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夫又接着往下說:“但是錢和卡我沒有拿回家,二丫什麼樣人我心裡最清楚,我怕拿回去嚇着她,我怕她一時接受不了,叫我退回去。還好,他們沒有把東西送到家,都是明目張膽送到我的辦公室的。
春節的時候就更厲害了,我粗略算了算辦公室至少有了不少於十五萬的現金,還有卡、名煙、名酒,春節前,還有送到家的都被二丫婉言拒絕了,他們就送到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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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麼多的東西,我就有點飄飄然了,所有的什麼抱負、理想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春節回家那天是四弟的字把我徹底打醒了,我心裡當時還是有點忐忑不安的,畢竟數目不小。可能我自己不知道當時自己的神態,我覺得可能還是憂慮多於暗喜,不然爹你也看不出來,看來我還是不易能做壞事,就是做了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
四弟給我寫的就兩個字:莫貪!我當時儘管表面很平靜,還自以爲很機智的撒謊說寫的‘努力工作’,可我心裡就炸開了鍋,頓時就翻江倒海,我在想了四弟咋就知道我的收受賄賂的事情了?難道四弟真的很神奇?真的可以看穿人的心思?唉,還是那句老話: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呀。連四弟都瞞不過,還能瞞得過誰?
我回家後,連着三個晚上都沒休息好,那個春節是我過的最寂寞、最煩惱的春節。
再後來幾天我安靜了,心也不再躁動不安了,理智回到了我的腦海,佔滿我腦海的金錢和物慾漸漸被我趕了出去,我想到了我的老上級,想到了二丫還有軍軍,最主要的是四弟給我忠告的那兩個字。
激烈的思想鬥爭比我在前線還要緊張、劇烈。
我在上班後的第一天下午,按照紀律,就把所有東西都交到市紀委,說明了情況,做好登記,談完話我就心裡徹底放下了這個包袱。
我甚至還受到了上級領導的表揚,我自己心裡知道,不是四弟的幫助,我也是差一點就倒在金錢和禮物的槍下。
我的做法就在我們局掀起了不小的風波。我成了同事們背後指指點點、茶餘飯後的話題目標,唉,說什麼的都有:說我壞了規矩,今後誰還找我辦事,說我自命清高不懂官場迎來送往,說這不是把咱們局的老底都抖落出來讓上級領導看嗎?反正持贊同意見的聲音很微弱。
不過還是有正義感的三位同事當面給我提出了讚許,或許還有沒有當面給我說的吧。
新局長也爲此事找我單獨談了話,他開始也是對我提出表揚,說了一大堆廉潔奉公的官話,可後來話題就有點曖昧了,說人在官場,必要的應酬和禮金也不全是賄賂,畢竟咱們用手中的權利幫他們完成了他們的心中所願,同事們的心意該收下還是要收下,不然在一起工作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這次你做的對,也給局裡敲了警鐘,但是,下次你是不是也給咱局上上下下留點面子?
新局長的話,看似是對我的褒獎,其實更深層的意思我也明白,就是大家都在一條船上,彼此應該默契額配合,不能搞特立獨行,不然今後的工作不好開展。
最後他委婉地說了這次他一來就把我負責崗位調整的原因,他來和我的老上級交接班的時候,老上級專門叮囑了他,說我是個實幹家,他在位的時候因爲我來的時間短,業務不熟悉,沒安排重要崗位,這次新局長來了沒別的要求,只求給我調整一下崗位,給我一個大展宏圖的機會。
新局長爲了更好的在新單位站穩腳跟,也同意了他的請求,新局長不是碌碌無爲之輩,他心裡很清楚,沒有得力的干將和下屬們的努力,他的工作一樣不好開展。
其實越往後我越看清了這個人的本質,他的手段也不可謂不高明和厲害。
風波後不久,工作量就大了,不過依然是老一套,白天不辦公,晚上酒桌上簽字蓋章。
宴會我基本已經不參加了,我都是按時回家,他們不管打電話,去辦公室生拉硬拽也好,我也都不去了,我是各種理由都找遍了,可以說有的時候我自己都覺得實在太不給人家面子了,但我還是硬着頭皮堅持自己的底線。
我戒菸也是因爲這原因,局裡開會的時候人家個個拿出來的都是高檔香菸,我拿的卻是中低檔煙,給人家遞煙的時候,人家都是婉言地說:來,局長抽我的。
表面是客氣、恭維,實際上看不上我的煙。久而久之,我自己也覺得無聊,可我心裡坦蕩,我花我自己工資買的煙,抽的理直氣壯,雖然如此想,但是還是下決心戒了算了,對身體又不好,還能堵住他們的嘴。
我後來才覺得自己想的太簡單了,戒菸不算什麼事情,可我工作上的被動那是真的讓我進退維谷、左右爲難啊。
新局長看我油鹽不進,就開始在局裡孤立我、排擠我,開會討論問題和業務,我的意見就是一陣風在會場上刮過去了,事後都是按照新局長的意思安排進行,我分管的工作乾脆不經過我的同意和簽字,直接找一把手解決,實在繞不開我的事情就讓我簽字,我連問爲什麼這麼做的權利都沒有。
不到半年,我就被調整回原來的崗位,那一位整天鞍前馬後跟屁蟲一樣圍着新局長的副局長接替了我。
我這個堂堂土地局的副局長現在就成了擺設,上班整天無所事事,除了看報紙、喝茶,前來請示工作和安排的都沒有,配發的手機還有辦公室的座機一天都不響幾次,我徹底被架空了。
爹,你知道我的爲人,我是那吃閒飯不幹事的人嗎?我是看見困難躲着走的人嗎?
