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之八九……十之七八……”武當門長呢喃着重複了一遍,臉上有些吃驚。
外丹雖神奇,能讓人在短時間內得到一個不小的提升,但這是有損耗的,一般只能得藥效的五成。
若有六成,便是難得,要有十之七八,除非煉丹之人手段高強,外加服用丹藥之人吸收消化極好。
至於十成……天底下沒這麼完美的事,而且他的煉丹術也沒到那個境界。
這也是爲何張之維說服用丹藥後,耳邊的誦經聲時斷時續的原因,並不是他沒聽完整,而是出場就不完整。
“對外丹的吸收利用竟然如此之高,而且還能看到篆文,聽到經文,這已經不能用身體吸收能力好來形容了,只能說他悟性逆天,超出常人認知!”
緊接着,一羣道士火急火燎的去處理,煉丹不是個簡單的活兒,往往要數十天,上百天才能出一爐丹藥,這期間,必須時時刻刻控制火候,甚至以炁干預,稍不注意,便會丹毀爐炸。
“現在既然掌門師弟先我一步見他,那我心裡便有數了,掌門師弟繼續帶他觀觀武當風景,我既然來了,便來看看這丹爐吧!”
“我重的是護道手段,前方道路艱阻,若無手段傍身,如何能走得安穩?所以術終究只是術,小道而已,我並不多麼看重,若有他人想要,我看他也順眼,那就儘管拿去。”
但正所謂,一法會萬法通,掌握虎豹雷音可以做到這件事,但掌握太極的剛圓之力,也能做到。
“這話確實不假!”張之維笑道,“有些東西,就是越看重,越是求不得,往往當你放下之後,卻發現它已在手上。”
武當門長說道,剛纔這一擊,他把其中的各種精妙之處都一一展現了出來,這是在刻意的演示,若是實戰,斷不可能有這麼多的細節,要乾淨利落的多。
“所以他們悟不了道,也學不成術,高不成,低不就,忙忙碌碌一輩子,庸人而已,與猿猴無異!”
兩人來到進樂宮外的崖壁上,懸崖下有一處波光粼粼的瀑布,瀑布下是波光粼粼的深潭。
武當門長負手說道。
“帶一個小友看看而已,師兄是因爲炸丹之事而來嗎?”武當門長說道。
張之維說道:“還是孫爺境界高,太極這種武方絕學說傳就傳,要我可沒這底氣,師父非抽我不可。”
那豈不是高防禦穿反甲?而且是加倍返還的那種,以後若無必要,甚至巴掌都不用抽了,只需要往那一站,虎軀一震,敵人便已一敗塗地,想想還挺有意思的……張之維心裡思忖着。
張之維看了看丹爐,又看了看武當門長,心裡微微有些詫異。
“無關敞不敞亮這點事!”武當門長說道,“我年輕的時候,人人笑我重術輕道,但我笑他們看不穿!”
這個效果雖然恐怖,但和陰勁的太極圓轉一樣,這也是太極圓轉的一種,但這種極其剛猛的圓轉之力,更多的展現是在勁力的震盪上。
說罷,武當門長走出淨樂宮,張之維也跟着出去,離開的時候,一個身材有些矮小,穿着不太整齊的道袍,禿頂,紅面,長眉長鬍子的老道士走入淨樂宮,和武當門長打了個招呼。
張之維則跟着武當門長走出了淨樂宮,武當門長半點沒給他介紹剛纔那個紅臉長鬍子的師兄的打算,也半點不關心他和全性之間的事。
武當門長繼續說道:“而剛圓的要點在炮捶,這炮錘之勁一發,不僅能迸發出自身原本的力,還能運用捶意借力一震,便能將對手震的粉身碎骨。”
“境界不夠,學了又如何,境界高的學了,天底下多個同道中人,何樂而不爲?”
武當門長愣了一下,道:“如何明白?”
