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再次觸及他眼神時,她已經將自己內心世界完全掩去。他的眼睛還是那麼好看,還有一絲的詫異。
詫異?這四個字實在不能形容在他身上,當年那個的少年是那麼高傲,如今的他更是俊挺,成熟,卻出衆依然。
顯然,他也看見了她,他嘴脣微動,似乎想要叫出她的名字,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喊出口。
也許時間太久,久到叫住這個名字都會覺得奇怪又陌生吧?
倒是她,大方地打招呼,彷彿他們只是各自出去吃了一趟飯,而不是分開了五年,她說:“範如笙,五年不見,別來無恙?”
“嗯。”他終究是範如笙,瞬間便恢復了以往的鎮定:“好久不見,這幾年,過的好麼?”
不好。心裡這麼想,嘴巴上她還是笑的甜甜的:“好啊,你呢?”她看了看他身邊的茉落,“一定過的很幸福吧?茉落姐,我還沒有正式和你見過面,一直都很喜歡你的名字,很特別。”
茉落笑:“你是如笙以前的……大學同學吧?如笙好久沒遇到過老同學了,難得這麼巧,不如大家一起出去吃一頓吧?”
“不用了,我們吃過了。”輕晚微笑,“剛纔我男朋友開車出了點小意外,纔到這裡來的,我們得回去了。”說完很自然的挽住湯芃的手,嘴角依舊保持微笑。
“沒事吧?”茉落問。
輕晚搖搖頭。
茉落轉過眼神看向湯芃:“這位是你男朋友?很眼熟啊……我記起來了,是G市鼎鼎有名的翻譯官,湯芃?”
“幸會。”湯芃保持紳士風度:“說起來,我跟範院長也是同校,不過你以前沒怎麼交集過,改天有時間大家再熟悉熟悉。”
範如笙深深地凝視着她,目光從肩頭劃下臂膀,落在兩人相挽的手上。
Part5
輕晚別過頭,不想再看,對着茉落微笑:“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轉過身,微笑垮的一塌糊塗。
走出去的時候,外面還下着雨,湯芃看着外面的雨滴,轉身,將她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握在手心裡,笑道:“我剛剛可是聽到男朋友這三個字,你賴不掉了。”
“……”輕晚垂眼,睫毛輕微地顫了顫,咬了咬嘴脣,“剛纔……那個人,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我知道。”湯芃點點頭,突然放開了她的手,拍小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腦袋:“跟你開玩笑的,看把你嚇的。”
“你生氣了?”
“哪有?”他笑,“我像是那麼小氣的人麼?”
輕晚沉默。
湯芃卻突然又握住了她的手:“輕晚,我……”
“我會考慮的。”輕晚小小地聲音說着。
醫院大廳,範如笙站在原地,手吹在身體兩側,越握越緊,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沒做好準備的情況下遇見,這一年來,不是沒想過去找她,只不過一年前的忙碌,根本無暇分身,終於安定下來之後,想要找一個恰當的時機,一句道歉的話,在心底演練了千萬次,卻始終沒有機會能夠說出口。即便是料想到她不可能一直都在原地等他,但是還是期盼着。
可,終究,還是遲了嗎?
清晨
醒來,胃部來的兇猛的疼痛感,讓輕晚連下牀都吃力。
無力的倒回枕頭上,嘆息的不再逞強。自從那個人重新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她已經連續好幾個晚上都失眠,再加上這五年來,她一個人生活,飲食不規律,陳年胃病氾濫,實在不足爲奇。
這幾年她一個人的生活太簡單,工作,吃飯和睡覺,偶爾會因爲工作上的忙碌而忽略了時間,一眨眼,好幾天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就是麻木的重複。
嘆息了一聲,從牀上爬了起來,再難受,工作還是要做的,如今,除了工作上的忙碌,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害怕把自己關在一個人的房間裡,從工作至今只請過一次假,然後,再也不敢了。
好像愛了一個範如笙之後,就花盡了她所有的快樂。
她突然想起了大學的時候青春痘給她講過的冷笑話,有一天,有一個人在釣魚,他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釣着就掉下去了。就像她的愛情,愛着愛着,就陷進去了,並且,再也爬不起來了。
Part1
輕晚有時候覺得這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是很難說,有些人有些事,你想遇見的時候,偏偏老天不給你機會,等到心如止水的時候,那些人那些事又突然的出現在你生命裡,而且從來沒有原因,就比如說如蕭和她。
輕晚不太記得當自己來公司應聘的時候是帶着怎樣的心情,她是學中文的,找個小說雜誌的編輯噹噹實在是合適的找不到理由。
那個時候輕晚爭取這份工作的初衷似乎也沒有多偉大,但是真正做起來了,才發現,這份工作真是再適合不過她了。她的手上有很多聽話的小作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閒下來的時候,她便沉醉在別人的故事裡,開心,或者不開心,幸福,或者不幸福,也曾想過,愛情本身與幸福無關。只是,這種事誰能說清楚呢?就如同陌生的面試者走進來,誰又能一眼就看清楚他們是爲何要來應聘這個職位的,也許是就業競爭壓力,也許有些是單純的喜歡,也許有些是跟她當初一樣的理由。
那時候的公司還沒有開始這樣大範圍的招聘,每天絡繹不絕的面試者走進來,她們早已連頭都懶得擡起。輕晚就是在這一羣懶得擡起頭的人中,一不小心的擡起頭,一不小心對上她的眼神,一不小心,心裡又蕩起小小漣漪。
如蕭從應聘室出來的時候正好是午休的時間,於是兩人便在離公司不遠的茶餐廳挑了個靠窗的位置。
“如蕭,好久不見,都成大姑娘了。”輕晚問,“應聘的怎麼樣了?”
