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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瀚一直在用心留意,以便爲楊致穿針引線之餘隨時查缺補漏。不想福王趙行、首輔宰相王雨農與皇帝自己先後自覺自願的搶過了這個角色,倒令他日後會少了很多嫉恨,也樂得靜觀其變。
凝神應戰的安貴侯沒料到楊致的第一個問題竟會如此簡單,傲然蔑笑道:“我自七歲束髮受教,飽讀聖賢之書已近四十年。至今仍是學而時習之勤讀不倦,不敢有絲毫懈怠。”
“很好。侯爺既稱我是誣告構陷,反過來說便是你忠君愛國了?”
這不和第一個問題一樣是廢話嗎?“當然。我李氏一門世代忠良,對大夏與皇上的耿耿忠心日月可鑑。”
“教不嚴,師之惰。這三字經上的上面一句是什麼?”
安貴侯想都不想就衝口而出:“子不教,父之過。你也太小看……。”
話一出口便立刻意識到大爲不妙,可楊致哪裡還會給他辯駁的機會?須臾不停的緊接着問道:“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這句話是誰說的?”
“楊致,我承認小兒頑劣,可是……。”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回答我的問題!”
“……亞聖孟軻。”
“子曰:君子之事上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德,故上下能相親也。敢問侯爺,能否當着皇上的面解說其意?”
安貴侯即便再怎麼愚蠢,也知道此時已被楊致一步一步誘入圈套。若真的當庭解說,只怕會被人笑掉大牙。臉紅脖子粗的急道:“楊致,你這廝好生奸詐!”
“我人品如何自有公論,當不得侯爺如此謬讚。你不是自誇飽讀聖賢之書麼?現在你只需回答:能還是不能?”
簡簡單單幾個問題問下來,衆臣都看出安貴侯已經亂了陣腳,十有八九會潰不成軍輸個精光。絕大多數人原以爲楊致只是讀過幾年書的一介武夫,此刻忍不住連連暗贊。吟詩作詞樣樣高絕,引經據典信手拈來,告人黑狀請君入甕更是熟練之極。可憐的安貴侯對其評價可謂精闢:這廝竟是如此奸詐!
安鄉侯李中敏與安寧侯李若鬆連忙出班拜倒,一齊爲其弟解圍:“啓奏皇上,我家三弟因愛子新喪亂了心智,纔會誤中楊致奸計!皇上萬不可聽信其奸佞之言!”
這樣的反駁與指控毫無章法,如同狗急跳牆一般胡吠亂咬,根本沒有半點殺傷力。楊致心說這兄弟三人的檔次簡直低得沒譜,老子先前還把你們看高了!
“安貴侯言語清晰詞鋒犀利,哪像心智混亂之人?我們早已言明是雙方自願,滿朝文武均是親眼所見親耳聽聞,你等兄弟三人若是做賊心虛有心反悔,儘可直說,何必胡攀亂咬?我剛纔所問皆是最爲平常不過的聖人之言,無一字涉及安貴侯喪子一案,又何來奸詐一說?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奸詐奸佞,只要能隨便挑出一條站得住的理由來證明我奸在何處,我便甘願自承誣告之罪!”
這場官司從開始打到現在,已經從衆人都以爲是無中生有到像模像樣有跡可循。原告一方的狀詞還未陳述完結,被告一方就已毫無還手之力。
楊致的切入點妙就妙在,明明知道他是上綱上線言過其實,可反駁的每一道門都已事先堵死,只要安貴侯一開口自辯就無異於自打耳光,想駁也不知該從何駁起。就連皇帝、王雨農與徐文瀚等心機深重的人,都不得不暗暗佩服。
李氏三侯引以爲傲的所謂世代忠良富貴,還不如說是世代紈絝草包。平時只有他們欺負人家的份,哪曾想到有一天會撞上這樣的狠角?
楊致很大方的從旁靜候了片刻,見李氏兄弟還是面面相覷無言以對,笑問道:“既然三位侯爺說不出來,那還是由我接着說?”