在這種重經驗的慢功夫上,即便眼光再獨到,也難看出什麼,除非觀察煉丹的全過程,而張之維顯然是沒有時間的,
這種震盪是呂慈夢寐以求的東西,他費盡千辛萬苦的去掌握虎豹雷音,就是爲了把猛烈的震勁融入到如意勁裡,好讓如意勁威力大增。
但武當門長的卻不一樣,剛纔那些丹藥碎片濺射到他身上的時候,給張之維的感覺是,好像自己正站在一面巨大的擂鼓面前,鼓聲震盪,氣勢蓬勃,那些碎片打在鼓上,瞬間便被震的支離破碎。
一種與大衆認知中的太極截然不同的東西,剛猛無比,甚至比八極的勁還要大很多。
“孫爺敞亮!”張之維說道。
但那也只是減少消耗外加卸力而已,並不具備什麼殺傷力,若把武當門長的這種太極剛圓之力,融入到金光上……
武當門長站在懸崖上,雙手開揚,勁力勃發,一招出去,空氣掀起激波,就正如那滔天的巨浪一般,暗流奔騰。
“所以,現在江湖上流傳的一些剛猛太極的打法,很多都是我留下的!”
倒是虎豹雷音,因爲自己的口傳心授,他已經入了門,領悟了其中的最精髓部分,要想掌握,遲早的事。
武當門長直接把話挑開了。
“柔圓如琴音發散,聲音悅耳,讓人舒暢,剛圓如大鼓擂動,讓人氣血翻涌,膽顫心驚。”
對於太極的陽勁,張之維也是有研究的,只不過畢竟不是深耕此道,研究的並不算深,他的陽勁就是一味的剛猛,與陰勁截然相反。
“好奇這個手段?”武當門長看向他說道。
如此年紀,如此天賦,如此手段,能擔的起我的衣鉢……
張之維想了想,俯下身子,在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屈指一彈,石子飛射,擊落在水池中間,發出噗通的聲音,緊接着,以石子落水的一點爲圓心,一圈一圈的水波盪漾開來。
武當門長用的是太極勁,但卻不是自己先前在玉虛宮前展示的太極勁。
武當門長不說,張之維也不去提,全性那點事,在他看來,也不值一提,至於那個紅臉老道,誰家還沒幾個師兄弟啊。
他詫異的倒不是武當的外丹之法,外丹之法更多的是靜修和控制火候,控制火候自不必提,至於靜修嘛,幾十天的煉丹,全程坐在丹爐前,若無強大的心境修爲,只怕沒多久就心煩意亂了。
不過,二璧用不上,我倒是可以借鑑一下。
武當的丹鼎傳承已久,藥鼎已是法器,雖然炸丹了,但爐鼎卻沒有毀掉,只是裡面的丹藥炸開了,白費了四十天的苦功。
“看明白其中道理嗎?”
這也是一種很常見的指點演練方式,先展示細節,再問看懂了多少,哪些看懂了,哪些沒有看懂,最後進行鍼對性的指導。
不過,武當的煉丹道士,對這倒是看得很平常,並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煉丹嘛,失敗是常有的事,檢查檢查丹爐,繼續煉便是。
其實,最開始,無論是對收張之維爲徒,還是讓張之維當對手,他都不怎麼熱衷。
武當門長心裡有些吃驚,但轉念一想,卻也覺得正常,若這小子的悟性不逆天,如何能達到現在的這種地步?
他雖然在太子洞中清修,但不代表他對外界之事一無所知,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有秋風未動蟬先覺一般的先知能力,對於張之維的境界,他心裡大抵是有數的,並沒把他當成一個年紀輕輕,手段淺薄的毛頭小子。
“相反,那些口口聲聲說的要修道,但卻把一點微末伎倆,看的比身家性命還重要的人,纔是真正的拎不清。”
忽然,“轟”的一聲巨響傳來,原來是大殿中央那足足有個半人高的青銅丹爐炸開,丹爐的蓋子猛的彈跳起來,在空中不斷顫動,而在這個間隙裡,丹藥分裂而成的碎片,如同流丹一般激射而至。
但張之維的反應,卻超出了他的預料,只見他點了點頭,道:“孫爺演練的很仔細,我看明白了!”
