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
左若童盤腿坐在陸瑾對面。
察覺到這娃身上的氣息突然變得極不穩定,眉頭不由微蹙。
“要失敗了麼?”
左若童眼中閃過幾分擔憂。
雖說相同的一幕他已經見過無數次,但他還是希望弟子能衝過去。
因爲這不僅是一重到二重,更是針對道心的一次考驗,直面內心深處的恐懼、慾望、情感,做到對自己的誠。
下一刻,他再次體會到壽宴時,被大個子晃上丹的滋味,只覺整個人像是被抽去靈魂一般,視線瞬間黑下去。
畢竟他就一出家人,沾惹的是非該斬斷的都已經斬斷了。
冰冷的聲音一字一句的砸在陸瑾心頭,讓他羞愧自責的擡不起頭。
“不然呢?”
見此情形,左若童沒有接茬。
話音未落。
“真的麼?”
他或許無意中做錯了很多事,但他好歹修了這麼多年。
“這些年你做了那麼多混賬事!”
話音落下。
“我我殺了師兄?!”
藤條啪一聲結結實實的抽在他肩膀處,表層逆生的炁瞬間崩散!
“簡直丟盡了爲師臉面!”
同樣是請死。
不遠處的‘左若童’突然出言阻止。
莫非其中有何隱情?
“弟子該死!”
師父突然出現在眼前。
“不錯,確實比以前禁揍。”
心念至此。
畢竟他們江東陸家,寧折不彎!
如此想着。
“事情經過就是如此。”
“絕對管好這張嘴!”
另外,若是父母知道自己的死因,只會誇自己做得對。
旋即,他好奇詢問道:“瑾兒,你闖關時遇到的心障是什麼?”
而現在則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至於家族那邊。
反正抽師弟又不影響自己的修行,捎帶手的事罷了。
反正逆生二重是突破了。但也是由此,兩人發現陸瑾身上一個更大的問題。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有演戲的天賦?明明都是率性而爲。
與此同時。
“慕玄,接下來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既要修行,還要推衍功法,同時還得幫瑾兒打磨逆生一道的修爲。”
“憑你的資質,說不定真有可能將這門這手段練至世間絕頂。”
“嗯?”
“還有師父,謠言一事雖是無心之失,但終是詆譭了您的名聲。”
好奇對方遇到了什麼。
很快,大約過了半個時辰。
左若童淡淡一笑,扭頭道:“慕玄,給你師弟好好上堂課。”
說實話,哪怕是夢,也不應該如此離譜纔對。
隨即,小腦袋瓜轉了圈後,質疑道:“爲什麼師兄不用打磨?”
“慕玄剛入門時。”
但前面是因爲自責愧疚,一時情緒上頭。
認錯的擔當還是有的。
“若非你師兄及時制止,爲師快死的消息便被你宣揚出去!”
陸瑾聞言搖了搖頭,然後將夢中發生的事全盤托出。
就是智慧上。
話音落下。
陸瑾的小臉頓時一變。
聽到這話,‘左若童’卻並未再出手,而是語氣冰冷的說道:“哼!早知今日,爲師當初就不該收你爲徒!”
砰的一聲!
身體重重地撞在牆上。
他真扛不住!
然而,左若童卻沒有給他討價還價的機會,扭頭看向太子。
聽到兩人對話,陸瑾顧不上疼痛,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
陸瑾直接被抽的上躥下跳起來,試圖逃離師兄藤條的攻擊範圍。
“跟你師兄還客氣甚?”
自己雖然捱了打,但師兄付出的可是寶貴的時間!
師父同樣如此,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老人家公報私仇抽自己?分明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師父、師兄的胸襟。
兩道熟悉的輪廓出現在他視野。
“少林之行,本是伱師兄揚名之事,你卻圖一時嘴快,混淆是非,讓你師兄頂着魔君的名頭受世人冷眼!”
夢境中。
慕玄自然會去同對方講理。
李慕玄抽了抽嘴角,師父這到底是在期待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挺好奇的。
“好痛!”
陸瑾的表情極爲堅定。
另一邊。
只見師父眼神冰冷的盯着自己,或許是因爲太過憤怒,身形好似扭曲了一般,像極了畫本中的可怖鬼神。
左若童欣然一笑。
“這就是死後的感覺麼?”
“慕玄,該你給瑾兒上晚課了。”
肩膀部位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就像被無數根細針扎進體內,即便有逆生修復,可那痛感卻是實打實的透過神經傳入腦子。
而與此同時。
剛說完,藤條上多出一陣湛藍色光芒,用炁凝聚的符籙環繞其上。
看到這兄弟間打鬧的溫馨畫面,左若童心中頓感欣慰。
師兄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身前。
實在維持不住逆生的陸瑾停下腳步,筋疲力盡倒在地上,身上各處都是血紅色痕跡,像是烙印在上面了一般。
只是接下來的日子,估計會過的很充足,而江湖少了自己,多半也不會掀起太大波瀾,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現在無非是賭爲師會念及多年情分,以及你陸家少爺的身份,放你一馬,所以才裝作一副甘願赴死之態!”
