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濟南哪裡都可以不去,但是你不能不去趵突泉。
在前世孫翔去過趵突泉,沒想到這次二進宮竟然是在幾百年前的時候,而且自己還是以王爺的身份前來。
孫翔將一干雜事教給了胡非去辦,剩下的事情要等錢明來了之後再說。閒來無事,孫翔換上便裝來到了趵突泉所在。即使歷史有變化,但是文人騷客的愛好依然沒有變,趵突泉附近的書生打扮的人不少,估計都是濟南府的文客,孫翔花了些小錢在旁邊的酒肆要了些點心清茶,慢慢的品了起來。
窗外的文人們互相間問好致意,隨後對着附近的泉眼指指點點,不一會便有幾句詩詞從這些附庸風雅的人嘴中飄出,偶爾還有幾個文人從旁邊的店面中取出文房四寶對着景色徽墨一番。此處才子多,自然少不了佳人的出現,孫翔也看到了幾個穿着得體的姑娘經過,對着幾位才子拋去媚眼秋波,而後立刻引得一幫才子詩興大發,無數詩詞不要錢一般從嘴中噴涌而出,引得幾位姑娘以扇掩面竊笑不已,又引發了另一撥才子的接近和小範圍的騷亂。
孫翔看着這幫才子爲博得紅顏一笑而爭得面紅耳赤,不由得笑了出來。
旁邊桌子上的四名談笑風生的書生中一名紫衣書生合上手中的摺扇問道:“小兄弟何故如此開心?小兄弟莫不也是讀書人,何不一起來坐?”
孫翔身後的兩名衙役假扮的跟班立即打起了精神。這兩人乃是胡非派來負責孫翔的守衛的,趙子江還在濟南府駐軍處,黃飛鴻被孫翔安排在韓府負責善後工作,胡非生怕孫翔在自己的轄區內出什麼事情,死乞白賴的挑出了兩個身手還算不錯的衙役硬派在了孫翔身邊。
孫翔看這紫衣男子眉清目秀,笑容真切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孫翔來到這個世界後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順眼的人,便笑了笑湊了過去,坐在了紫衣男子的旁邊。
“方纔見小兄弟自顧在那邊笑的開心,我等四人好奇,在下斗膽請小兄弟來過來一敘。”紫衣男子搖着扇子對孫翔說道。
“幾位都是濟南府的才子吧?小生還是第一次到濟南來,有不懂的事情還要向四位請教。”
四人聽到孫翔恭維自己爲才子,明顯的高興起來,謙虛道:“哪裡哪裡,小兄弟過獎。”
紫衣男子道:“小兄弟第一次到濟南來,可知我濟南的山水風景何處爲最佳?若小兄弟不介意,在下可做嚮導。”
“小兄弟你運氣不錯啊,有我們濟南第一才子南宮羽之做你的嚮導,可是你的福分。”四名才子中的一名黃衫男子說道。
孫翔來了興趣:“哦?未知兄臺便是濟南府第一才子,失敬失敬。”
南宮羽之擺手道:“那都是虛名,小可不過是略做了幾首詩詞,頗得幾位大人的稱讚,閒人便與在下加了這個名號,算不得,算不得。對了,方纔見小兄弟獨自在那裡發笑,不知爲何?”
“小弟有意去外面看看,不知幾位可否陪小弟一起前去?”
另外三位才子看着孫翔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衫,身後還跟着兩個下人同樣穿的不倫不類,面孔又生得很,料是濟南哪家商賈的公子,自古以來商爲行業末端,受盡世人白眼。三人剛纔聽到南宮羽之請孫翔入座便已頗有意見,如今聽孫翔說請衆人前去與其他才子一觀,若是與此人同行豈不損了自己的身份?
三人默然不語,倒是南宮羽之起身道:“方纔在下已經自薦爲小兄弟的嚮導,替小兄弟引薦衆位才子自是在下的責任所在。小兄弟,請。”南宮羽之說完做了個手勢。
“有勞”
孫翔和南宮羽之離開酒肆後,剩下的三名才子竊竊私語:“南宮兄爲何與這小廝親近?”
“別理他,還真以爲自己是濟南第一才子麼,自己墨水罷了,天知道他如何能被知府大人賞識。不然憑我父親的關係,不久後的會試機會應該是我的,怎會讓他奪了去?”
“行了,要是你們真有能耐,鄉試怎麼會被他拔了頭籌?南宮兄確實有文采,可惜朝中無人,不然的話將來在朝中也許會有一番作爲,可惜了。”
“難道憑南宮兄的才學這次會試也會不中?”