紅臉長鬍子長眉毛的老道士看了張之維一眼,說道:“倒也不是,炸爐之事常有,不足一提,聽說龍虎小天師來我武當,老道我本想一見,瞭解一下他與全性之事的始末。”
武道門長心道一聲,正想開口說話。
武當門長看着水面,沉聲道:“大道至簡,還真是那麼回事,不過,越是簡單的道理越是深奧,你小子境界比我預想的還高一線!”
張之維笑道:“孫爺對太極勁的應用,天底下恐怕無出其右,我倒是沒去琢磨這些精妙的運用,光用它去養生去了!”
之前在濱城的時候,因爲面對槍林彈雨,一直開着金光咒頂着會消耗巨大,所以把太極圓轉的道理用在了金光咒上,
武當門長站在丹爐前,絲毫不作閃避,那些來勢洶洶的丹藥碎片,撞在他的身上,頃刻間便寸寸崩碎,化作齏粉。
“柔圓善守,剛圓善攻,雖說我早已練到剛柔並濟的地步,但個人性格如此,我更喜歡這剛圓。”
此人做事雷厲風行,說了要出去給張之維演練一下,那麼其他的人和事,是否都無關緊要,不值一提。
張之維指着那一圈圈的水波,道:“在我看來,無論是剛圓還是柔圓,太極圓轉的本質都是這個,只是境界有高低而已!”
自己在玉虛殿前,展示的是太極的陰勁,而武當門長現在展示出來的便是太極的陽勁。
“長門師弟好雅興,怎麼想着來淨樂宮看看?”老道士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他心裡詫異的是剛纔武當門長震碎那些丹藥碎片的方式有些特別。
“不過,我那蠢徒弟還記得,這次他讓你幫忙送信,你說他想讓你當我的對手,但實際,他是想你來傳我衣鉢!”
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音,但疾風勁浪之中,卻隱隱有一種轟鳴的震盪,空氣中的有形無形物質,都被震散。
“說白了,護道手段就是殺人,太極陰勁太柔了,不好殺人,所以殺人要用陽勁,要用剛勁,這裡是丹房重地,不好演練,你隨我出來一看。”
武當門長笑道:“這點東西,其實算不得什麼隱秘的事,修武修道,其實都是一回事,落到實處,還得看境界。”
說罷,紅臉老道也不和張之維打招呼,徑直走進了煉丹大殿,蹲在地上檢查丹爐,長長的鬍子和眉毛垂到了地面。
武當門長說道:“倒也不是不同,太極圓轉,並不是單純的圓柔那麼簡單,還有一種叫圓震,勁有柔勁和剛勁之分,圓也有剛圓和柔圓之分。”
不過嘛,論其難度,這種剛猛的太極圓轉的力量,不會比虎豹雷音低,就是面前的武當門長親自教他,只怕沒多少年的苦功,他也練不成。
這還是丹藥碎片,若是人打在他的護體勁力上,只怕全身的內臟和骨頭都會被震碎。
這倒並不是他在拍對方的拍馬屁,而是確實是如此,畢竟他還真沒指望太極殺人,對太極的研究,只是淺嘗即止,更多的是對自身性命的保養。武當門長說道:“小高功說的其實一點也沒有錯,太極勁本來就是養生,所以重柔圓,但菩薩都有金剛手段,一味的養生並不可取,可以不動手,但不能不會動手,這叫護道手段。”
聞言,武當門長哈哈大笑:“你小子倒是很合我胃口,前些年,我一直想找一個對手和一個衣鉢傳人,但找來找去,都找不到合適的,後來,這個心思慢慢也就淡了。”
張之維點了點頭:“孫爺的太極似乎有些與衆不同!”
這些道士,本來煉製這爐丹藥已有四十天之久,在過九天,便能出丹,但今天突然見到了在太子洞清修,多年未見的門長,心神激盪之下,竟沒拿捏住火候,來了個炸丹。
所以,張之維以玩笑話的語氣,說包租公讓自己送信,是來當他的對手時,武當門長只是大笑,並沒說什麼,但一番瞭解之後,發現了張之維的不凡,他卻是真有些動了心思。
他看向張之維:“小子,我很看重伱,先前只是戲言,現在認真問你一句,你要怎麼選?要傳我衣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