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在白天的那處酒館的內,李頓和貝克在一張擦拭的油光發亮的桌旁對坐。
桌上擺了兩份土豆燉牛肉、一隻燒雞、一份麪包,還有李頓自帶的葡萄酒。
肉湯冒着熱氣,帶着燒雞的香氣撲到臉上,讓人食指大動。
桌上的兩人卻沒有動口,沉默的氛圍環繞。
貝克端起桌上的酒管,給兩人各倒了一杯。
李頓率先打破沉默道:“好些天沒有看到你了,你這幾天過的怎麼樣?”
貝克倒酒的動作頓了頓,他面色糾結似是在沉思着、猶豫着。
酒杯倒滿,貝克拿起面前的酒杯,給自己灌了一口。
嘆了口氣,他說道:“很不好,這幾天心情很沉悶。”
“怎麼了?有人刁難你?”李頓奇怪道。明明幾天前還挺和諧的,怎麼突然受人欺負了?
“沒人刁難我!是我自己生悶氣吧。”貝克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覺得自己現在像是一個小女孩,莫名其妙的發脾氣。
“爲什麼?現在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嗎?成爲男爵的衛兵,有吃有喝,還能出人頭地。以後找婆娘也好找。”李頓覺得貝克應該沒有生悶氣的理由纔對,但是他竟然這麼說了,那一定是因爲發生了什麼事。
“就是因爲這樣我才難受!當一名小衛兵,存下一點錢!然後在幾年後還是一名小衛兵!又或是拿着錢回村裡娶個臭婆娘!”貝克的語氣有點激動,“可是我不想這樣啊!”
“那你想做什麼?”李頓想知道貝克現在是有什麼偉大目標,竟然讓他這樣的痛苦。
“我想做什麼,你應該知道的!我們相識了十幾年!”貝克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就像我知道你一樣!你也知道我!村子被毀滅後!我就想成爲男爵的士兵!我就想着鍛鍊自己!想爲咱們村報仇!想爲爸媽報仇!也想……也想爲多洛莉絲報仇!”
“你不是也一樣嗎?冒着風險成爲獵人!每天到森林裡磨鍊自己!每天晚上還要在院子裡鍛鍊!我都知道啊!我也在天天鍛鍊!”貝克情緒激動,他兩隻手撐在桌上支撐着自己,喘息着。
“我只以爲是流竄的強盜,可沒想到竟是胡德男爵!多麼讓人絕望啊!”
他的聲音開始低落,淹沒在酒館內的嘈雜之中。燭光搖曳,低垂的臉頰上反射出一絲晶瑩。
“成爲衛兵有什麼用,鍛鍊技藝有什麼用,怎麼可能對付的了貴族!沒有騎士的力量,怎麼可能報仇。”他喃喃的說道。
李頓沉默,他抿着手中的酒水。他沒想到貝克會有這些想法,就像他並不瞭解貝克的過去,也不瞭解前身的過去一樣。
穿越到這個世界,他總是迴避詢問前身的過去,努力的隱藏自己,不讓人發現這個身體中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了。
成爲獵人也好,鍛鍊自己也好,只是單純的想在這個世界活的更好。至於報仇?雖說是這個身體的親人,但是對他這個外來者而言,也算的上是非親非故,更談不上什麼感情了。
但是,李頓對貝克的感情,卻說來複雜。
他剛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在一片黑暗的地窖裡,他驚慌失措,也曾認爲自己是被綁架了。
雖然他最終,還是確認到自己是穿越的事實。
按理來說他和貝克滿打滿算也就相熟了兩個月,關係也沒多鐵纔對。
但在這個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世界裡,一開始就主動過來和他搭話,關照他,讓他熟悉周圍環境的貝克,還是做到在李頓心中佔據重要位置。
這是李頓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現在認定的唯一朋友了。
“你是想成爲騎士嗎?”李頓開口問道。
“是!我是想成爲騎士,但我年齡已經這麼大了,沒有希望了。”貝克聲音低沉,帶着一點沙啞。他已經十九了,再過幾個月就要達到二十歲的期限,已經沒有希望成爲騎士侍從了。
“抱歉!和你說了這麼多沒用的!”貝克偷偷的擦了擦自己的臉頰,“反正你已經成爲騎士侍從,總有機會報仇的,我怎麼能那麼貪心呢?”
他拿起麪包,狠狠的啃了一口,似是要將自己的不甘一併咬碎。
李頓又向嘴中灌了一口葡萄酒,卻只飲到一絲酒水,定睛一看,已是喝光一大杯。
他嘆息一聲,放下酒杯。
對於貝克所說的向胡德男爵報仇,他根本沒這個想法。
還是那句話,無冤無仇,他沒有理由爲了前身的一個背景設定就捨生忘死。
但是看着貝克那麼傷心,那麼痛苦,他也得想出一個解決辦法。
整理自己的思緒。
良久,李頓下定了決心。
“你想成爲騎士,我有辦法。”李頓說道。
此時的貝克正化悲憤爲食慾,他一口麪包一口肉,將自己的嘴塞得滿滿的。
“嗯?”貝克疑惑,他沒聽清李頓說了什麼。
“你想成爲騎士,我有辦法!”李頓加重了語氣,又重複了一邊。
貝克嚥下嘴中的食物,苦笑了一聲:“別逗我了,你能有什麼辦法!身體素質不達標,永遠成爲不了騎士!”
“那就讓你的身體素質達標!”李頓肯定的說道。
“怎麼可能,難道你要去疏通關係作弊?”貝克不信,“作弊也沒用,身體素質不達標,成爲騎士侍從會死的!”
他這些天已經從別人那打聽到,爲什麼成爲騎士侍從一定要身體強壯。
“那就鍛鍊!”李頓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
“怎麼鍛鍊?”貝克疑惑的說道。
“那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貝克聽到這句話,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他不相信有辦法能夠讓他達標,但是這是李頓的好意,他也不好再去反駁了。
專心解決餐桌上的食物,杯盞碗勺的碰撞聲,淹沒在酒館的觥籌交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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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頓躺在牀板上,回想與貝克的談話。
他沒想到平常有點傻傻的,整天想着吃肉,喝葡萄酒的貝克,竟然揹着這樣沉重的包袱。
也想到貝克經常在他回村時出現在他面前,那盯着肉的眼神。
或許,這就是男人吧?
有追求,卻也揹負着沉重的壓力,不能輕裝上陣。
只能靠着平常表現的嘻嘻哈哈,掩蓋自己內心的痛苦。
在人前表現的沒心沒肺,卻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偷偷抹眼淚。
別人看見的總是自己堅強的一面,心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