那些日子我苦悶、煩惱、壓抑,我就在想:是我和這個社會脫節了?還是我不適應這個時代了?還是他們被眼前的金錢迷惑住了?還是覺得這樣沒人能管的了了?
我想到了在前線的日日夜夜,想到了倒下的和負傷的戰友兄弟們,那個時候不難嗎?面對的是無比兇殘的敵人,面對的是槍林彈雨,面對的是時時刻刻都會犧牲、負傷,我們當時都是十八九、二十出頭的大小夥子,我們班最小一個纔剛剛過了十八歲的生日,他就對我說過:班長,如果我光榮了,我沒別的要求,只想讓你去我家一趟,告訴我爹,我沒有哭鼻子,沒有腿軟上不了戰場,我是迎着子彈衝上去的。
後來他負了重傷,是我揹着下了山,路上告訴我,他從小膽子小、愛哭,他爹總罵他沒出息、膽小鬼,現在他再也不怕別人這麼說他了。
想到這個少了一隻胳膊的小兄弟,我的思緒真的被堵住了,我現在這麼就沒辦法面對現在的艱難困境了?
我一開始也想到要把這些不正常的現象向上面反應,讓上級瞭解局裡和基層的真實情況。
就在我逐字逐句的考慮怎麼把情況如實寫出來報告的時候,那三個給我讚許的同事來找我了,和我談了很多,說了很多知心話,我得知他們三個早已把報告遞交上去過的時候,就問怎麼樣?他們無不搖頭說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我沮喪了、畏縮了,又把自己寫的報告放下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年底,當我又一次看見明裡暗裡送錢送物的人們忙忙碌碌進出辦公大樓的時候,我憤怒了,徹底憤怒了,我不能在容忍這樣的烏煙瘴氣和歪風邪氣如此毫無忌憚的蔓延下去了,我一個軍人出身、受教育多年的領導幹部,豈能就這樣看着他們這樣貪污腐敗,肆意妄爲踐踏政令和法律,我毅然決然拿起筆連着寫了兩天,分成三份就郵寄出去了,我的心也隨着報告寄走了。
我也做好了他們打擊報復的準備,無非就是再上一次沒有硝煙的戰場嗎!不信黨紀國法還真的拿他們沒辦法。
信是寄走了,我就在急切的盼着消息的回傳,一直就等到了現在,也真的是石沉大海了。
過了年,三個同事就有兩個愛釣魚的,他們說他們也是閒的被逼得學會了釣魚,說釣魚可以陶冶情操、靜中取樂,讓煩惱隨風而去吧,邀請我加入他們。我也欣然同意了。
我前一個月,實在等不了,不想這樣碌碌無爲下去,不想自己大好時光這麼虛度了,就給上級領導打了一份請調報告,要求調到市武裝部或者預備役辦公室,我覺得那樣還能發揮點我的餘熱。”
二姑夫一口氣把自己的事情一股腦告訴了爺爺,末了問爺爺:“爹,你說我這算不算逃兵?”
爺爺沉默不語,他不懂官場,也不懂其中的爾虞我詐,他想了一會,端起酒杯說:“大成子,我不懂,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你,但是我覺得你做的對!有句老話叫做: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你努力過了、抗爭過了、煩惱過了,也逃避過了,但是有一點你記住,你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堂堂正正的領導幹部,你現在不是要調動嗎?那好,那你就耐心等着,這段時間你想來釣魚就來釣魚,想來喝酒就陪着爹喝酒,到了新的工作崗位再重新來過!重新打一場勝仗給爹看!”
說完,兩個人一碰杯,就同時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