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一直沉默不語,水秀也沉不住氣了,扯着我的袖子輕輕道:“姑娘,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你告訴我們啊!”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還沒有想好,你們讓我再想想。”
吳嬤嬤看了我一眼,輕嘆了口氣將水秀拉開,說是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而水秀也只能嘟嘟囔囔的被她拉到一邊去睡了一會兒,晚飯送來了之後我們都草草的吃了兩口,便要準備去念深那邊守夜了。
看我眼睛充血通紅沒有休息好,吳嬤嬤便讓我留下來好好休息,她和水秀分別去給大皇子守上下夜,我也拗不過他們,便答應了。
我也是實在累狠了,心力交瘁的,頭一沾枕頭便沉沉的睡着了,連一個夢都沒有做。
可就在我睡得正香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了一聲驚恐的尖叫——
“啊——!有鬼啊!”
我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了過來,猛地坐起身,便看見吳嬤嬤也從牀上坐了起來,一把撩開帳子:“是水秀的聲音!”
的確是水秀的聲音!
我和她急忙披上衣服推門出去,這個時候才過丑時,天幕漆黑一片,周圍卻已經全都亮起了燈,好多人都披着衣服走了出來,紛紛說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怎麼有人在叫鬼?”
“我也聽見了,什麼鬼啊?”
我舉着燭臺和吳嬤嬤一起往念深的房間走過去,就看見水秀站在門口,杏兒他們都舉着燭臺圍着她,也像是嚇得不輕的樣子都在瑟瑟發抖,我急忙走過去問水秀:“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水秀臉色蒼白,一看見我便哭着道:“姑娘,有鬼啊!”
“到底怎麼了?”
她一邊哭,一邊吸着鼻子說道:“我,我在外面睡得迷迷糊糊地,就看見有個黑影在大皇子的牀前飄,我還以爲是簾子,可是後來我看到那個黑影朝大皇子伸手了,我嚇得把牀邊的燭臺撞到了,那個黑影就嗖地一下,就不見了呀!”
“……”
“姑娘,嚇死我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抱着我就哭,我也只能抱着她,就看見杏兒和其他幾個小宮女全都被嚇得哆哆嗦嗦的不敢進去,旁邊還有幾個小太監走過來,低聲議論着——
“真的有鬼啊?”
“難道是——她,回來看大皇子?”
“媽呀你別說了,我都要嚇死了!”
“……”
我讓吳嬤嬤繼續安慰水秀,轉身便舉着燭臺進了房間,裡面還是一片漆黑,屋子中間的帷幔飄飛着,恍恍惚惚好像有無數的身影在眼前閃過,我輕輕的撩開帷幔走過去,只見牀上的念深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着我,辨認了好一會兒才道:“……阿婆?”
“殿下,是我。”
我走過去輕輕的坐在牀邊,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又有些燙手了,我剛皺了一下眉頭,就聽見念深輕輕的說道:“阿婆,怎麼這麼吵?出什麼事了嗎?”
我微笑道:“沒事,一個宮女作噩夢,自己嚇到自己了。殿下快睡吧。”
“唔,好。”
他點點頭,便又閉上眼睛睡了,我將他額頭上的帕子又浸了一下冰水給他敷上,放下帷幔小心的走了出去,剛一出門,杏兒他們便圍了上來:“青姑娘,怎麼樣啊,是不是真的有——鬼?”
我說道:“別亂說,在宮裡傳鬼神之說,是要治罪的。”
她嚇得吐了吐舌頭,我又道:“對了,你馬上派人去太醫院,拿一副清熱解毒的藥來!”
“啊?怎麼了?”
“別問了,快去!”
原本這麼晚開宮門去太醫院就不是太方便的,杏兒他們多少有些猶豫,但看見我鄭重的樣子,也擔心真的出事,便急急忙忙提着燈籠去開宮門,大門剛一打開,卻看見外面許許多多的燈火在夜色中閃耀着,我走過去一看,卻是其他各宮都派了人過來,有重華殿、玉華殿,甚至還有埼玉堂的,七嘴八舌的問發生了什麼事。
杏兒本來膽子就小,又被我剛纔的話說了,她語無倫次的跟那些人說了之後,便趕往太醫院,而那幾個宮的人面面相覷,但也沒有進來,只是囑咐了幾句之後便都各自回去了。
聽小福子說,似乎玉華殿的人在外面呆得最久,一直到杏兒回來,才離開。
這一鬧便鬧了一整夜。
一直到快要中午了,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景仁宮又喧鬧了起來,我從念深的房間裡走出來往外一看,就看到申柔、南宮離珠,還有其他幾個嬪妃身後都帶着好幾個隨從,有些氣勢洶洶的往這邊走過來。
我擡頭看了看頭頂炫目的日光,淡淡的勾了一下脣角,走了出去,朝着他們附身一拜。
“拜見各位娘娘。”
領頭的是申柔和南宮離珠,都沒有理我,好像看都沒有看到我一樣從我身邊走了過去,我看到玉雯是最後一個進屋的,她先小心翼翼的往裡面看了看,才走進去,進門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下。
申柔回頭看着她狼狽的樣子,暗暗的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便先走了進去,回身說道:“幾位當心。”
等進到屋裡,吳嬤嬤正坐在窗邊用藥酒給念深擦手心,這個時候也急忙走過來跪拜,他們各自落座,卻並沒有去看念深,南宮離珠慢慢的坐下來,突然指着我道:“嶽青嬰,你可知罪!”
