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只是墨紫漣的瘦削背影,吐出的悲傷聲音,洛溟醞釀許久的怒意和恨意就消失殆盡。
如果不是以巴掌開場,洛溟竟不知道要對她講出第一句話。
墨紫漣沒有出聲,也沒有轉過身看他。
“你還好麼”這樣的開場白,對於早已經決裂的二人,實在是不合時宜的對白。
洛溟的心忽然沉下,暗自嘲弄自己的期待,他居然會期待墨紫漣問他過的好不好,或是祝賀他終於晉階到聖獸了。
如風往事,哪堪回首?
洛溟握緊拳頭,冷冷開口,“我要見黑耀。”
簡短,直接。這是洛溟和“別人”說話時纔有的語氣。
墨紫漣的身子不易察覺地顫了顫,她沒想到,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與“她”無關,與“他”也無關,竟然是與一個“毫不相關的人”有關。
墨紫漣自嘲,她居然還會妄想他關心自己過的好不好,或是注意到她已經瘦削的只剩骨頭的身板。
——我若離去,絕不回首。你真的執意分開麼?
這是那時,洛溟離去之前,含着淚問她的話語。
那麼冷傲的洛溟,面對她的“絕情寡義”,卻還是出言挽留。
墨紫漣閉了閉眼,果然,他離去了,情斷已絕。
讓他放手,不就是她要的結局麼?
如今他真的做到了,墨紫漣,你應該高興纔對!爲什麼要這麼痛苦?
墨紫漣眨眨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淡淡道,“你要見他,就去見吧。找我做什麼。”
洛溟凝視着墨紫漣的背影,因她不肯轉過身而惱怒萬分,“墨紫漣,你怎麼沒臉見我麼?還是你太想念我,已經淚流滿面了?你放心,我不會嘲笑你的。”
眼淚忽然從墨紫漣的眼眶中涌出,混合在鹹澀的海水中。
“如果你是來報復我、看我笑話的,我實在很抱歉。我現在過的很好,我很快樂。我不見你,是因爲我馬上要嫁人了,不能隨便見別的男人。”
她說謊!墨紫漣在心中流血。她過的不好!她很傷心!她想見他!她瘋狂的想他!
可是……她不能說。她只能閉着雙眼,說着言不由衷的話。
“哈!”洛溟冷笑,她居然說她快樂!她居然說他是“別的男人”?好!好!
洛溟怒吼,“墨紫漣!你不是嫌棄我生來就不是聖獸麼!你不是嫌棄我配不上你高貴的龍族血統麼!我現在就去把黑耀殺了,讓你看看到底是那個天生的聖獸厲害、還是他的火麒麟血統厲害!你若是因此守了活寡,就算流乾眼淚來求我和你在一起,我都不會同意!”
洛溟吼罷,就扭頭離去,砰地一聲摔門而出。
墨紫漣驚得轉過身,早已淚流滿面。
漾兒跑過來,“公主,你別哭。洛溟要去殺黑耀,怎麼辦啊?”
墨紫漣擦擦眼淚,“走,去攔住他!”
洛溟,根本打不過黑耀啊!
……
洛溟藍色的眸中迸射着嗜血的殺意,一路斬殺攔截他的蝦兵蟹將。
“黑耀!黑耀!你出來!”
洛溟聲聲怒吼,聲響在北海龍宮中震盪迴響。
被洛溟斬殺的屍體橫七豎八地佈滿了他走過了路,血腥的味道飄散在海水中,染紅了北海龍宮。
“黑耀!你有種就出來!別躲在暗處做縮頭烏龜!”
唰!
一支長槍赫然穿過血紅的海水,在洛溟側頭的鼻前飛過。
黑耀身着紅袍,立於洛溟身前,怒瞪他,“你是何人?爲何傷我族人性命!”
“你不配知道我的姓名,領死吧!”
洛溟忽然變出本體,一條十人高的水龍彎曲着龐大的身軀,藍色的龍鱗在猩紅的海水中緩緩劃過。
“是你!想不到你還有臉殺到這來!”
黑耀認出了洛溟的本體,水龍在龍族內並不屬於高貴血脈,比之他的麒麟血統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黑耀也迅速露出本體,他是高貴的火麒麟,生下來就是聖獸,而不像洛溟,只是一隻神獸。
火麒麟身形不似洛溟那樣龐大,龍頭馬身,身負龍鱗,腹部有紅毛,尾毛似龍尾一般舒展搖擺。
洛溟迅速發動攻擊,口吐寒冰,四爪張開,龍身緊緊纏繞住火麒麟的身體。
黑耀扭轉脖子,直面洛溟,紅色烈焰從口中吞吐而出。
寒冰與烈焰交鋒,傳出嘶嘶的響聲。
洛溟眼底寒光乍現,寒冰爲虛,纏繞爲實,龍身陡然發力,將全部的靈力都用於束縛火麒麟。
墨紫漣和漾兒剛到達殿前的廣場,就看見眼前驚心動魄的場面。
黑耀口中的火勢越來越弱,四隻蹄子不停蹬踹,卻依然無法從洛溟的龍身中掙脫出來。
墨紫漣之前還擔心洛溟受傷,如今見到洛溟佔了上風,愣了一下,緊繃的神經也舒展開,心底溢出一絲慶幸。可是下一刻,她就意識到不妙,“不要殺黑耀!”
黑耀是麒麟一族的嫡子,若是被洛溟傷了或是殺了,麒麟一族必定不會放過洛溟!
洛溟的余光中,墨紫漣的臉上依稀可見淚痕,一雙眼睛驚恐萬分。
她就那麼怕自己殺了她的未婚夫麼?
洛溟的龍身再度緊繞,勒得黑耀喘不上氣,四肢也無力晃動。
墨紫漣撲過來,見洛溟的雙眼猩紅一片,殺意乍現,忙用手搬動他的龍身,“不要!洛溟不要!你不能殺他!殺了他你會有殺身之禍!”
洛溟轉過冷酷的臉,瞪着墨紫漣,“墨紫漣,你是不是心疼他啊?我要是殺了他,你會不會哭呀?”
墨紫漣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曾經雖然冷傲卻並不血腥的洛溟,居然變成了嗜血的惡魔?
墨紫漣心痛,是她,親手捏碎了她和他之間的愛情,將他送上了這條不歸路!
眼淚忽然決堤,墨紫漣咬着脣,說不出話。
洛溟看着她的眼淚,怒火連天,“墨紫漣!你居然爲他流眼淚!你不是沒心沒肺嗎?你不要我時,我怎麼沒見你掉一滴眼淚?你居然爲他哭!”
洛溟猛地捲起龍尾,將黑耀捲到天上,然後龍尾如鞭,猛地抽打在黑耀的身上。
砰!
火麒麟的身子重重墜地,激起一片水花。
洛溟忽然變成人形,一腳踏在火麒麟的肚子上,伸出手,乾淨利落地剜下黑耀腹部的紅毛,收起。
墨紫漣看見黑耀的腹部還在劇烈的起伏,知道他還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