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勤政殿出來,一行人皆是無語。
孟元珩一直拉着沈千沫的手不放,緊繃着臉,一路沉默。
沈千沫明白他心裡的不安,不過她知道他能夠理解,只是一時不能接受而已。她已經習慣於他這副彆扭的脾氣了,在自己面前,這傢伙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智商瞬間拉低。
走出東華門,沈千沫向陸子卿告辭。
剛纔在勤政殿,明德帝已經下令,因陸子卿破案有功,擢升其爲刑部尚書,現在想必吏部已經在起草任命文件了。於是她禮儀性的對陸子卿道了一聲喜。
“恭喜陸大人步步高昇。”
陸子卿深深的看了沈千沫一眼,“其實這次能這麼順利破案,都是千沫你的功勞。”
聽見這聲“千沫”,孟元珩瞬間就翻臉了。他眼神一冷,語氣如冰。
“陸大人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千沫這個稱呼也是你叫的?”
陸子卿面不改色的向孟元珩行了一禮,恭敬的答道:“千沫與煊王並未成婚,下官覺得稱呼她爲煊王妃似乎多有不妥,因此才如此稱呼,千沫,你不介意吧?”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千沫,臉上的表情卻是仍然鎮定如昔。
沈千沫自然不會介意。在她聽來,直呼她的名字,遠比叫她煊王妃來的順耳。她朝陸子卿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說道:“當然不會,陸大人請便。”
回頭遞給怒氣衝衝的孟元珩一個白眼。怎麼人家叫一下自己的名字你都有意見。她想起上次在蘇州別院那次,雲翳叫了自己一聲千沫,這傢伙也是一副想要殺人的表情。
唉,真是服了他了。
陸子卿見得到沈千沫的應允,心裡一喜,不禁對沈千沫回了一笑。
在沈千沫的記憶中,倒是從未見陸子卿笑過。如今一見,大概他平時不苟言笑五官僵硬慣了,這一笑就顯得有些不太自然,心內暗自好笑,不由的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見二人相對而笑,孟元珩明顯更加吃味了。他冷冷一哼,示威似的一把攬過沈千沫的纖腰,不疾不徐的說道:“本王聽說陸大人過幾日就要娶妻了,真是雙喜臨門啊,的確是值得恭喜。”
陸子卿要成親了?沈千沫倒是從未聽說過,聞言再次真心向他道喜:“這麼說來陸大人可以說是大小登科了,真是雙喜臨門,可喜可賀。”
陸子卿面色似是有些不自然,“多謝。只是聽從家裡的安排,納一房妾室而已,並非娶妻。”
其實陸子卿說的沒錯,在大晟朝,娶妻和納妾當然是不同的。他也不知自己爲何要着急解釋這一點,只是下意識的想要告訴沈千沫,自己並未娶妻而已。
孟元珩卻在心裡暗自冷笑。只有他知道,你陸子卿要是納了妾,不管你如何解釋,如何表現,他的沫兒,你是永遠都沒有發展的機會了。
因爲,沫兒她要求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哼,就算跟你陸子卿說了,你也未必能做到。
回去時,孟元珩自然不會放過能夠和沈千沫單獨呆在馬車上閒聊的溫情時光,於是他堅持送沈千沫回府。不過礙於煊王府的馬車太過高調,沈千沫便讓馬車在離國公府不遠處的一個街角停下。
她可不想再發生像上次那樣整個國公府的人都出門迎接自己的情況,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張揚的人。
臨別時,孟元珩依依不捨,緊緊抱着沈千沫不肯放手。沈千沫心裡明白,自己剛纔拒絕完婚的舉動讓他感到了不安。這些年以來的病痛折磨和孤獨封閉,讓孟元珩的性格變得很是缺乏安全感。可是爲了他的身體康復着想,這個狠心她必須得下。
沈千沫輕拍他的背,柔聲說道:“阿珩,每過十日,等要取小乖血的那天,我便會去煊王府看你,還有,我會繼續每日讓何清送飯菜去煊王府,你記得一定要按時吃飯,知道嗎?”