“很難說,三年前的會試你也知道,當朝太師的黨羽將自己的門生全部安**去,結果三甲都是太師的人,南宮兄在濟南還能得到知府大人的賞識,到了朝上無人提拔怎能出頭?上次南宮兄沒有中榜就是最好的證明!此次南宮兄最好的結果無非就是中了進士回鄉做個小官,這就很不錯了。”
“哎,不說了,喝酒喝酒,看來下次會試我也要找找門路給太師送禮去了。”
“那也要你過了鄉試這一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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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翔與南宮羽之走出酒肆後,順着泉邊行走,兩人交談甚歡,南宮羽之認爲孫翔是個小孩,和他說什麼無所謂,將當朝的一些弊端批的體無完膚,特別是朝上的黨羽之爭。
孫翔一直沒說話,南宮羽之說的事情有些自己都不知道,而南宮羽之提出的方法也有其可取之處,就是有些偏激,文人嘛,自古都這樣,想法是很好,但是實際實行起來會觸及某些集團的利益,其結果好點的是被皇帝當成靶子,用完了罷官回家;結果不好的就是在利益的爭奪戰上被反戈一擊,流放三千,下放牢獄甚至於死無全屍的下場,你看自古以來大張旗鼓改革的有幾個功成身退的?
“南宮兄,聽聞你一年後又要參加會試?”
南宮羽之回道:“正是,三年前的會試我沒有中榜,此次羽之定會全力以赴。”
孫翔嘆了口氣:“你和盧大書呆子真像,哦,是和以前的盧呆子很像。不過南宮兄你還年輕,沒關係,年輕沒有失敗。”
南宮羽之問道:“小兄弟說的書呆子是誰?”
“咦?前面圍了這麼多人,不知道在做什麼,咱們過去看看。”孫翔看到前面的人羣岔開了話題。
孫翔拉着南宮羽之鑽進了人羣,只見兩名書生正在泉邊擺了兩張桌子寫着什麼。
孫翔問:“他們在幹什麼?”
南宮羽之搖着扇子說道:“他們在賽詩。”
“賽詩?”
“是,估計這兩人又因爲什麼原因卯上了,他們倆是濟南府才子裡面比較出名的冤家,兩人經常因爲一點小事就吵起來,據說上次是因爲討論先是有蛋還是先是有雞吵了起來,結果兩人誰也沒說服誰就比賽作詩。”
孫翔笑了起來,這個問題自己前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答案:“結果呢?”
南宮羽之也笑了起來:“結果還是兩人的妻子來把兩人拽了回去。”
孫翔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笑死我了,原來這兩個還是妻管嚴啊。”
南宮羽之又說道:“這兩人的關係真是不一般。兩人一個姓劉,一個姓宋,兩人從小就是鄰居,後來又一起中的秀才。兩人本來關係很好,雖然偶爾有些摩擦,但是不像現在這樣。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一個女人。”
“女人?”孫翔長大了嘴巴。
“對。當時兩人都是著名的才子,在濟南府也有些名聲,兩人某日同遊歸塵寺的時候見到了一個奇女子,兩人同時愛上了那個女子,結果兩人比賽誰先追上那個女子。後來女子突然不見了,兩人的比賽卻繼續了下來。再後來,兩人娶了城中一大戶人家的孿生姐妹,好朋友成了兄弟,不過這賽詩卻是越來越激烈,一點小事拗不過去就要賽一次,不過兩人還好都怕老婆,結果每次還沒賽完就被家裡的那口子給拉了回去,這也成了濟南府的一道奇聞,哈哈。”
孫翔看着場內匆忙寫詩的兩人,兩個人在快速揮動手中筆時還不時的看看對方:“這兩人也倒有意思。”
“估計不一會兩位嫂子就會來抓人了。”
傾時,宋秀才高呼一聲:“完成了!”
衆人皆向宋秀才處擠去,宋秀才此時得意洋洋的炫耀,而劉秀才仍然急躁的在紙上揮毫。
衆人還沒有將宋秀才的詩看完,劉秀才長舒一口氣從桌面上爬了起來:“宋兄,小可這裡也完成了。雖說你比小可先成詩,可是這詩的好壞可不是時間長短就能區分的,還要衆位看過之後再下定論。”
衆才子皆曰:“誠然。劉兄且稍等,待我等觀完之後自當有定論。”
一名靠的比較近的才子將宋秀才的詩讀了起來:“水波漣漪接春意,山城水色映泉中……”
“不好了,二位嫂子來了!!!”
伴隨着一聲喊叫,衆才子陣營大亂,只見人羣中齊刷刷的分開了一條整齊的小道,才子們相對而立衣冠肅然,好比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般整齊劃一,而小道的盡頭巍然矗立着兩位女婦,想必便是兩位才子的內人。
只見兩位女主人模樣相似,兩人滿臉皆是粉怒之氣,一人穿綠裙一人穿粉裙,腳踩風火輪般急急穿過人叢小道頗有默契的一人抓住了劉秀才的左耳,一人抓住了宋秀才的右耳,二話不說扭着耳朵就走,片刻之間於小道中消失於衆人眼前,遠處傳來宋秀才的哀嚎之聲:“劉兄,今日我比你先成詩,應是我贏……哎幺!”
衆人嘆曰:“二位嫂嫂依然如故啊!”
“可惜比賽還未分出勝負,可惜可惜。”一名才子感嘆道。
南宮羽之倒是見怪不怪,對孫翔說:“小兄弟以爲如何?”
