辛苦幫你搞好關係,以後你們兩兄弟要和睦相處知不知道?
小芋頭不舒服的癟癟小嘴,哼哼了兩聲。
“怎麼了?”
小丫頭春苗頓時回頭來問,當孃的迅速收回手指,一本正經,“沒事,沒事。”
只翠蓉悄悄橫了一眼,郡主肯定老毛病又犯了。從前就喜歡戳小薯仔,這會子,又手癢了吧?
不過這又有什麼?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玩下又怎樣了?翠蓉是要盯着,卻只是讓那個當孃的別那麼過分而已。她也在想,如果有天自己生個孩子,說不定也要揹着人偷偷玩呢。
只是,那個當爹的,暫時不要想了。
雖然這幾月來,大家也聽到了不少的消息,知道當初是怎樣的情形。可這就能原諒他做過的事嗎?
翠蓉覺得不能。
反正在主子們都沒有說要原諒之前,她是一定會做好那個“幫兇”的。
念福這個生了孩子的還沒覺得怎樣,歐陽康卻從那天洗完澡後,足足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
午飯時間已過,廚房居然連飯也不給他留。歐陽康只好去廚房抓了幾隻下人們剩下的饅頭,就着點鹹菜混了一頓。
吃飽了,便蹩摸到媳婦屋裡去了。這回翠蓉不在,春苗倒是沒攔着他進,卻不許他進念福的裡屋。大小主子都才睡着,這時候進去,不是擾人清夢麼?
想了一想,歐陽康主動接手了春苗收拾出來的一大包髒尿布,“我去洗吧。”
你?春苗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可歐陽康已經挽起袖子,把他家芋頭換下來的尿布抱走了。
慚愧的是,歐陽康很快又回過頭來,“這要上哪兒洗?”
咳咳,到底是主子,哪裡知道自家下人是在哪裡洗衣裳?春苗覺得有些好笑,給他拿了洗衣盆,胰子和洗衣槌,帶他去後院了。
拜當初蘇澄的設計,園子裡洗衣,都集中在一處地方。專門引了一道水流,能方便的清洗,又好排出。
只是這個點,洗衣的不止歐陽康,還有園子裡其他下人們,瞧見歐陽康抱着個洗衣盆來了,都頗爲驚悚。
不過更加驚悚的是歐陽康。之前尿布包着還好,如今一展開……
好吧,要將功贖罪總得拿出點誠意來。
歐陽康很自覺的走到水流的下游處,默默的在心裡給自己做了三次心理建設,屏着呼吸下手了。
去除掉那些污垢之後,才能打上胰子清洗。不過歐陽大少極不專業的手法,讓旁邊的下人們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出言指點。
“怎麼能這麼洗呢?你得搓呀,用力。”
“漂也得多漂幾次,到上頭,那小孩子的東西怎麼能洗得不乾淨?硌着他會起疹子的。”
……
當歐陽大少把那一大盆子尿布終於洗完,一下午也過去了。蹲得腿都麻了不說,打溼了一身衣裳也不說,他只覺得自己一雙手都要斷了。
果斷術業有專攻。這洗尿布,實在非他所長。
扛着一大盆子尿布回去,晾曬到指定位置,當歐陽大少聞聞自己身上,猶豫着要不要去把自己洗洗,再換身衣裳時,老太太來了。
坐着軟兜。來看念福和小芋頭。
歐陽康忙上前賣乖,可瞧孫子這一身的狼狽,老太太只瞥了一眼,“嗯”了一聲,就進屋有說有笑去了。
聽老太太眉開眼笑的在裡頭說,“小芋頭你也醒啦。睡得好不?認不認得我是誰呀?”
歐陽大少心裡癢得跟有十七八隻毛毛蟲在爬似的,伸長了脖子往裡看,可愣是什麼也看不見。
念福瞅瞅窗子上的那個晃來晃去的人影,想想,很厚道的說,“要不。讓他看看孩子吧。”
“看什麼看?”老太太故意提高了嗓門,衝着窗外道。“讓他老老實實洗一個月的尿布,洗完再說。”
該!念福能說她是故意激老太太說這話的麼?咳咳,有時偶爾裝好人,也會起到反效果的。
於是,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歐陽大少當真老老實實洗起了尿布。
早上洗,下午洗。晚上洗。
當然不止是尿布,還有小衣裳小褲子。開始是小芋頭的。後來看他漸成熟練工種了,又加上了小薯仔的。
歐陽大少這才知道,一個會跑會跳的孩子究竟有多髒。
從前看兒子摔一跤,他只擔心孩子有沒有摔疼,如今看小薯仔摔一跤,他開始頭疼,要洗的衣裳又得加多一件。
更別提,小薯仔開始學習自己吃飯,每天弄得那一身油膩。就算有圍兜,還是髒得不行。
弄得歐陽大少最近總是很苦悶的盯着小薯仔的下巴瞧,那裡是不是漏了個洞?
