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衝動會隨着年齡的增長而消褪,就像蛇一樣一層層的褪掉那層皮,身上的花紋越來越多,越來越繁複,又跟人身上所經歷的一切一樣,那花紋就像是經歷的印記……
或許‘衝動’還在,但被更多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然後理性沒了衝動的人,就被稱作‘成年人’,更準確的說是成熟的人。
但這真是好的嘛?
或許吧,可也是見仁見智的。
否則,那麼多雞湯文也不會寫出‘人生是在做減法’‘再不瘋狂我們就老了’的話。
西方人更容易保持本性中的衝動,與獨立思想教育有關,也跟收入有直接關係……酒吧的服務員可做不到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他們要考慮房貸、車貸、生活費以及最直觀的旅行經費。
說到底,沒錢沒本事的人,哪兒也去不了……
換言之,他們不是不想衝動,而是沒了衝動的資格與本事。
傑克肯定是衝動了,酒精麻痹大腦神經,讓他的判斷力出了錯……
首先後悔的肯定就是放任丹的離開,貌似丹說得冠冕堂皇,可出於責任也不該讓一個爛醉的人獨自踏上飛機,更何況他的身體狀況很不好,血糖異常,有可能發生危險。
其次,那就是一覺夢醒,天亮了,他在車上卻已經不記得自己爲什麼在車上了,並且開車的人也是陌生的。
“你是誰?”傑克坐了起來,警惕的問。
司機是一個五十歲的黑人,手臂上有一處燒傷,看起來不像好人,但話音是溫和的:“傑克醫生,咱們見過的,我是三號車的司機啊,當時我幫你擡了一名急救病人進去。”
“哦。”傑克逐漸對上了號,他會錯意了,對方是國立醫院的急救車司機,曾是一個消防隊員,後來受傷退役,被調配來了醫院,是正經的老司機。
可是……
“你要帶我去哪兒?”
黑人哭笑不得,一手把着方向,一手搖擺着:“不不不,不是我要帶您去哪兒,來這裡是你的意思……”
他還沒說完,傑克坐正身體,準備洗耳恭聽,卻因爲雙腿的移動,碰到了座椅下的事物,發出‘乒鈴乓啷’的異響,他低頭一看,是酒瓶。
黑人道:“看來你是喝短片了,是的,你上車就一股酒氣,差點把我都薰醉了,並且又開了一瓶紅酒,我真怕你吐在車裡,或者是酒精中毒暈死過去。”
“天吶,我以爲醫生不喝酒的,喝酒難道不會影響你們的醫療技術?”
因爲酒瓶的出現,傑克逐漸清醒,腦海裡找到了某種契合點,封閉的記憶開始復甦。
他的確回憶到自己在喝酒,並且……
回頭看去,後排座椅上,還放着好幾箱啤酒、紅酒、威士忌,以及一個便攜式車載冰箱。
“酒桶那兒……”
“酒吧……”
“丹……”
他總算想起來了:“天吶,我,我們現在難道是在去往貝隆的路上?”
“是的,我們距離貝隆有三百公里。”
“那還等什麼,快回頭啊。”
黑人其實在開玩笑,一個讓傑克笑不出來的玩笑:“可能來不及了,貝隆在我們身後三百公里,按照您的需要,我們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達到卡魯爾地區了。”
“就現在的情況而言,我覺得您應該完成這次的旅行,不然我的辛苦都要白費了。”
“什麼?我們,我們已經快到了?”
“是的,歡迎來到卡魯爾。”
傑克扶額,無言以對。
又緩了許久,傑克算是接受了現實了,年假也請了,人也快到了,回頭顯然是不划算的,喝酒真心誤事啊。
他拿出電話,看到手機上有七八個未接,都來自於斯蘭,連忙給他回了過去……
電話忙音響了許久,即將要掛斷時,才被斯蘭接通——
“哦,我的斯考特教授,您總算醒了。”
“你在哪?丹呢?”
“按照您的指示,丹應該已經抵達了目的地了,我是看着他坐上了飛機,所以你不用擔心他的安全,所以您現在也要到了嗎?”
“該死的,我衝動了,喝多了,當時爲什麼不阻止我?”
“阻止什麼?丹的離開?你知道那時候你們一副惺惺相惜,英雄所見略同的樣子嗎?我怎麼阻止?更何況丹是個怪人,如果他還留下,我真不知道今天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傑克:“……”
“那麼,祝您年假愉快,帶我給周問好,最後……我勸您一句,與那位英國女士好好相處。”
電話掛斷了。
因爲斯蘭也在睡覺,他昨天被這幾個酒鬼折騰了一夜。
其實就感性而言,斯蘭認爲送丹離開是正確的,昨夜大家都聽了丹的故事,結合起他現在的身體情況,藉着醉意離開最好不過,否則事後會很麻煩。
當然……
唯一的問題就是,傑克要背鍋了。
半個小時後。
車子抵達了卡魯爾縣城。
傑克下車,跑到路邊吐了一次才真正酒醒了一些,拿出電話給週一生打了過去——
“嘿,兄弟,猜猜我在哪兒?”
“傑克?你當然在醫院啊。”
“不不,我現在在卡魯爾縣城,快來接我吧。”
“什麼?”週一生驚呼,“你過來了?爲什麼?那丹呢?”
“情況有些複雜,你先來吧,見面我跟你解釋。”
“好吧,但時間會久一點,可能下午我們能見面。”
……
地約爾部。
週一生收起了衛星電話,神色恍惚。
傑克來了,那麼丹呢?
還是說,這倆打算聯合起來給自己一個驚喜?
但不管怎麼說,週一生不能耽擱了,得趕快出去找到傑克,把事情搞清楚。
對於傑克的電話,他沒有告訴別人,只是說要出去接個朋友,於是完成骨科手術的老唐,也打算跟着出去,由地約爾的獵人領路。
走出密林,已經是中午時分,週一生開車將老唐送到了小鎮,才掉頭前往卡魯爾。
下午四點。
週一生見到了傑克。
二人擁抱時,一股汗臭與宿醉後的酒精發散味混雜而來,令他不由得皺起眉頭:“法克,你喝了多少酒?味道太難聞了。”
“所以,丹呢?”週一生覺得有些不妙,他沒有在咖啡館看到丹的身影。
傑克快四十歲的面龐上,皺出了無數褶子,很委屈、很膽怯、更多的是抱歉:“哥們,我告訴你,你不要生氣,我把事情搞砸了……”
“丹走了,今天早上四點多的飛機離開了安卡賓。”
週一生料到了最壞的結果,卻無法接受丹離開的事實。
丹爲什麼會走,他不是去檢查身體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