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園,書房內。
沙發上,兩個男人相對而坐,卻互相無視對方的存在。
“崔九槍傷治好後,很快會執行槍決。崔坤良已經快八十歲高齡,白髮送黑髮人,這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懲罰。”冷流川最終打破了沉寂。
“笑話。所有的惡人爲非作歹,最後都來個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不是中國的法律從前就可以改變,有這一個懲罰就夠了?”宇文冽氣得坐直身子,怒視着對面的人,“看不出你脫了冷世強的這層皮,就變得這麼懦弱,膽小怕事!”
冷流川被他這麼貶低,卻沒有動怒,“你說對了,冷流川就是很平庸的一個人。比不上你們這些大英雄,大正義。但是,比起做一個大英雄,我寧願做這樣一個平庸的人,至少可以正常地留在這個地方,可以守在她身邊。”他突然站了起來,“而你,如果一直這麼下去,你只會走上常風華的老路。”
宇文冽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猛然看向他,卻只看到走向落地窗前的背影,“什麼意思?常風華是被他們逼走的?”
冷流川看着窗外,陽光普照,江面上波光粼粼,江山來往的船隻,星星點點,像漂浮的葉子。
“你現在走的路,就是很多年前常風華走過的路。他同樣的聰明,同樣的固執,也一直在查找真相。他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卻因爲最後一步,被人設計意外身亡,當然,也有說法是流亡。”
冷流川轉頭,回到沙發上,坐下來,“再遠一點,你父親宇文國,同樣和他們對抗。對抗的結果,是家破人亡。”
“知道你們這些所謂的正義人士,最大的問題在哪裡嗎?在你們眼裡,除了黑,就是白。所有的惡人都必須趕盡殺絕,所有的好人都被歌功頌德。你們從來看不到,黑和白之間,還有一個灰色地帶。”
“照你的說法,這個世界可以不分黑白,因爲都可以擠到灰色地帶。惡貫滿盈的人,都可以爲自己找到理由開脫。你不就是想說,壞人也有好的一面。但你想過沒有,他們害過的人有多少?你去看看崔氏父子的罪狀,販賣毒`品,販賣人口,販賣軍`火,他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他們會有今天的下場!”
宇文冽已經激起了憤怒,“我不說別人,就說我自己的人。我女兒一歲不到,他們竟然能綁架這麼小的孩子。我夫人呢,她只是一個女人,崔坤良把她困在那種連鬼都出不來的地方,如果不是她運氣好,她還能活着回來嗎?”
冷流川沒有反駁他,嘆了口氣,“你既然能想到她們,就不能爲了她們,不要把事情做得那麼絕?崔坤良的懲罰也不輕,他所有的財產都被沒收,餘生也只能在那個荒島上度過,跟坐牢有什麼區別?”
宇文冽聽到這一點,心裡猛然一滯。這不正是他一直在矛盾的問題嗎?
“崔坤良只是貪圖錢財,你應該知道,他們這種人的背後,盤根錯節的人物關係,不是你想除掉就能立刻除得一乾二淨。他們可能不會直接針對你來打擊報復,只會從你身邊的人開始。常風華如果不走,富雲集團剛剛站穩腳跟,或許又會重複破產的命運。小蔓和你,還有他妹妹,都可能受到威脅。”
宇文冽臉上表情有些僵滯,重新坐下來。整個人脊背發冷。他做過無數種猜測,常風華離開的原因,卻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你不是都打算跟她訂婚了,現在說這些,不是搬石頭,砸你自己的腳嗎?”宇文冽聲音已經低下來。
“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會走到這種地步。小蔓已經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現在你對她來說,應該是最重要。你還想她再重複一次這種經歷?你女兒呢,夫人呢,她們如果沒有你,會怎麼樣?”
宇文冽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裡像壓了一塊石頭,積悶壓抑。
“綁架的事情,應該不是崔坤良的本意。這些事情都冷子星在背後折騰,我也疏忽了,他竊聽了我的電話。”
冷流川大體說了那天事情的經過。
常梓緋那天給冷流川打過電話,說起兩個人的協議,冷子星應該就猜測到,宇文冽要去見崔九。剛好那天常梓緋和宇文思蔓帶漁果果去遊樂場玩,冷子星纔有機會綁架。
“冷子星怎麼會知道紅葉這個名字?”宇文冽聽了,自然很生氣,他竟然小看了冷子星這個人,“你都已經知道冷子星懷疑了你的身份,爲什麼不除掉他?”
冷流川沉默不語。
“你果然不是冷世強!他知道那麼多秘密,你現在不除掉他,他遲早有一天會對你下手。你以爲你把他當親人看,他就會認你這個冒牌的父親?”宇文冽說完,已經起身,準備離開書房。
“我和小蔓訂婚,你就沒什麼話說?”冷流川衝着門口質問了一句。
“你跟她的事情,你自己去解決。”宇文冽丟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頭也不回地離開書房。
該怎麼解決?
冷流川心裡開始發怵。
他是不是應該把常風華離開的原因告訴她?告訴了他,不就意味着他主動推開了她?
如果常風華能回來也好,可偏偏一直是個未知數。
書房有人敲門,陳叔來叫他去陪同客人吃飯。
冷流川起身,離開了書房,走向餐廳。
餐廳內,其樂融融。
宇文思蔓幫着雲姐一同在上菜,旁邊坐着一家三口,小朋友很歡快的唱歌,拍手。
冷流川看着這一幕,恍如置身夢中。
“冷先生,你杵在那裡看什麼,不吃飯嗎?”宇文思蔓看到了他,衝着他笑了笑,幫他把座位拉出來,伸手請他入座。
“咕咕哭,咕咕哭……”漁果果每次學了一個新的說法,就要念上半天。
常梓緋想要阻止她,她卻以爲是逗着她玩,又叫又跳,鬧得更起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