一個月後,小芋頭滿月的前一天晚上。
歐陽大少忍無可忍的摸到媳婦門邊,“我就在這兒跟你說句話。”
也不等念福答話,便道,“小芋頭還是換個名兒吧。薯仔也就算了,畢竟是男孩子,叫什麼都無所謂,可她一個小姑娘,叫芋頭不是讓人笑話嗎?你要實在喜歡,不如叫阿玉,或者榆樹的榆,那小魚的魚也可以呀?換一個吧,行不?”
等了半天,也不見人答話。
歐陽康覺得奇怪了,往裡瞄瞄,可惜啥也看不透。他想想又道,“你要實在不想換,那咱叫阿芋行不?別芋頭了,真心不好聽……”
“芋頭怎麼不好聽了?”
忽地,念福從他身後出來,裹着件披風,她也剛剛開禁,去洗了個澡,卻只聽到最後一句。
終於搭上話了,機會難得。
歐陽大少迅速跟上,接了丫鬟手上的幹軟布巾,一面給媳婦擦着頭髮,一面賠着笑臉把剛剛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只他說完這話,忽地發現丫鬟們的表情都不太對勁。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念福對着鏡子,飛個白眼上去,“我只生過兒子,你要給你閨女起名,找她娘去。”
歐陽大少呆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問,“你不生的閨女麼?你生產那天,我親耳聽到的。”
念福撇了撇嘴,“你有證據麼?沒證據可不要亂說話。”
歐陽康一哽,轉頭去找他家老二了。
春苗悄悄遞了個眼神,歐陽大少終於在牀邊的小牀上,第一次見到他家芋頭了。白白嫩嫩的小傢伙歪着腦袋,睡得正甜。
歐陽康小心的揭開小襁褓,往孩子開着襠的光屁股底下瞅了兩眼,又瞅了兩眼。
“行了,你看夠了沒有?別弄得他着涼了。”念福低聲嗔了一句,歐陽康終於縮手了。把兒子重又妥妥當當的包好,當爹的心情頗爲糾結。
心心念唸了一個月的小閨女變臭小子了,那他想好的花衣裳,甚至擇女婿可怎麼辦?
念福正在準備明天滿月酒的新衣,聞言瞟過去一眼。瞧那人一臉不加掩飾的失落,有些好笑。也有些同病相憐的理解。
只不過,自己嫌棄是一回事,被別人嫌棄那又是一回事了。
“怎麼,不高興?”
歐陽康一怔,突然反應過來,張嘴就說,“不敢。”他還在戴罪立功,媳婦這涼涼的小眼神,他可招架不住。
念福越發冷哼起來。可還沒開口,歐陽康就搶着解釋,“我這不是一直以爲是閨女,一下又說是個兒子……所以,有些突然嘛。不過添丁進口總是好事,小薯仔能有個兄弟幫着他。總比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強。再說,咱們還答應了先生,要給他過繼一個的,這個就正好了。”
這還差不多。念福才氣順了些,忽聽那人又道,“小妹妹上面要是能有兩個哥哥。也更不怕人欺負了。”
話音未落,瞬間扔來兩記眼刀。念福轉過身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啊,再生就是,十個月就一個,也快。”
歐陽康臉色一僵,瞄瞄左右。下人們很識趣的走開了。他這才走到媳婦跟前,老老實實的道。“吶個,你聽我說,好吧。”
念福扭過身去,輕哼了一聲,但也沒有把人趕走。
歐陽康想了想,在屋子裡左右看看,去花瓶裡抽了根雞毛撣子過來,塞給媳婦見她不接,便自己捧着,在媳婦身後單膝跪下,開始說了。
“有些外頭的事,我不說你也知道,那我就不多說了。我只說我這一塊兒……”
念福板着臉瞥他一眼,等着聽。
事實上,除了沒心沒肺的胖白薯,整個破園,或者說,整個京城都沒人過好這個年。
大年三十的夜裡,當皇上把那道聖旨派人送來時,念福就驚着了。這樣的玩意兒,怕是要招禍的吧?