出氣,也是真!
爹和娘現在年齡也就五十多,加把勁,再生一個應該不難。
至於那小道士。
“師弟,爲兄這也是爲了你的修爲着想,若是實在受不住.”
看着神情認真的陸瑾,李慕玄和師父左若童轉頭對視一眼。
左若童眼神依舊冰冷,說道:“你若真一心求死,便該自裁謝罪!”
聽到這話,陸瑾莫名覺得哪兒不對勁,但又似乎很對勁。
“可是.”
“這一樁樁,一件件,若非你師兄不圖虛名,又處處護着你,爲師早就廢盡你一身修爲,將你逐出山門!”
這孩子從頭到尾。
而且以陸瑾現在的性命,就算有無根生幫忙,也只會把刀給磨斷來。
“弟子明白。”
然而,不論他如何躲閃,藤條總是精準無誤的抽在他身上,就連頻率間隔都一樣,同時每次都在身體不同部位。
說到這,陸瑾瞥了眼師兄,察覺到面色不對,立馬解釋道:“師兄,全怪這個夢太狡猾了!我當時的本意是殺全性,誰知道一轉眼就變成了你。”
李慕玄嘴角微揚,沒有說太多道理,再次揮動手中的藤條。
就這破綻百出的夢境,但凡動點腦子,就動一點,也應該立馬識破了,怎麼也不可能被逼到自裁謝罪的份上。
“師兄,你不會來真.”
陸瑾擡頭看向眼前的師父。
陸瑾剛說完,突然發現黑暗中多出一個光點,緊接着光點越來越大,轉眼間就已經將整片空間照亮。
也就在這時。
另外半數則要歸咎於龍虎山那小道士,若非他晃了瑾兒上丹,又成天逗弄瑾兒,瑾兒斷不可能產生如此錯覺。
左若童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過關應該不難。
“嗯。”
“陸家壽宴,你與天師府高徒比試,一個照面就敗在對方手中。”
“師兄!”
隨後,他看向太子,問道:“慕玄,你意下如何?”
又是結結實實的一下。
見這慘無人道的折磨終於結束,陸瑾熱淚盈眶的望着師父。
自信!
莫非在師弟眼中。
“啊?!”
“孽障!枉你師兄處處護着你,你怎麼狠心對他下手!”
左若童擡頭看了眼天上的圓月,接着目光轉向自家太子。
畢竟拋開腦子不談,以師弟的性格,不太可能會逃避內心。
陸瑾涕泗橫流的望着手中人頭,理智被無窮無盡的愧疚所淹沒。
“弟子不怕痛!更不怕吃苦!”
左若童一臉正色,他確實沒騙人,但前提是把逆生給打崩,不過自己跟慕玄的逆生難以被人破壞,可瑾兒的逆生,跟紙糊的沒什麼兩樣。
“就憑你?”
可要是每天都捱揍。
“啊!!”
時至今日。
當然,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
自己是什麼紙糊師兄?
“晚課?”
“.”
這讓本就對殺死師兄一事心懷愧疚的他,更加自責、不安!
也就在這時,沒有半點徵兆。
“都不是。”
這時,左若童開口喊停,並上前爲弟子修復肉體的損傷。
山洞內傳來陣陣殺豬聲。
但是,整個過程太粗製濫造了。
李慕玄開口,他自然沒有意見。
聞言,陸瑾狐疑的望着師父。
其次,就是在智慧方面,他的心障居然是一絲一毫都沒有顯露出來,說明他打心底裡,真覺得自己智比諸葛。
陸瑾眼前頓時一亮,興奮的喊道:“原來是假的,你沒死實在太好了!”
“好。”
陸瑾用哭腔悲憤的喊着。
“嗚嗚.師父。”
“若是當初送你去修神格面具。”
陸瑾便搶先道:“師父,弟子知錯了,還請您和師兄日後好好打磨我!”
畢竟自己怎麼能跟師兄比呢?
見此情形,陸瑾不由瞪大了眼睛。
想到這。
“可你,卻殺了你師兄!毀我三一門未來傳承!”
這一刻,陸瑾只覺全身上下的筋骨都被這恐怖的力道震碎。
啪!!
他這輩子就想挺直脊樑,坦坦蕩蕩的活着,只求一個問心無愧!
然而,因爲他的無心之失,卻對師兄、師父造成了諸多麻煩,如今更是親手殺死師兄,除了自裁以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方式能減輕心中愧疚。
如此想着,左若童繼續問道:“你是怎麼殺你師兄的?用毒?還是你師兄身受重傷,命不久矣才動的手?”
李慕玄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
三年後。
剛纔那是玩笑話。
在他看來,瑾兒之所以自信,半數源於眼皮子太淺,如井底之蛙。
“弟子日後再也不敢隨意言語了!”
於是壯着膽子道。
爲什麼?
因爲無根生被自己放跑了。
“到我這就需要了?”
二胎可能不如自己。
一道暴怒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
李慕玄若有所思的望着師弟。
“師兄沒有設防,被走火入魔的我偷襲得手,才慘死在我手上。”
在他看來,師兄肯定是因爲跟自己關係親近,所以纔沒有設防,否則憑自己的修爲,怎麼可能殺掉師兄!