“嗯。”孟元珩知道,沫兒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他好,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放開她。他覺得自己現在中的不是寒毒,而是一種叫做“沈千沫”的毒,一旦擁有過她的美好,便再也忘記不掉,停止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吻着她的額頭,她的眼睛,她的臉,她的脣,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來消除自己心中隱隱的不安。
待沈千沫好不容易哄完孟元珩這個缺乏安全感,對她撒嬌不肯放手的大孩子,回到國公府時,已是掌燈時分。
一走進風荷院的門口,小乖白色的身影便如箭一般的飛入沈千沫的懷裡,擡起頭,兩隻泛着瑩瑩碧光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嘴裡發出“嗚嗚”的叫聲,似乎是想她了。
這幾天,她忙着查案驗屍,忙着照顧孟元珩,的確是有些忽視它了。撫摸着它腿上一道淺淺的傷疤,這是上次取血的傷口。而這樣的傷口,接下來它的身上還會再多出十幾道。想到此,沈千沫順了順它背上潔白的毛,有些心疼的說道:“小乖,辛苦你了。”
沒辦法,爲了孟元珩的身體健康,也只能讓小乖吃點苦了。
小乖嗚嗚的叫了幾聲,湊上她的臉,小嘴一陣亂親,惹得沈千沫又麻又癢,笑出聲來。
綠竹和青蘿聽到動靜,從裡屋出來,見到沈千沫,笑着迎上前來。
“小姐,你可回來了!”綠竹開心的叫道,拉着沈千沫的衣袖,一臉的喜形於色:“小姐,皇上賞賜了好多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給你,整整有好幾箱子呢,晃得奴婢眼都花了,你快進來看看。”
青蘿在一旁也是一臉欣喜,連連點頭。
“你這丫頭就是大驚小怪,小姐累了一天定是餓了,還不快幫忙把飯菜布好,先讓小姐坐下用膳再說。”徐嬤嬤嗔怪着從裡面探出頭來,也是一臉的喜色。
看着堆在屋裡的幾隻大箱子,沈千沫挑了挑眉。這個老皇帝出手倒真是大方,也不知是真的賞賜給自己呢,還是在變相彌補對孟元珩的愧疚。不過既然賞都賞了,她也不會客氣。橫豎老皇帝連整個大晟朝獨一無二的免死金牌都賞給自己了,這些個布料首飾對他來說只是小意思而已。
她隨手挑了一些轉贈給了徐嬤嬤綠竹青蘿等人,又給了院裡幾個打掃的粗使下人幾塊賞銀,自己挑選了幾樣合用的留下,一些普通的珠寶首飾她便讓綠竹拿到落玉坊去變賣。她平時很少穿金戴銀,配珠環翠,再多的首飾對她而言,還不如一把解剖刀來的實在。
不過一些帶有明顯皇家特徵的東西,也不好放在店裡叫賣,便只好收藏着。
吃完飯,天色尚早,沈千沫照例讓青蘿泡了一壺茶,坐在窗前研究段老頭留給她的醫書。在司徒恭的指點下,她對書中的內容已經稍微掌握了一些門道,因此現在再看起來,好像也沒有以前那麼吃力了。
轉頭見綠竹這丫頭站在旁邊,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便問道:“綠竹,你怎麼了,有事?”
綠竹囁嚅着,將自己從如斕那裡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沈千沫。
如斕是崔氏身邊的丫頭,與綠竹素來交好。據她所說,沈千雪前幾日剛剛來府裡對崔氏哭訴,好像是說孟允策得了黴瘡之症。
綠竹說着說着臉就紅了。其實她一開始聽到這個病症並不是很明白,後來在徐嬤嬤的解釋下才搞懂了,原來竟是這樣一種病,她一個小姑娘自然是有些羞於啓齒。
黴瘡?沈千沫呆愣了一下,貌似好像在段老頭的醫書裡看到過。她翻閱了一下,果然醫書上面是有記載。
這裡所說的黴瘡,以沈千沫現代的眼光看,其實是一種典型的性病,也就是俗稱的花柳病。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想必是這個孟允策常年流連花叢,私生活不太注意引起的。這就是濫交的下場。
不過孟允策在花叢中流連了這麼多年,照理說應該經驗豐富,怎麼會如此不小心患上性病呢?她忽然想起上次他對自己的輕薄無禮,該不會又是孟元珩這傢伙暗中搞的鬼吧。
黴瘡這種病並非是不治之症,其實在現代,只要使用青黴素就有望能夠治癒,但是在這裡,青黴素肯定是拿不出來的,而自己也不是專業研究藥理的,暫時配不出青黴素這種東西來。但是在段老頭的醫書中倒是詳細記載了治療之方,其中有一個天干化毒丹配製的藥方,據說是用來治療黴瘡的良藥。
只是這種病具有傳染性,若是孟允策患了此症,那麼沈千雪及他的其餘妾室都有可能患上此症。
這下,沈千雪的確是應該坐着哭了。
不過她對孟允策此人並沒有好印象,自然不會主動送上門去替他診治,橫豎人家是榮王世子,有的是錢請名醫。
而且她也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件事情了,因爲,一年一度的七夕節馬上就要到了。
每逢七夕佳節,皇宮裡都會舉辦大型的宮宴,皇上皇后、後宮嬪妃、皇子公主等所有皇室成員均會到場,還會廣邀京中高官貴族的家眷子女一起參加。
在七夕宴上,未婚女子必須表演才藝,並由在場的未婚男子評選出才藝最佳的一個節目,勝出之人則有權利向皇上求得一個願望。
因此,這七夕宮宴,對於大晟皇室和達官貴族家中的未婚男女來說,都是一件大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