果不其然,三更天剛過,就有人明火執仗的來圍攻破園了。捧了皇后的懿旨,說是有小人矯詔聖旨,要追回那東西。
這當然不能給。
念福還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求援,蘇澄很淡定的讓她回屋睡覺,讓府裡的侍衛開打了。
念福心想,自家雖有幾百侍衛,可怎麼打得過這麼多士兵?結果大出她的意外,自家的侍衛好似打了雞血一般,不僅戰鬥力變得格外生猛,然後人數好象也多了。
黑燈瞎火裡,念福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設的防,總之把整個破園圍的是固若金湯,打了足足一夜,愣是沒讓人攻進一寸。
破園的下人們也算是見過陣勢的,見此情形,就幫着燒茶蒸饅頭的提供補給。據章大嬸回頭偷偷給念福回報,這裡好多人都是陌生面孔,根本不是原本駐守破園和王府的侍衛。
念福想着皇上今兒突然過來,似有所悟,再看一眼淡定的蘇澄,果斷回去會周公了。就算外頭吵了點,但把門窗關嚴實,耳朵塞兩團棉花,還是很好睡的。
不信看那隻胖白薯,睡得小肚皮一起一伏,哈喇子都流下來了。
大年初一,整個京城都戒嚴了。
大年初二,所有的出嫁女都沒辦法回孃家。
大年初三,一大清早天還沒亮,關耀祖偷偷摸摸,渾身又是汗又是血的摸到破園來,站在屏風後頭,告訴念福幾句話。
“三十夜裡,漕幫駐地就跟人幹起來了。還有京郊的御林軍……我覺得,歐陽會那樣,似乎有文章。”
還未起身的念福,淡定的讓廚房把給自己準備的早點給這位爺送上,關耀祖狼吞虎嚥,又迅速走了。
等到初五,應該遠在安東衛清剿平山島的齊王,神勇無比的帶兵殺進京城,將局勢徹底穩定下來了。
據他所說,是接到線報,知有奸人作亂,才秘密趕回,拱衛京師。
這樣的話,旁人信不信是一回事,重點是,皇上信了。
據說已經重病的他,還因爲齊王這樣的舉動,病情大爲好轉,並且上朝言明,說王皇后是因睿王被抓,纔給奸人脅迫做下錯事,但如今事情已定,就不必深究。
只是那個皇后她是再也當不得了,改封靜妃。只睿王年幼,倒是免予追責。只是從此由皇后之子變爲嬪妃之子,他此生也不會再有大的作爲了。
不過幸好他年紀尚幼,要磨掉一個人的性子。也還有的是時間。況且,破園被人拿着皇后懿旨來攻打是事實,他們母子倆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再然後,就是清算的時間。
不知是什麼緣故,一向殺伐果斷的皇上難得的寬厚起來,除了追究一些首惡,餘下之人盡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了過去。
只那兩個匪首,姬龍峰和柴榮是絕不能姑息的。
姬龍峰那一路,關耀祖和幫子御林軍們帶兵追去了。柴榮那一路。是歐陽康。
也就是這個時候,纔有人隱隱意識到,估計那位失憶的郡馬,是裝的。
歐陽康如今要給媳婦解釋,就從最早收到賀八孃的那封信開始。
“那信有問題,還是你告訴我的。”
念福翻翻小白眼。當初收到賀八孃的信時,她就看出不對勁了。因爲在信的末尾,提到一句,多謝念福臨別贈她那枝墜珠流蘇金釵,請她看在當年的情誼伸出援手云云。
可當年明明是她把那枝金釵送給念福的,一個人也許會錯記別人送來的禮物。可怎麼會錯記自己送人的禮物?還是這麼貴重的禮物,所以其中一定有詐。
想着事情的敏感性。念福覺得應該給皇上報備一聲,蘇澄就悄沒聲息的遞了消息進去。
她家養那麼多的王府侍衛,真的只是來查崗放哨的嗎?