正想着。
左若童長嘆口氣,說道:“瑾兒,是爲師耽誤你了。”
看到藤條的一剎那,陸瑾的小臉頓時煞白,此刻他方纔明白晚課的意思是什麼,合着就是教訓自己啊?
正想着。
李慕玄點頭應了一聲。
看到這一幕。
“有何不捨!”
當然,這話肯定不能說。
想到這。
陸瑾總覺得師父在公報私仇。
隨即,陸瑾瞥了眼遠處師兄的頭顱,望着那雙難以置信的目光,沒有太多思考,艱難的擡起手臂朝上丹打去。
陸瑾感覺自己彷彿脫離了形體的桎梏,身體比以往要輕盈無數倍。
不是說自己不能死於偷襲,畢竟天下英傑如過江之鯽,也不是說不能死於師弟手中,畢竟親近之人更容易得手。
“.”
此外,就師弟那天真質樸的腦袋瓜,破綻應該挺多才對,畢竟妄想中的一切存在,皆來源於自身對外界的認知。
在無窮的黑暗中。
甘願赴死!
陸瑾的眼神瞬間堅毅起來。
“然而,你卻不思悔改!”
“畢竟只有經過不斷的打磨,你對技藝的把握纔會愈發嫺熟。”
“孽障!你可要想清楚了。”
“記住了,那正是修行時!”
在師弟眼中,自己是怎麼死的?是突破三重失敗?還是被全性或倭人圍攻,亦或者壽元耗盡沒能達成所求?
思索間。
左若童語氣自然道:“我輩修行之人,貴在持之以恆。”
只要靜下心來認真思考。
就如此。
李慕玄點頭答應。
想到這裡,左若童開口道:“你師兄不用打磨,是因爲他底子比你夯實,而你若想追上他,必須得付出加倍努力。”
竟然都沒有半點懷疑過走火入魔的自己,能否偷襲殺死李慕玄!
然而,這次不同的是。
這是茅山上品符籙之一,貼在武器上,可以一定程度上破開炁的保護,直接攻擊對方體內的經脈、臟腑。
緊接着,一隻白皙的手掌朝胸口襲來,速度之快令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真的麼?”
話音落下。
霎時間,陸瑾發出殺豬般的嘶吼。
“你仗着比他早進山門,以爲自己實力穩居其上,又有門內一衆師兄相助,便爲了一個名分約他比試!”
陸瑾眼前頓時一亮。
他才曉得自己做錯了這麼多事!
雖然這些並非他的初衷,只是思慮不周,無心之失,但起因卻都與他有關,既然如此,他就必須得擔這個責!
“回稟師父,弟子並沒有挖開師兄的墳,而是親手殺了師兄.”
“明天還要上早課?”
而左若童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嘴角忍不住噙起,既是爲弟子突破二重而感到高興,又是因爲天道好輪迴。
“你還年輕,又是陸家少爺,將來的陸家家主!你真捨得放棄這一切麼!”
“還有在東北時。”
左若童一時無言。
兩人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捱打就能變強,自己怎麼不曉得自家逆生有這特性?
“爲師豈會騙你?”
陸瑾心虛的瞥了眼師兄,但想到自己剛纔還說要坦蕩做人。
看到頭顱連着身體的師兄。
“若是實在沒時間,就免了瑾兒的晚課吧,反正他自己也不上心。”
趁瑾兒現在年紀還小,趕緊調教回來纔是重中之重。
然而,不知該說傻人有傻福,還是誇這孩子有擔當。
“哼,殺你?”
說完,李慕玄站起身,腰間葫蘆中抽出一根粗壯藤條。
“何止是明天,往後的日子,只要你在門內一天,這早晚功課就必須得上,而且就如你師兄說得那樣,我們這也是爲了你的逆生修爲考慮。”
語氣無比認真道:“弟子知錯,還請師父殺了弟子,替師兄報仇!”
這時,陸瑾聽到兩人的話,頓時一頭霧水,“師父,您這是什麼意思?晚課經文弟子多年前便背的滾瓜爛熟,何須勞煩師兄。”
“好!”
“你簡直罪該萬死!”
“武當山上與他人起意氣之爭!茅山腳下散播謠言,詆譭爲師聲名!”
這麼一聽。
極致的痛感不停沖刷大腦!
然而,這跟殺死師兄的愧疚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師父,你殺了我吧!”
“是不是挖開了你師兄的墳?”
陸瑾流着淚循聲看去。
“聽師父安排。”
他也覺得,是時候該打磨下師弟的修爲和腦子了。
“慕玄,就到這吧。”
手中藤條順勢而下。
“這”
隨即,不等李慕玄說話。
只是,他還沒感動一會,就聽師父開口道:“慕玄,你手中這藤條明日借爲師使下,我用它來給瑾兒上早課。”
打磨是真。
陸瑾運起十成的勁力,不帶半點猶豫,重重的一掌拍在自己腦門。
就是不曉得倭人那邊動向如何。
這點倒是要留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