孫翔半天從嘴中擠出幾個字來:“想當年關雲長於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莫不過二位嫂嫂這般……”
衆才子聽到孫翔這一說,皆笑起來:“妙極,妙極,小兄弟比喻的恰到好處。咦,南宮兄與這位小兄弟相談甚歡,何不與我等引見?”
南宮羽之到現在還不知道孫翔的名字,倒是孫翔見狀行了禮後說道:“在下姓孫,單名一個翔字,京城人士。”
衆人見孫翔雖然衣着普通,但是談吐不凡想必是京城中的讀書人家,也就客套着恭維了一番。
“孫兄弟初次來我濟南,何不作詩一首順便留下墨寶,你看那文竹軒內盡是我朝及歷代大家到此留下的真跡,也許孫兄弟將來成就一代文豪那今日所做就成至寶了。”這名才子顯然是很會拍馬屁之人,如果只憑孫翔這一面就能斷定他將來會有大作爲,這人不是神仙就是妖怪,當然他可能和不下幾千人說過同樣的話了。不過孫翔不討厭他,畢竟他也是好意。
“好,那我就獻醜了。”
每每到這種時候,衆才子都會靜靜的準備聽別人作詩,一是聞得好詩自然要鼓掌稱讚,萬一要是吟出丟人的詞句,那……嘿嘿,別怪本才子賣弄下文采了。
孫翔清了清嗓門:“趵突泉裡常開鍋,就是不能蒸饃饃~”
衆才子所有人皆保持一個隊形,手中動作全部停止,表情一致愕然,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衆才子皆石化中…………
南宮羽之最先清醒過來,打圓場道:“哈哈,孫兄弟年紀還小,不妨事,不妨事,這聖人之學博大精深,孫小兄弟年紀尚青,還需多加努力學習纔是。”
衆才子看到濟南第一才子南宮羽之爲孫翔打圓場,衆才子也不好意思指出不適,當然孫翔這“詩”根本就沒有適處可言。不過衆人看他年紀尚小,也就沒計較。
孫翔來了興致,又對文竹軒的老闆要了四寶,就在剛纔兩位秀才賽詩的桌子上擺開了,孫翔持筆沉思了半晌,然後一鼓作氣如行雲流水般寫下五個大字:天下第一泉。孫翔心想反正康熙不在,這個題字的任務就交給小王我吧。
孫翔用的是草書,在孫翔和盧玉良學習的時候就知道這個時代還沒有人開創草書的先河,就連盧玉良看了孫翔的草書也是讚不絕口:“王爺雖然寫其他字體慘不忍睹,但王爺自創一派的草書確有大家風範,玉良從來沒見過此種字體,王爺當是此字體的開山鼻祖之流。”
南宮羽之見到孫翔的草書精神爲之一振,急問道:“小兄弟此字從何處學來?此字體行文流水揮灑才氣躍然於紙上,毫無章法可言,然而能將書者的狂放之氣盡攬無疑,不知小兄弟的書法拜於哪位高人?”
衆才子本來不期待孫翔這個半吊子詩人能寫出什麼好字,不過孫翔寫的狂草確實吸引了才子們的眼球。
“妙啊,如此書法小生還從未見過。”
“王兄所言極是,衆位且看着這勁道,這筆力,這腕力的體現,無不是宗師級別的。”
孫翔沒想到自己胡亂寫的狂草能得到這麼高的評價,打哈哈道:“無聊自己寫着玩的。”
南宮羽之後退半步驚愕的看着孫翔:“沒想到小兄弟年紀輕輕書法卻已經達到了宗師級別,南宮眼拙,請小兄弟海涵。不知小兄弟可否收在下爲徒傳授此書法?未知此書法可有流派?”
孫翔可不想沒事收個徒弟玩,自己也就是寫不好字纔想到寫狂草,這樣也看不大出來自己書法不好,玩着玩着還能玩成宗師級別的人物……
正在此時,喬裝打扮一直跟在後面的衙役上前對孫翔耳語了幾句,接着孫翔就對衆人道:“諸位,小生還有事就先告辭了。那副‘天下第一泉’就送與文竹軒掌櫃的了,替我裱好了啊~”
孫翔一步一回頭對衆人說道:“送諸位詩一首。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起舞落日爭光輝。
遊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餘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南宮羽之看着孫翔遠去的身影喃喃道:“我輩豈是蓬蒿人,那小兄弟剛纔那首詩是……”
衆人看到孫翔遠去準備散場的時候,一個喬裝打扮的衙役匆匆忙忙跑到文竹軒內對老闆說道:“公子剛纔說了,題字的時候忘記印章了,特叫我來補上。”
衙役說完將刻章在掌櫃的展開的“天下第一泉”右下角狠狠的蓋了下去,然後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
老闆好奇的看了印章上的署名一眼,大驚失色向後跌倒在座位上,顫抖着指着書券對店內的夥計喊道:“快……快!快去請城東的裱糊王來,跟他說別人的活全丟下,我出十倍的工錢!叫他馬上到我這裡來!要快!!!”
文竹軒老闆用顫抖的雙手慢慢的撫摸着紙張的邊緣:“老天爺,這可是您賜給我的鎮店之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