所以回頭,纔有皇上突然召歐陽康父子進宮。人人都只看到御花園裡小薯仔咬人的那一幕,沒幾個人知道,歐陽康悄悄把事情向皇上稟報了。
回頭皇上讓他們按兵不動,他們一家就老實窩着了。
等到草原來了人。王粲苦悶的來找歐陽康喝酒,送他走的時候。歐陽康用酒水在桌上寫了個“避”字。
王粲是個聰明人,又在皇上身邊辦過事,所以回頭就傳出他醉酒摔傷的事了。
於是,歐陽康接任成爲理所當然。
“所以,你就假裝失憶,混到江湖裡去了?”
面對媳婦冷着臉,半是好奇半是不信的質問,歐陽康趕緊否認,“任誰再怎麼神機妙算,哪能算到那一步?”
按照皇上原本的計劃,是把賀淳引出來,一網打盡也就罷了。可誰也沒有想到,賀淳居然和柴榮窩裡反了。
出了那樣的意外,歐陽康掉下江裡的時候,幸運的抓到了那塊舢板。可賀憲那個老狐狸雖不會水,卻機警的抓住了他。
然後二人一路漂流,歐陽康猜到了有人會來救他,卻沒想到會讓漕幫跟柴榮的人發生衝突。
不過更沒讓他想到的是,賀憲當時提着最後一口氣跟他說,“去告訴皇上,臣會爲他立下最後一功,請皇上給賀家留一點血脈即可。”
然後,這隻老狐狸把歐陽康推向漕幫的人,自己給柴榮的人俘虜了。
歐陽康醒來得其實比水生髮現得要早,隱約聽到他們說什麼大小姐,似乎是幫中什麼不得了的人物。他乾脆將計就計,裝作什麼都不記得了,好在漕幫名正言順的留了下來。
然後,他才發現,齊王居然跟漕幫掛上了鉤。
那這司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了。
歐陽康正不知要如何是好,倒是漕幫之中,有人暗暗給他遞了信。讓他繼續裝下去,聽候指令。
漕幫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雖然沒能收服這個幫派,但皇上早多少年前,就在這裡下了幾個釘子,沒想到這回倒是派上了大用場。
幸好齊王的目的是藉助漕幫的水上力量,斬殺閔曄去立功,於是歐陽康就跟着去演了一場好戲。
念福酸溜溜的瞥他一眼,“跟那竇小姐假戲真做,也是奉旨行事?”
歐陽康渾身寒毛一豎,趕緊解釋,“從頭到尾都是假戲假做,我可從來沒當真。”
彭子壽之前想把竇容若嫁給他是真的,可後來他的想法又改變了。雖然他沒說,可歐陽康敏銳的察覺到了。
等到除夕成親那晚,他們已經知道會有一場大戰了。整個漕幫被瞞着的,只有竇容若和婉兒幾個。剩下大半假裝喝醉的兄弟,全是藉故回房準備了。
至於歐陽康趕走婉兒。關了房門,他要告訴竇容若的是,“我們不必成親了,但你現在得裝哭。”
齊王不知是不是從皇上的行事中猜出幾分端倪,總之他調整了計劃,給漕幫的任務只是追剿柴榮的人,趁便劫了他的財。
而他自己,就在幾方勢力都冒出來,打得差不多時。率軍進了京城,表明忠心。
而今,雖然皇上還沒有定下太子人選,但是齊王,已經用自己的能力證明,他是最當之無愧的繼承人。
有些話。歐陽康到底還是沒能說出來。不是他不想說,只是這其中牽扯實在太多,他不能說。
齊王只怕原是想借漕幫之勢逼宮的,而皇上說不定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徹底收拾了皇后還有不安分的皇子們,另立他心目中的繼承人。
可這一切。都在大年三十那個晚上,神奇的拐了個彎。用最溫柔的方式解決了。
念福沉默了良久,才問,“那柴榮抓住了?”
歐陽康緩緩搖了搖頭,看了媳婦一眼才道,“你舅舅一家,回雲嶺了。”
那柴榮是用舅舅一家當人質,換了逃命的機會?察覺到他略微怪異的眼神。念福忍不住問,“怎麼?有什麼不妥?是皇上知道了?”
歐陽康頓了頓。才低低道,“我放人走前,就沒想過能瞞得住皇上。而是……是你表姐懷孕了。”
念福一愣,忽地瞪大眼睛,“不會是……”
歐陽康點了點頭,同樣一副又無奈又被噁心到的眼神,“在這之前,連你表姐自己都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念福頓時爲之氣結。
那個男人,他倒當真是好算計!
