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無憂皺着眉點頭,“不然呢?難道爲了您個蠱鬼,不要我家活生生的夫郎?”
這母女倆總是三句話不到,就開始鬥嘴,登時把高延宗嚇壞了。
西魏女帝許是客套,也是真對孩子的感情放之任之,格局大。
可高延宗不敢順杆爬、蹬鼻子上臉。同樣是肉身傀儡,差距咋就那麼大呢?一想到他那要奴役兒媳的母親,和眼前這位恍若活人的前朝女帝一比,高延宗更覺自卑。
高延宗從未像此時這麼、慶幸自己是武將出身,同時也理解了那些世家權貴爲何都削尖了腦袋,要把貴女塞給他四哥。
四哥的相貌品行且先不提,光蘭陵王那領軍大將、統帥京畿中軍的名聲說出去就足夠威風響亮!倘若再拉出他在邙山之戰力挽洛陽的戰績、統籌吏部的實力,自然放到哪裡都受人仰望,拿得出手。
反觀他呢?但凡把他的出身、名聲和能力說出來一兩樣,都是被長輩拿來警示各家孩子要遠離、不許跟他沾染學壞的反面教材。
這樣想着,高延宗忙道,“臣下不敢高攀造次,一定安守本分,不癡心妄想,絕對不讓私情耽誤國主的正事,絕不會糾纏國主…”
自己才說兩句,這孩子就慌恐地說一堆,末了還卑躬屈膝地歉然道,“皇上放心,臣下自知出身卑賤,還有那樣的生母…傳揚出去只會壞了元家名聲,我不會無理取鬧的…”
元明鏡無奈,“你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麼活成老古板了啊?朕的女兒是跟你談情說愛,不是跟你娘,你也不是跟她娘老漢!況且朕也不想打聽你的過去。”
說到這裡,高延宗仍是滿臉惶恐,
“臣下不配,即便皇上不過問,您手眼通天博古通今,早晚也會知曉,臣先說出來既表明不敢高攀國主的決心,也是在約束自己…有自知之明。”
“害,你這孩子…都說安德王七竅玲瓏,今日一見怎麼畏手畏腳成這樣?朕早是入土之人,即便說什麼你也不該信,”元明鏡忽然看向一旁直撇嘴,滿臉不忿的女兒,
“你看無憂兒,她見第一面就警惕老孃,護着你。孩子你記住,感情是你倆的事,別受各家娘老漢和親戚影響。”
西魏國主既已寬慰他到了這個地步,一旁的西魏少主也點頭示意他應下,高延宗再不順坡下驢就太不懂事了。
高延宗輕咬下脣,躬身行禮:“多謝皇上。”
元明鏡鳳眼上揚,滿面慈祥地笑道,“乖女婿,還叫皇上啊?都是她的人了,該跟無憂兒一起叫母皇、丈母,或者娘了吧?”
西魏國主如此熱絡地認了親,把高延宗聽得耳邊嗡然一震!他不敢相信,明明這倆人都死活不認找上門尋親的兒子,卻對他這個女婿不經考察,就認了?
男子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元無憂。
她當即無奈道,“母皇您這是何意?人家都是過門了才改口叫娘,您是故意敲打他跟我無媒苟合吧?這不是輕視您女婿嗎?”
“朕可沒有,朕這具肉身不知能活幾天,等不到他過門喝喜酒了,眼下就是…過過你討回來乖女婿的癮,痛快痛快嘴唄。”一聽丈母孃這句喪氣的話,高延宗也覺得鼻頭一酸,趕忙躬身行禮,討好地笑道,
“那臣…小婿就冒犯的…稱呼您爲丈母啦?”
聞聽此言,元明鏡高興壞了,“乖孩子!這小女婿真懂事啊。”她一打量女婿的穿着,才發現這孩子露着兩條白到刺眼的小腿,登時蹙眉,“好歹也是皇室女婿,跟朕那皮猴女兒出來都給糟蹋成竈王爺了,”
說着,她突然從寬袖遮蓋的腕上取下一對金鐲,抓住男子的細白手腕、就往上套。
元無憂趕忙拍下老孃的手,解救出來高延宗的手腕子,“套什麼東西呢?男女有別,不許碰您女婿!”
“喲喲…孃的錯,給忘了,朕以前唯我獨尊慣了,沒見過女婿。”元明鏡又把鐲子塞給元無憂,蠻橫道,“給你夫郎戴上,這是給女婿的見面禮,他這麼年輕俊俏,就得穿金戴銀,方顯得出皇家氣派。”
元無憂低頭瞅着手裡沉甸甸的大金鐲子,愕然擡頭,看向面前的黑袍女帝,“您這肉身都是假的,哪來的金鐲子?搶了誰的啊?”
“什麼話!你拿朕當劫匪了啊?這都是你娘生前埋在這的啊!”
元明鏡恨的都想咬人了,但這女兒的言行作派,儼然是自己親生的,她越瞅越滿意。
元明鏡指着躺在女兒掌心的金鐲子,解釋道,“這可是娘當年送給你生父獨孤如願的,他當時任襄陽府君,領南陽郡事,娘便借微服私訪的名義,總帶他來南陽,不過棘陽藏的東西太少,不夠折騰。等過兩天去襄陽,娘給你挖更多財寶出來。”
元無憂直咋舌,“不是…您一肉身傀儡,怎會知道我娘藏金的地點啊?”
聞聽此言,元明鏡咬着後槽牙伸手過來、彈了她個腦瓜崩!“娘不是跟你說過嗎?娘讓你背了那麼長一篇藏金地點,你一個都沒記住是吧?還不趕緊把金鐲子給你夫郎戴上!”
高延宗趕忙乖巧道:“多謝丈母!不必勞煩她了……”
元無憂沒空去揉自己發紅的腦門,倒是高延宗滿眼心疼地、擡手要幫她揉,反被她握住手腕。於是她便低頭忙着給高延宗戴手鐲。
元明鏡橫了自家女兒一眼,
“對了,朕給你留下的血書挖出來了吧?高歡那些兒孫,朕當年就沒橋出好人來,本來聽聞老四名聲挺好的,後來得知老四太收,老五太放,但今夜一見,原來老五私下這麼拘謹靦腆啊,這小嬌女婿,朕甚是喜愛。”
元無憂頭也沒擡,順口道,
“甭提了,您那血書在鄭府被劫掠時,跟着二姥姥的錢財一起被蕭家搶走了。但我會盡快找回來,仔細研讀的。”
待她給高延宗那兩隻雪白手腕上,戴好沉甸甸的兩隻龍鳳對鐲後,立馬擡頭,笑着亮給穿黑袍的元明鏡看。
“真好看,謝謝丈母…娘。”
他這一聲一聲“丈母”、“娘”甜的元明鏡喜笑顏開,連連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