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時間,選人結束。
週一生領走十五個學弟學妹中,展依依那一夥自然在列,小團伙如願以償,臨了了還不願意放週一生走,軟磨硬泡要請他吃飯。
“師兄,十五個啊,你也太厲害了。”
“這可一下子解決了我們的大難題……”
可以想象,班級羣裡別提多熱鬧了,少不得對這位風雲學長一陣八卦。
畢業實習,當然都想往大醫院裡鑽。
學弟學妹們因爲能進中心院而心花怒放。
但作爲過來人,週一生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他們,他們想多了。
就以張主任爲例,要走三個名額也沒多少表示,就是一句話的功夫,畢業實習算是學校的‘義務’教育,總而言之一句話,能不能留院,各憑本事。
週一生也沒想給大家潑冷水,反正進了中心院,各科帶教會教他們做人……做狗的,實習狗。
吃飯地點就在校外的炒菜館,價格親民。
十幾個人一個包廂擁擠的坐下,週一生又有一種回到上學時候的感覺。
“師兄在哪個科室呢?”
“急診。”
“啊?”大家面面相覷,自然覺得急診不好。
小崽子們還沒經歷過‘現實的殘酷’,這會兒竟然還在挑三揀四,週一生無奈道:“實習跟工作沒關係,我們這屆畢業的人,留在中心院的就三個。”
“我,蘇權,另一個還不是在中心院實習的人,只是因爲在縣區醫院表現好,被一個調離的領導帶進了中心院。”
那人叫劉德業,影像2班的。
之前在周邊縣醫院影像科,科主任擴編來中心院,因爲倆人是老鄉,就帶着他進來了。
當然,有些事情經不住往深處想。
劉德野有沒有給科主任塞紅包,找門路,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事情還是週一生剛回來時,蘇權告訴他的,至今兩人還沒見面。
就這一句話。
場面冷了一下。
說好不潑冷水的週一生,還是讓小崽子們難受住了。
飯後。
週一生開車走了,下午他們報名就跟週一生無關了,另外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各校實習生將會有六個進入急診。
交大五人、秦北五人,加上秦中十五人,二十五選六,他們中大概率有人進來,進入他們不喜歡的急診,並且經受折磨得四個月實習期。
等他走後。
衆人商量着,想去哪個科室。
展依依當仁不讓,直接道:“我肯定是要去急診的,倆師兄在,能學到東西。”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急診科那水深火熱的地方,早就被醫學僧們視爲‘禁地’,而且仔細想想,師兄也還在實習期,真能照拂得了他們嗎?
“我還是算了,急診太累了,晝夜顛倒,而且又髒又累。”展依依團伙裡,當場就有人叛變了。
最後一商量,十五個人,有五個願意去急診。
但是……
他們白商量了。
去哪一個科室,輪不到他們說得算。
……
秦北地區,偏南一百公里。
秦北石油老區旁,三幢裙樓組成一個山字,正是油廠醫院。
原名是石油家屬醫院,現在歸入地方管理,主要收治病人卻是油廠周遭的村鎮,偶然纔有油廠職工過來看病,大多是感冒發燒,或是刷點藥。
同樣是刷醫保。
在油廠醫院的藥價,要比秦中市區裡便宜太多。
一羣剛剛進廠上班,火氣旺的小夥子們,領上了醫保卡後,就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在藥店、市區刷卡買‘避孕藥’,價格32-45不等。
品牌、藥物都是一模一樣,而在油廠藥方刷,23元。
藥品都是進價,醫院至多賺一兩塊錢。
其他藥物也是一樣。
只是他們大多不賣別的,就買……咳咳,火氣旺嘛。
王建飛的兩廂國產小車開進醫院大院,車子急匆匆在醫院正門剎停,也來不及去停車了,看起來慌忙之急,摔了車門,他就衝了進去。
大廳內的人看着他的模樣都覺得奇怪。
而很快,左側裙樓就響起他的怒喝:“人呢?人呢?!誰讓他們走的?”
一個慈祥老大爺,蹲着茶杯,不卑不亢:“誰也沒讓啊,他們自己走的,建飛啊,你消消氣。”
那人是副院長,也是王建飛的師傅,快退休了,整個人特佛系。
王建飛面紅耳赤,面對師傅的淡然,除了着急就是着急:“老師,骨科本來就沒人了,好不容易來三實習生,跑了倆,這算怎麼回事?”
他師傅淡淡道:“你都說他們是實習生了,人家去或留都是自願的,大不了你就給學校反應一下情況麼……”
反應?
反應個屁!
有膽子走人的實習生,肯定早就跟學校打點好關係了,王建飛反應上去有什麼用?
油廠醫院難啊。
別說留人了,年年都有幹了一半就走人的實習生,今年倒是好了,剛上班三天,跑了倆。
老師傅嘆了一聲,也是無奈啊。
城鄉衰退,集中城市發展。
想當年,油廠醫院多好的單位,市區裡的人都巴不得調過來,可現在……偌大的醫院,都快成了廢墟,若非歸給了地方管理,成爲地方醫院,收治周遭村鎮病人,這醫院早就黃了。
王建飛發了脾氣,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抱着頭無奈啊。
他一個骨科,滿打滿算加上他才四個醫生,好不容易今年三個實習生都給了骨科,跑了倆,算怎麼回事啊?!
“師傅,我不想幹了,骨科解散算了。”
辦公室內沉默一陣。
副院長也說不出寬慰的話來了……
等了好久。
老頭子點點頭,道:“那,那我去想想辦法吧。”
王建飛看師傅走了,微微搖頭,能有辦法早就想到了。
說實話……
要不是看在師傅的面子上,王建飛也早就走人了,根本不會在這裡苦苦支撐。
情況一年不如一年,在王建飛想來,頂多再熬兩年,副院長到了退休的年紀,骨科也就該散了,一個科室四個人,他當毛的主任,說出去都臊得慌。
而副院長,顫顫巍巍出了門,摸出老年機,又摸出一個電話本,尋尋覓覓翻到一個號碼,在醫院樓下打了出去——
“哎,王局,我啊,老劉,剛來我們院的實習生跑了倆,哎,工作幹不下去了,不然……不然骨科就這麼算了吧!”
“我那個徒弟你見過的,王建飛,人踏實,在醫院幹了這麼多年,勤勤懇懇。”
“你幫幫忙,給他找個好單位。”
“油廠有病人咋辦?”
“哎,油廠有事故,送來也就做緊急處理,誰放心我們做手術啊,沒有好醫生,病人留不住的……我還有兩年退休,培養幾個孩子,能做簡單處理就行。”
“好,那我等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