柴榮讓施秀秀懷了自己的孩子,無論念福一家有多麼討厭惡心他,都不可能再對他下殺手了。
畢竟有一份血緣的牽絆在裡頭,若是動了手,那就是一輩子的疙瘩。可要是不殺,那就相當於他們還要替柴榮養下一條血脈。
這t***,都是什麼事啊!
念福真心火大。
不過歐陽康告訴她,“你也別太生氣,這回柴家被漕幫洗劫,幾乎可以說是大半家財散盡,他再想造反,至少是等他孫子輩出來的事情了。唔……你知不知道這柴榮的先祖是誰?”
廢話,快說。
柴榮本姓蕭,是大周王朝開國皇帝算計的那位結義兄長,江陵王蕭氏的後人。所以他們家想造反,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念福無語了,這一筆糊塗爛賬,真要牽扯,又得扒拉到自家頭上。
算了算了,念福也不管了。
解釋了這麼多,歐陽康小心的挪了挪跪得痠痛的那隻右膝,“媳婦,你看,我都沒幹什麼,這些全是迫不得已,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念福斜睨着他,冷哼了兩聲,“我這兒,還有某人寫的切結書呢。”
歐陽康連忙跪好,“那不是作戲麼?要不我乾脆跪一晚上,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念福款款站起身來,對着鏡子看看自己略有些豐腴的腰身,“要我原諒你,等我瘦回未嫁你時再說吧。”
然後歐陽康就瞧見媳婦大人,一搖三擺的去睡覺了。
可她要瘦回未嫁之前,那似乎有點難度吧。總之生了老大之後,就再沒見媳婦瘦回去過了。
歐陽康頗爲苦惱,又不能這麼傻乎乎的跪着,想想揉着痠痛的膝蓋起來,在小兒子和媳婦之間,給自己弄了個榻睡下了。
念福隔着帳子瞧見,翻了幾個小白眼,安心去睡了。
既然有了要殷勤表現的爹,她還管什麼?尿了餓了什麼的,統統找他爹去。
一夜好眠,念福神采奕奕的參加了二兒子的滿月酒。
京中大事已定,來道賀的親友也是面帶喜色。念福自然又發了一筆小財,連榮升哥哥的小薯仔,也去掏摸了幾個中意的小玩意,拿去玩了。
嗯嗯,有弟弟,還是挺好的。
至於那位頂着黑眼圈的孩子他爹,抱着小的,看着大的,也沒多少人同情。來的都是熟人,不會連這點子眼色都沒有。
除了讚賞小芋頭生得白嫩可愛。大家的話題更多的集中在草原上。
大年三十的大梁不太平,草原同樣驚心動魄。
卓格原帶了好不容易糾集起的軍隊,打算滅了哥哥和他舅父那一族,沒想到,正要下令出發,傳來消息。
卓日烈回來了!
他活生生的,好端端的回來了!就算只有他一人,卻已勝過千軍萬馬。
卓格糾集起的人馬頓時散了不說,他也被活生生的氣得吐了血。
然後。就此病下,一蹶不振。
剛回了草原的昌樂趁機提出,要帶夫婿孩子回大梁養病,卓日烈當然同意了。還要派兵,把原先扣留下的皇長孫給她一起帶回去。
如今算算日子,也該到了。
對卓格那一家子沒人有興趣。大家只是在好奇,皇上要怎麼安置這位皇長孫?齊王聲勢日隆,可這位皇長孫也是名正言順啊。
還沒等到皇長孫,宮中忽地傳出太后病重的消息。
雖有些意外,也不算太過。
太后本就年紀大了,自然難免三災四痛。尤其近一兩年來。屢受刺激,身體不好也是正常。
念福讓歐陽康抱着老二。牽着老大,進宮去探望了一回,自己卻沒有去。
不是不能原諒,而是有些傷害即使忽略,卻無法淡忘。
牡丹花開的時節,皇長孫回來了。
面對朝中一致要求重賞的呼聲,皇上默默的取出皇長子楚王。早就送到京城的一封信。
信裡說,自己身體孱弱。多年來沒給朝廷立功,如今兒子能替皇上做點事,不過是爲人臣子和兒孫應盡的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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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身爲長子,兒子身爲長孫,很應該回到高氏一族的老家,去那裡守着祖宅基業,盡些長房的職責。
羣臣皆默。
高氏的祖籍在梁州,這也是國號的由來。但那個地方並不富庶,還有些貧瘠,楚王這麼選,意味不言自明。
皇上如了楚王的意。
五月,石榴花開的時候。
姬龍峰的死訊傳來,他不是死在軍隊之手,而是死在一個獵戶的手中。
獵戶殺了這個價值千金的叛黨首領,還惘然不知。他是帶着他的人頭,回家祭拜妻兒時,被一處守關的小卒無意中發現,才層層報上來。
然後根據這個獵戶的指點,官兵找到了姬龍峰最後的藏身之所。誰都沒有想到,在那裡還發現了大量從大周皇陵偷盜出來的珍寶。
人贓俱獲,天下譁然。
只公孫述老爺子氣得跳腳,他費了那麼大的勁也沒破的案,居然被個小小的獵戶給破了?