“冤枉啊!皇上,我那英思孩兒死得冤枉啊!”李氏三兄弟只得滿臉悲憤的以頭撞地,額上青腫流血也恍若不覺,可憐巴巴的寄希望於皇帝能夠大發善心。
楊致冷冷一笑不爲所動,繼續慷慨陳詞:“皇上,先帝賜封李氏一門三侯,按說他們理當時刻感念聖恩,應嚴格自律爲人臣表率,應以自覺維護民心國本爲己任。可他們卻尸位素餐驕奢淫逸,縱子橫行不法無惡不作。試問百姓個個心寒人人齒冷,如何會以身爲大夏子民爲榮?皇上朝乾夕惕昕宵勤政,如此苦心求治又有何用?皇上一統天下的宏圖大業,又要何年何月才能達成所願?”
“諸位同僚!須知民若水也,水能載舟,亦可覆舟。俗語有云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李英思業已成年並非無知小兒,平日遊手好閒在外胡作非爲。父子二人同在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見,安貴侯卻放任自流無動於衷。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他父子二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皇上爲大夏添磚加瓦只爭朝夕,安貴侯口稱其忠卻日日不忘毀我大夏根基,難道不是罪同謀反造逆?這等陽奉陰違的卑劣行徑,難道還當不得奸逆國賊這四個字?”
這番話幾可當得一篇討李氏檄了,雖是從前世的反腐言論演化而來,卻也振聾發聵發人深省。不僅皇帝悚然動容,羣臣也是盡皆默然。
首戰告捷,楊致義正詞嚴的做了個小結:“爲人臣者,當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時刻銘記於心,始終言行如一,不敢片刻有忘。請安貴侯捫心自問,你言及於此時,也能如我一般問心無愧麼?”
王雨農等幾位內閣大學士都是奉儒家經典爲治國經世法寶的飽學大儒,此言一出,也不禁對他刮目相看。此人滿腹錦繡字字珠璣,絕不僅僅是一個靠戰功起家的什麼“蓋世猛將”!
皇帝拿楊致的話品味良久,肅然道:“楊致,朕今日有所得!”
所有的前期鋪墊均已足實到位,楊致遊刃有餘的轉入下一階段的戰鬥:“安貴侯身犯謀逆顛覆重罪,全因耿超等人當街擊殺其惡子而致無所遁形。既然如此,我便就此事說道說道。”
“據我所知,拙荊當日乃是蒙梅妃娘娘與長秀公主憐惜相召,在出宮回府的路上與李英思偶然相遇。她不惜一生清冷孤苦,甘願舍卻大好青春韶華爲我守節,安貴侯人面獸心不敬重倒也罷了,竟還敢狼心狗肺信口雌黃污她清白!你將皇上的欽封鎮國誥命置於何地?試問天理何在?你良心何在?”
“皇上對我的追封恩恤和對拙荊的表彰,是因我精忠報國至死不渝,是向億萬黎民彰顯我大夏鐵血之志,是爲激勵百萬將士奮勇殺敵誓死報效。你那惡子藐視皇上對拙荊不敬,猶自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率一衆爪牙衝擊國之柱石衛大將軍府邸在前,向血戰歸來的禁軍將領啓釁在後,實在是死有餘辜!可笑你死到臨頭尚不自知,竟然喪心病狂還妄想矇蔽皇上自毀長城冤殺良將,爲你泄一己之私憤!安貴侯,你睡醒了麼?你知罪麼?”
楊致口若雷霆步步緊逼,將安貴侯謀逆的罪名愈扣愈死。不僅安貴侯兄弟三人及其一系官員急憤欲死,滿朝文武也跟着出了一身冷汗:安貴侯愛子被殺,上金殿告御狀原在情理之中,沒想到此人的反擊竟是如此凌厲狠辣!
一件紈絝子弟當街調戲婦女的小案,硬生生的被他搬弄成了足可抄家滅族的驚天謀逆巨案。按照他的說法,那小侯爺不但該死,起碼還得鞭屍棄市,之後還要全家陪同死光光才足以平民憤。
敢情官司還能是這麼個打法?日後誰要一不留神惹上這位大爺,那還不得給嚇出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