“還沒輪到我呢!”如蕭說,“應聘的人太多了,我估計要等到下午,說實話,真緊張,我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經驗。”
“放下心,其實也沒什麼難的。主編應該會讓你寫寫書評啊,談論一下對我們公司的瞭解,分析作者的作品之類的,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思路回答就可以了。”
“輕晚姐在這裡工作了很久嗎?”
輕晚愣了一下,點頭,“嗯,大學畢業就在這裡了吧。”
如蕭笑道:“沒想到我們會在同一個公司遇上,真的好巧。”
是啊,好巧。
輕晚看向她,“美國的生活還不錯?看你好像比以前氣色更好了。”
“還好吧……”如蕭淺淺一笑,“但也不能說完全很好,就像我哥……”
“怎麼會想到來這家公司應聘的?”輕晚打斷她的話時,眼睛是看向窗外的,雨過天晴,今天的陽光很滋潤。
如蕭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侍者已經將她們點的餐點端放了上來。
如蕭有些不甘心,繼續說:“輕晚姐,其實我哥……”
“如蕭!”輕晚轉過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有些事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不,我要說!”如蕭倔強起來的性格真的好像當年的自己,輕晚當時心裡是這麼想的,只不過倔強的人總是容易受到傷害。
輕晚應該起身走人的,可許是時間改變了她的性格,她不再像當然那般的衝動,所以纔會淡定地坐在椅子上聽她說:“哥是有苦衷的。那個時候,我們家裡所有的儲蓄都用在媽媽的醫療費上,你知道我哥那時候也只是一個學生,就算每天拼命的打工也賺不了多少錢,媽又得了這樣的病,如果換成是別人,還可以像親戚借錢,可我們連一個親戚都沒有。最後哥沒有辦法,只能找到茉落姐,茉落姐的父親是當時G市的院長,從小他就是看着如笙長大的,他很喜歡如笙,不用如笙開口,他就幫媽媽把一切事情都辦好了,他聯繫好了美國那邊的專門研究癌症的醫生替媽媽看病,只不過那時候他還做了一件多餘的事情,就是爭取到兩個出國留學的機會。他是好心的,想着如笙可以一邊出國留學一邊照顧媽媽,甚至連我的學業都給安排好了,這樣的恩情,哥哥當時真的無法拒絕。”
Part2
如蕭頓了頓,苦笑:“哥哥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總是替別人着想,卻從來都不想着自己。美國的四年,他並不快樂,原本話就不多的他比以前還要沉悶了。我曾經問過他,你真的一點都不想輕晚姐嗎?爲什麼你來這裡之後連提都沒提過?他給的反應只是笑,那個時候我不懂事,總會責怪他說哥你這樣太無情了。大約在媽媽的病情得到了徹底治療的那年,茉落姐拉着我和他還有幾個同學一起去慶祝,他那天心情大概是不好,幾乎是來者不拒,有幾個暗戀他的中國女學生不斷的敬他的酒,最後他喝的爛醉,回到家我幫他清理的時候,他不斷地說:輕晚,對不起,輕晚對不起。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哥流淚,原來,任是再堅強的人,也會傷心滿目。可是像哥哥這樣的人在傷心哭泣的時候,我會難受到連看都不敢再看下去。他不是不想你,就是因爲太想了,所以連提都不敢提。”
“哥他沒有對不起你,如果硬要是說對你有虧欠的,是我和媽媽,因爲我們一直都是哥哥的負擔……輕晚姐……你原諒哥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看見他再這麼痛苦下去,這幾年,他連笑起來都不快樂……”如蕭的眼眶微微的泛紅,卻忍着不讓眼淚留下來。
輕晚的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亂過,她無可奈何地打斷她的話,“別說了,真的不重要了。其實我們並不瞭解如笙,即使沒發生這一切,我們也可能沒有未來,他根本就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喜歡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