“不知民女所犯何罪?”
“皇后娘娘恩典,讓你來照顧大皇子,可你是如何照顧大皇子的,你說!”
我淡淡道:“民女照顧大皇子雖不敢說完全周到,但並未犯下什麼大錯,還望麗妃娘娘明察。”
“哼,沒有?”她冷冷道:“那爲何昨夜本宮聽說這裡鬧得烏煙瘴氣?!”
“不過是有個宮女做了噩夢,自驚自嚇,而已。”
“哦?你說得倒輕巧!可是事關大皇子的安危,本宮可沒你這麼好說話!”
這時,一直坐在旁邊的申柔微微一笑,道:“哎喲,麗妃妹妹好大的火氣啊,這對胎兒可不宜,還是別那麼大火氣得好。”
南宮離珠看了她一眼,笑道:“姐姐說的是,只不過大皇子是皇上的血脈,妹妹也是擔心他,擔心他落入奸人之手,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那咱們可擔待不起。”
“妹妹這麼說,是有什麼憑據?”
“姐姐要憑據,好說。”說完她朝身邊的宮女蕊珠遞了個眼色,蕊珠立刻走出去,不一會兒便看到一個太醫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跪在地上。
南宮離珠道:“你說,昨夜發生了什麼事?!”
那太醫顫抖着說道:“回麗妃娘娘的話,昨夜是微臣在太醫院值夜,丑時三刻,景仁宮的杏兒帶人來取了一副牛黃解毒丹。”
衆人一聽,都愕然大驚,紛紛議論起來——
“解毒丹?這用來做什麼?”
“難道大皇子——?”
“噓,聽她怎麼說!”
南宮離珠轉過頭去看着申柔,笑道:“姐姐聽見了嗎?大皇子是身患爛喉痧,這種病可用不上解毒丹啊!”
我跪在地上低着頭,沒說話。
申柔聽了,目光轉向了躺在牀上的念深,又看着我,說道:“嶽青嬰,這是怎麼回事?皇后娘娘可是在皇上面前保薦你來照顧大皇子,如果大皇子真的有什麼閃失——”
“回貴妃娘娘的話,大皇子並沒有什麼閃失。”
“你還敢撒謊!”南宮離珠聲色俱厲,指着我道:“若大皇子安然無恙,何需去取什麼解毒丹!”
我輕輕說道:“麗妃娘娘若不信,太醫在此,可以讓他去給大皇子診斷即可。”
看着我淡然處之的樣子,南宮離珠反倒有些躊躇了起來,但她立刻說道:“好,本宮就讓太醫去看看,如果大皇子稍有不適,本宮就治你的罪!”說完她便朝着那太醫使了個顏色,那太醫立刻起身走到牀邊告了個罪,小心的給念深診脈。
所有人這一刻都屏息看着他。
這個時候念深也醒了過來,有些迷迷糊糊的看着太醫,又看向我:“阿婆……”
我急忙走過去,輕輕道:“殿下別怕,是麗妃娘娘請了太醫過來給殿下診脈。”
他人還有些迷糊,不甚清醒的點了點頭,那太醫搭着他的手腕診了半天,臉色漸漸的有些變了,轉頭看了我一眼,我仍舊淡漠的給念深擦汗,那太醫便又走回去,跪在地上道:“回,回麗妃娘娘的話——”
“如何,大皇子的身體如何?”
“大皇子的身體,並無中毒跡象,發熱也好了些。”
“什麼?!”
南宮離珠一下子站了起來,蕊珠急忙扶着她,她也感到自己剛剛太過激動,看了看周圍的人,輕咳了一聲說道:“你可要診斷清楚了!”
“這,下官已經確認過了,的確是——沒有異狀。”
她的臉色頓時又紅又白,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低頭看着我,我仍舊淡漠的沒有說話,倒是一邊的申柔微微笑道:“麗妃妹妹,本宮知道你是關心大皇子心切,但有的事還是要查清楚了再開口,也免得出了錯貽笑大方。”
南宮離珠臉色有些難看,勉強做出了一個微笑:“多謝姐姐教誨。”
申柔的臉上露出了懶洋洋的笑容,說道:“既然大皇子無恙,那大家也都放心,都可以回去了。”
就在她準備起身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既然大皇子無恙,那那份解毒丹,又是給誰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