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
進二門時,圓臉姑娘臉上還餘怒未消,可黃衣女子卻已經恢復了常態。只是眉尖微微蹙起,似是在琢磨着什麼。
走過一道穿堂,剛進後院,就見一個三十五六,肌膚微豐的夫人帶着僕婦迎面過來,見了她們就客氣笑着打起招呼,“三姑娘,紫薑,你們回來了?”
紫薑一怔,頓時收斂了神色下拜行禮,“二太太。”
黃衣女子也停下腳步,“二嬸。”
陸方氏雖是長輩,可她此刻看着女子的和善笑容裡卻透着一份小心的殷勤,“阿瀅你也真是的,上回怎麼不聲不響就去歐陽大人家幫忙了?那事我真是一點也不知道,直到前兒我聽他們說起,才知道真是怠慢你了。”
黃衣女子卻並不介意,“我也是臨時起意,想試試自己的幾道新菜纔過去的,二嬸不必介意。”
“那怎麼行?正好歐陽夫人要爲上回的事還席,特意借了國公府的小園子擺酒,要請咱們家人過去逛逛。我剛纔跟老太太一說,她老人家倒興致挺高,即刻就答應了。你娘說她也要去,只你去不去還得問你一聲。你好歹就賞二嬸一個臉,一起去逛逛吧。”
黃衣女子還有些猶豫,陸方氏笑道,“說那裡有什麼好景色估計你也不是很有興趣,只是這時節那園子裡可有好大片的好桂花在開,極是香濃,入藥入菜都是行的。你要是肯去。隨你採多少,可好?”
黃衣女子猶豫片刻,總算答應下來,陸方氏笑指着她道,“看看,我方纔就說,要是跟做菜無關之事,咱們三姑娘必定沒興趣,但若是有些這樣想頭,她就肯了。”
又說笑兩句。陸方氏走遠了才疑惑的問。“是誰給咱們三姑娘氣受了?沒瞧見她進門那臉色,可着實不大好呢。”
旁邊婆子笑道,“能讓咱們三姑娘不高興的就只有兩件事了,一是菜沒做好。二是沒買到趁手的東西。看她們今天這樣。應該是在集市上沒買到她想要的東西吧?”
陸方氏點了點頭。也沒太在意,打發人去給譚氏回話了。不過回了房,她卻坐下沉思起來。這回譚氏可不僅是請她去玩。還想替她家那個長子尋門合適親事。這件事不高不低的,可實在是不太好辦呢。
黃衣女子回了房,就見一個溫婉婦人望她笑道,“阿瀅回來了,見到你二嬸了?”
陸瀅放下揹簍,上前親親熱熱的喊了聲娘,“你都聽到了?”
“這麼點大個房子,想聽不到也難。”陸府長房媳婦陸文氏伸手挽着女兒進屋,“快把東西放下,喝口茶歇一歇。老太太高興,特意請了裁縫來,一會兒要給你們姐妹量衣裳,你也換了衣裳去跟她們玩會兒,別成天鑽在廚房裡,薰一身的味道。”
陸瀅一笑,“娘你就饒了我吧,隨便給我選一身得了。我今天出去,又看到些新鮮玩意,正想着到廚房裡去試一試呢。”
陸文氏嗔她一眼,“不行!哪有大姑娘不愛打扮的?你也這麼大了,也該留心留心自己的事了。”
陸瀅臉上笑容一頓,小心的瞧一眼母親,才低低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嫁人的。”
陸文氏頓時沉了臉,“那些小時候說笑的話,如何能當真?”
“可……”
陸瀅還沒開口,陸文氏忽地掩面落下淚來,“都是娘,是娘害了你。”
“娘,這怎麼關你的事?”
陸文氏咬牙切齒道,“那就是你那個不爭氣的爹!都怪他,拈花惹草的不省事,還弄了那樣的狐狸精回來欺負我們。弄得你打小就對男人就沒好感,可是阿瀅,這世上真的不會全是你爹那樣負心的男人,還是有不少好男人的。比如你祖父祖母,不就挺和睦的過了一輩子?”
陸瀅冷笑,“和睦?那是祖母好性子,肯忍讓。要不三叔和兩個姑姑都是打哪兒來的?娘,您別說了,我覺得不嫁人也好,至少落個清靜。反正咱們家總得有人進宮的,不如就讓我去。若是我嫁了,就依哥哥那個老實性子,怎麼護得住你?幸好我那個爹已經不在了,往後但凡有我在一日,總不能再叫咱們一家子受人欺負。”
“可是……”
“娘您就別說了,我真的還有事。”陸瀅轉身就去了自己專用的小廚房,陸文氏看着女兒忙碌的背影,只能深深嘆息。
歐陽康從北市忙回來的時候,就見院子裡的下人們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在一張長條桌前忙活着。
“這幹嘛呢?”