老爺子一怒之下,回來就請辭,歸家養老去了。甚至,還主動把自己的老部下也修理掉了一批。
蘇澄聽說,只有一句,“薑還是老的辣。”
鐘山適時遞上杯茶,“那先生試試這杯老薑茶,煮得可好?”
在昌樂從草原回來的時候,公孫弘讓他也跟着回來了。他一回來,就不聲不響的回了破園,盡心盡力服侍起蘇澄,誰都攔不住。
蘇大先生頗爲苦惱,他不過是略有些溼氣,怎麼立即就煮了薑茶來?他能說他特別不喜歡喝這玩意兒嗎?
小薯仔亮晶晶的睜大眼睛,看着他的表情,跺着腳說,“喝,喝!”
臭小子會打擊報復了。
蘇澄咬牙喝下,轉而拿小棍把這小混蛋一敲,“跑步去,跑不完,不許回來!”
小混蛋漸大,可以開始一些基礎訓練了。對此,當爹孃的沒有半分心疼。快兩歲的小混蛋精力愈加旺盛,不努力消耗,他就開始努力消耗別人了。
老太太坐在門前,樂呵呵的看着小曾孫跟只撒歡的小狗似的,丟丟丟的跑過,帶着笑意,慢慢闔上了雙眼。
破園一日之間,換了銀裝素裹。
老太太去得突然,宮裡皇上去得更加突然。
面對滿朝上下指責的目光,太醫院的蔣院正不得不站出來釋疑,其實皇上早就龍體欠安,自那回行刺大病之後一直每況愈下,只是硬撐着而已。
而最後,把朝中重臣召到牀前的高顯也說,“不要爲難太醫。朕已決意,立齊王爲新帝,詔書就在承平那裡。朕去後,令其歸家,頤養天年吧。”
承平跪下,泣不成聲。
皇上強撐着最後一口氣,看着齊王,聲音大得讓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朕之前交給蘇澄的遺旨,必須恪守。若不恪守,不配爲君!”
然後,大梁朝的開國皇帝,就此撒手人寰。
讓衆人皆驚,到底是怎樣一道遺旨,讓皇上如此執着?
三日後,在新皇登基即位的典禮上,蘇澄坐着輪椅上殿,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打開了這道聖旨。
長壽宮。
沐太后也已進入最後的時光,只她仍有一個惦念,不敢嚥氣。
直到善音匆匆來報,“太后娘娘放心,剛剛朝堂上說了,皇上留下遺旨,封嘉善郡主爲公主,把西南那塊地方指給她作封國了。還言明,讓所有高氏子孫,複姓爲陶。那周哀帝的詛咒,不管用了!”
看她激動得淚光閃閃,沐太后終於長出了口氣。
高家祖上本是梁州一帶做陶的工匠,無名無根,以陶爲姓。後來隨着先祖發跡,被賜姓爲高,繁衍至今。
如果高顯活着,下這樣的聖旨,估計不知多少人會反對,可他已逝,這最後一道聖旨,就再無更改了。
沐太后安心了,這是她絞盡腦汁爲念福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沒想到,皇上真的允了。
如今,她可以放心的去了。
只是彌留之際,念福終於來了。目光復雜的看了她好一時,最終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句話。
沐太后的眼睛倏忽被點亮了!
然後,她含着淚,卻是欣慰的笑着,溘然長逝。
承平十一年,天子崩。
大梁朝的龍子龍孫們,複姓爲陶。
繼位的齊王勵精圖志,繼高祖遺風,就此開啓了一段輝煌盛世。
而那位傳奇的嘉善公主,雖然從此遠離了京城,卻給整個大梁朝,都留下了一段不可超越的傳奇。
不是她,
卻源自於她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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