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間,滄歌也是重重的一跪,跪倒在了南宮夫人的面前。
她迅速將南宮夫人嬌柔的身子托住,並沒有真的讓南宮夫人真將頭顱磕下,淡笑道:“這世上,哪有孃親跪女的事情?不過是選妃罷了,若是有幸還能成個王妃什麼的……一夜之間飛上枝頭變鳳凰。”
“孃親,你!你太過分了,你怎麼能這樣對若泉!”南宮疏影憤怒的拍下手中的筷子,脆弱的玉箸就這般被摔成了兩段。
南宮夫人的臉色也是一凜,她知道滄歌的性子,滄歌性子冷淡,從不喜攀龍附鳳,飛上枝頭變鳳凰這話,定然也是用來安她的心的。
這個女兒得來不易,對她更是一心一意的好,讓她寬心,可她卻要將女兒推入宮闈之中……
“若疏影沒有把我從河中救起,那這次選妃孃親打算怎麼做?”眯着丹鳳眸,滄歌眼角的淚痣在瑩瑩燈火中妖嬈明豔,灼灼的目光更恰似一道明亮的火焰,看穿黑夜裡的一切。
身子顫抖了一下,南宮夫人的目光霎時空洞,少頃蒼白的脣才上下輕碰,失魂落魄道:“皇上下旨,凡是年紀在十五歲與二十歲之間的大臣之女,必須參加這次選妃。花影雖然失蹤六年,依然是逃不過選妃這一劫的,倘若選妃之日花影還沒有回來,便是抗旨不尊。除非她死了,聖上纔不會讓她繼續入宮選妃。”
那言語之中話不盡相國一家失去愛女,還要面臨選妃之事的悽苦。
擡眸看了一眼威嚴而立的相國,燭光之下,兩鬢斑白,皺紋深深,雖然一國之相,到底是個普通的老人,憂思之下老態畢現。
“所以南宮花影如果不回來,你們就打算宣佈她的死訊,是不是?”滄歌鳳眉一挑,凝眸看着南宮夫人臉上流下的酸楚淚,素手如撥,輕輕拭去南宮夫人的眼淚。
那一席話,恰好說中了南宮夫人的心事,她抿脣而淚,猛然抱住滄歌嬌小的身軀,好端端的女兒,誰願意將無端將死訊傳出?
即便南宮花影還活着,有朝一日回到相府,相府也有她一席之地了。
到時候,即便是親生父母,也不會爲了南宮花影一人的身份,甘冒犧牲全府上下二百三十一條人命去換。
“孃親,既然我做了你的女兒,就該盡到做爲
一個女兒應盡的義務。孃親,你說對不對?”滄歌摟着南宮夫人顫抖的肩膀,將柔弱的相國夫人牢牢的抱在懷中。
倘若不是因爲她,出言獻計,又在朝中名聲大噪,讓諸位大臣們又關注起相國的這個女兒來,此番,他們就可以直接公佈南宮花影的死訊了。
相國夫人反倒是止住了淚水,說話的語氣輕柔中帶着些許的剛強,“你若不願入宮,只消說一聲,我和你爹爹,就算拼死也要保住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屈就了你。孃親不想因爲南宮疏影救了你,就讓你因爲報恩而入宮選妃,切莫因爲我們而覺得人心涼薄,世態炎涼了。”
在入相府之前,滄歌就已然嘗過人間百種滋味。
人心涼薄?世態炎涼?對滄歌的遭遇來講,這些個形容詞,都算是輕慢了她從前所遭受過的折磨。
被最愛的人背叛,纔是滄歌一直來心裡的一根刺,一根只要一觸碰就會鮮血直流的刺。
心中砰然一跳,嗅着相國夫人髮絲柔柔的甜香,滄歌對她的恩德自是感念於心,此刻相國府即將遭難,朝中定有不少對手會趁機落井下石,她又豈能袖手旁觀?
而憑她之能,在九龍國京城不是照樣玩的風生水起,何況是這個錦華國呢?
滄歌脣邊笑意盎然,溫言道:“孃親,若泉並不勉強,你看啊。這二皇子鳳天城權勢滔天,貴爲太子;這三皇子鳳天宸,溫文清俊,又攜神器歸朝;這四皇子鳳天軒,一表人才,精明睿智。不管是哪家王爺看上了若泉,都是若泉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若泉,你能這麼想……爲父自然是高興,若你能將來嫁給王公貴族,也算是一生榮華富貴……”南宮乾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滄歌,此番選妃,三位皇子對於他這個義女都親睞有加,她若不去,相國府就會失去朝中所有皇子的支持,立馬遭殃。
南宮疏影整個人都抓狂了,他看着這個他曾經一心一意敬重的父親,現在卻這樣處心積慮的算計一個小女子,氣哼哼的說道:“父親乃是朝中相國,官居正一品,地位和權勢和九龍國的丞相幾乎一致。九龍國丞相嫁女,非王爺不嫁,因爲朝中有諸多忤逆的派系。今日姐姐不願選妃,皇上未必會真的降罪爹爹,可是爹爹不能通過嫁女得到朝中王爺的照拂,
怕是要被當今太子一派彈壓吧?這纔是父親你要姐姐入宮的真正原因吧?”
他原是一口一個爹爹的喊南宮乾,叫的十分親暱,可心寒之際,出口便是喚南宮乾父親,那言語之中變得生分陌生起來。
嘴角微微顫抖了一下,南宮乾知道這個兒子向來對權勢之間的事情不敏感,今日能說出這番話,定然是因爲對南宮若泉關心的無以復加。
他目光深深的看向滄歌,複雜道:“若泉,爹爹確有私心,你若不肯,我也不會勉強你。”
相國夫人只道南宮花影失蹤,無法參與選妃,是爲抗旨不尊。聽南宮疏影一言,才發現原來到自己的夫君在朝中,還有這諸多的煩憂,不禁側目去看南宮乾。
“弟弟,姐姐知道你都是爲了姐姐好,只是你可曾想過,若不是因爲你救我,朝中之人也未必關注的到相府之中還有個千金,三位王爺也不會莫名對一個小女子垂青。萬般之事,皆由若泉而起,若不由若泉承擔,難道不是連累的相國府……”滄歌的目光依舊恰如雨夜中的寒雨一般的清冷,出口字字冰涼,她早已心冷,無論嫁給誰都已無妨了。
南宮疏影眼中閃過一絲悽然,若非她一心替父親解憂,以她恬淡的性子,又怎麼會讓滿朝文武關注到她?
說到底,還是南宮家欠了她。
可是那諸多虧欠的言語,就像是魚刺在哽,吞之不進,吐之不能。
***
錦華歷八月,天降大雨。
自小體弱多病的相府千金南宮花影養病後痊癒,歸雲安城,相國遂玄月峰前任少主之賜名,改名南宮若泉。
“聽說相府的千金回來了,斷九龍國藥材買賣的主意還是她給想出來的,差點沒虐死丫的九龍國。”
“就是,真是大快人心啊,你說選妃的時候,她能看上哪位皇子?”
“選妃不是皇子來挑嗎?兄臺,你喝多啦,來吃菜吃菜……”
客似雲來的酒家中雲集了不少吃飯喝酒的食客,天空沒有明月,耳邊卻是落寞的雨聲和酒樓中喧譁吵鬧之聲。
那男子臨窗而坐,手執銀色杯盞,指尖還沾着未乾的酒水,他獨坐一人,自斟自飲,不自覺的就自言自語道:“這就到中秋之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