“做吃的。”
什麼吃的要這麼多人?歐陽康近前兩步,只聞一股濃郁的痠麻香氣襲來。大家都用汗巾捂住口鼻,洗乾淨了手在撕煮熟的雞肉。
撕好的雞絲放在一隻大盆裡,放上醬料和炸好的花生米碎,再拌上切碎的香菜,那香氣讓人口水直咽。旁邊還擺着準備好的幹荷葉,應該是用來包裝的。
這不用問,定是沐姐兒乾的好事,歐陽康往廚房一瞧,果然就見念福正將一隻生雞腿在配好的醬料裡浸過,然後碼進一隻大瓷壇裡。
“這是幹嘛呢?”
念福轉頭一笑,“醃。”
“醃雞幹嘛?”
“烤。”
“那外頭的呢?”
“賣。”
能不能不這麼言簡意賅的?歐陽大少撇撇嘴,不問了,反正過會兒她也要來說的。
果然,時候不長,念福端一碟鳳爪來找他,“跟你商量個事。”
“說。”優雅的拈起一塊,啃。
“晚上把家裡人借我用用。讓他們把那些雞絲帶出去賣了。那個關耀祖真是不靠譜,弄了整整五十隻雞來,還全是殺好的,要是不快點處理了,放到明天就不新鮮了。所以我才趕着做了,讓他們今晚拿到幾大夜市去賣了。至於醃好的,明晚烤了,留下些吃的,也一樣拿出去賣。”
“可。”歐陽大少優雅的手指把空碟子往念福面前一推,那意思很明顯。
可念福卻衝他扮個鬼臉。“喉嚨壞啦。多說兩個字不行麼?沒啦!”要不要這麼言簡意賅的?
看她拍手要走,歐陽康忙道,“明早再做下那個蔥油餅吧,我今兒一塊都沒吃到。全給關耀祖那小子搶去了。”
聽他怨念。念福回頭嘁了一聲。“那可不關我的事,你以爲做那個很容易啊,要不是看你帶那些人回來。我才懶得做呢!你也真是的,連旺財都會護食,你怎麼這麼沒用?”
歐陽大少不高興了,“那我不是主人家嗎,哪能這麼小氣的?再說了,我跟旺財能一樣嗎?”他可比旺財有追求多了!
念福白他一眼,“淨會找事。等着看吧,我明早要有心情就給你弄弄,不過可不敢保證。”
看她又想走,歐陽康皺眉道,“站住!你今天跟人打賭的事還沒說呢,到底怎麼回事?”
“我哪兒知道啊?反正就是莫名其妙來了倆妞,非說我那水晶卷的方子是偷她的,我上哪兒說理去?”
歐陽康想了想,“那她到時真要帶人來鬧事怎麼辦?要不要我去找下王粲大哥?請幾個官府的人?”
“不用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哪裡真要驚動官府的?她愛來就來,反正又不是沒跟人比過,沒事。”
想想也是,連鴻興樓宋大師傅都叫過板了,還怕一個妞兒?咳咳,不對,是姑娘。歐陽康也把心放下,安心去算他的賬了。至於那個公孫弘,歐陽大少有意無意就把人給忽略掉了,沒事提他幹嘛?他又沒吃飽了撐的。
晚上麻辣雞絲的生意不錯,很是賺了點小錢,歐陽大少正喜笑顏開的數着錢,念福忽地想起一事,“公孫弘還挺講義氣的,今天也忘了請他吃份水晶粉。反正咱們明天的雞腿多,要不再給水龍隊的兄弟們送些去?”
歐陽康臉上笑容僵了僵,沒好氣的道,“拉倒吧,拿着關家的東西做人情,虧你想得出來!”
“可我們都拿去賣錢了,跟做人情比,不是一樣麼?”沐姐兒有點疑惑。
歐陽大少理直氣壯道,“當然不一樣!賣錢是怕吃剩了浪費,跟做人情怎能一樣?少想這個歪腦筋,得罪人的!”
是嗎?念福疑惑的皺了皺眉,算了,這些禮節的事情她也不懂,還是相信歐陽康吧。
看她不再鬧騰,歐陽大少這才滿意,可心裡到底有些疙瘩疙瘩,直到次日去國子監,一路上都在想這問題。
沐姐兒幹嘛對那小子這麼在意?
“歐陽兄!”
“歐陽世兄!”
“幹嘛?你們想幹嘛?”歐陽康有點嚇着了,才進國子監的大門,幾個那日在他家宿過的公子哥們便跳將出來,將他團團圍住,一個兩個笑得他渾身雞皮疙瘩直掉,別提有多寒磣人了。
“別理他們,一羣吃貨!”關耀祖一臉不屑的擠進人羣,把他拉了出來,“成天就知道惦記人家家裡那些吃的,你們還有點出息沒有?”
“沒有!”一幫子人答得光明正大,無恥之極。
“我有!”唯有吏部尚書家的公子神氣活現的冒出來,唱起了反調,“我纔不惦記那些吃的呢,我就惦記那個做吃的丫頭。歐陽世兄,把她賣我吧。”
“賣我!甭管他出多少,我比他多一兩。”
“那我比他再多一兩!”
做夢!歐陽大少黑了臉,他家念福,那是能賣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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