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如洗,碧波生濤。
本該是晴朗無雲的好天氣卻突然變的烏雲密佈,幾個閃電過後,豆大的雨珠象是瀑布般傾瀉而下,密密麻麻的從雲層中卷倒了出來。
原本一平如洗的海面立時波濤洶涌,浪潮起伏,整個天地都似乎黯淡了下來。
一葉孤舟在颶風四起的海浪中此起彼伏,彷彿隨時都能夠被吞沒似的。
孤舟搖曳於風浪之間,任憑風雨呼嘯肆虐,尤自輕縱向前。
舟中一個身穿白袍的男子正盤膝坐於其上,手扶魚竿,垂釣於天地之間,一頭銀髮隨風飄拂,說不出的灑脫愜意。
天地之間雖風雨飄搖,卻一絲也難以溢進男子存身的孤舟之間。
男子身旁有一壺酒,酒水微溫,一團白色的火焰正輕盈的裹於其上,保持着溫度,男子一旦垂釣累了,便會手卷酒壺,隨意就上那麼一口。
於是這漫天的風雨反而成了一幕山水畫般的風景,畫卷之外,是男子孤舟垂釣,無比灑脫的俊朗剪影。
雨勢漸漸的小了,此時男子打了個哈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下子躺在了孤舟之上,舟身乾燥清淨,絲毫沒有受到風雨的侵襲。
就在此時,小舟的頂棚之中傳出一個沉穩卻不失威嚴的聲音。
“吳尊者真是好大的興致,歸期在即,竟然沒有一絲的煩躁之意,這份鎮定的功夫真讓在下佩服。”
船艙之中,走出一個身形偉岸的中年男子,臉孔四四方方,不怒自威。
吳哲躺在船身之上,以臂枕頭,笑着說道:“所謂歸心似箭,也要看是不是自己的家鄉,我早已是無家可歸之人,又哪裡談的上什麼歸心似箭呢,倒讓青雷真人笑話了。”
中年男子聽聞之後,黯然不語,只是走到舟邊,懸空捲起酒壺,鯨吞水般隔空吸了一口酒水,望着雨水粼粼的海面,謂然一聲長嘆。
“不錯,這天下雖大,何處纔是吾之歸宿啊?”
他本是一代天龍後裔,青雷一族僅餘的族人,卻在九幽鬼境之中失去了族中的聖獸四翼天龍,雖說最後大仇得報,可還是走脫了被婆娑摩訶附身的魅影鬼鳳以及赤血、玄黃二侯,可以說九幽之地雖大,卻毫無戀棧之所。
至於那九幽妖皇之位,青雷真如早就看的淡了。
因此當吳哲隨着火尊者等人要回歸人間界時,青雷真如便提出要隨吳哲一行,以便不久之後一同前往黃泉魔界,追殺赤血、玄黃兩大鳳族餘孽。
所以吳哲一句無心之言,卻讓青雷真如心生感慨。
吳哲見青雷真如一副落落寡歡的神色,心中多少猜到了他的想法,也不廢話,只是將酒壺推了過去,笑着說道:“酒能澆愁,不妨多喝一些,醉了也就什麼都不用去想了。”
青雷真如卻是啞然失笑:“我天龍一族本就是水德之體,你即便能將這大海都換做酒水,只怕也是醉不倒我啊。”
吳哲聳肩一笑,略帶蒼然的說道:“醉的不過是心,又哪裡是酒呢?”
青雷真如品味半晌,不再多言,只是仰頭又吞了一大口酒水。
雨霧濛濛,風雨之勢漸漸的小了下來,一望無際的海面就如同面微微泛光的大鏡子,鏡子中映透了人生的愛恨情仇,流離失所,讓人望之悵然。
又過了片刻功夫,夕陽漸漸的下墜,化作火一般的赤紅。這個時候,船艙裡響起一個孩童脆脆的聲音。
“哥哥,你在哪裡?”
吳哲聞聽此言,一臉的落寞立時化作柔情十分,笑着說道:“小星,我在外面,你出來就見到了。”
很快,船艙之中便走出來一個身材稚弱的垂鬢男童,面容秀氣,但是眉宇之間卻有着一股蒼白柔弱之色,似乎身體極爲虛弱。
吳哲見這個少年走了出來,便大臂一捲,將其攬在懷中,柔聲說道:“小星,外面這麼冷,你走出來幹嘛?”
男童卻緊緊的抓住吳哲的手臂,弱弱的回道:“哥哥,我不怕冷,我怕一個人做噩夢,我只想和哥哥在一起。”
吳哲聞言心中一酸,將男孩攬入懷裡,下顎緊緊的抵住男童烏黑的發頂,低聲的說道:“不會了,哥哥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再也不會了。”
這三年來,自己的兄弟被面具妖王所附身,神魂如同夢遊一般,渾渾噩噩,終日活在昏暗的迷濛世界之中,因此男孩的心神便受到莫大的創傷,而且身體極爲虛弱,雖然通過彼岸花救活了過來,但一身元氣大傷,今後只怕一生病痛不斷了。
一念及此,吳哲便心酸莫名,只能緊緊的抱着懷中的小弟,寄望自己能給他帶來一絲溫暖,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一旁的青雷真如望着吳哲一臉落寞之色,略一思索,便說道:“吳尊者,我青雷一族有種歸元大、法,可將自身的元力注入到對方的身軀之中,從此之後,對方的神魂便能夠享用灌注的精、元,倘若吳尊者不嫌棄我乃一介妖族的話,我願意受令弟爲徒,不知尊者意下如何?”
吳哲聞言頓時大喜過望,青雷真如乃是九幽妖界數一數二的強者,一身妖力罕有匹敵不說,就連胸中所學也是淵雜博深,等閒人難以比擬,簡直就如同一個活的圖書館般,自己的小弟拜其爲師,這三年來受到的頑疾根除自然不是問題。
“真人說笑了,我只怕給真人添麻煩,又哪裡會退卻,只是不敢勞動真人的精、元,用在下的便好。”
青雷真如擺了擺手說道:“不用勞煩吳尊者,你於我青雷一族有大恩德。”
說罷青雷真如從懷中取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珠子,珠子裡有一隻微小的四翼天龍遊弋不定,正是天龍一族的聖獸。青雷真如望着這方圓珠,微微露出不捨之意,嘆息了一聲方自說道:“這天龍元氣珠乃是我族聖獸死後的一絲精、元,我留之無用,這便送與我的徒兒了,吞食此珠後,便也算擁有我天龍一族的精、血,可以修習那歸元之法,小小的虛弱之症也是不在話下了。”
吳哲頓時將懷中的小弟推到青雷真如身前,笑着說道:“小星還不拜見師傅?”
吳星雖然身體神魂受損,但本身極爲聰慧,聽到吳哲的話後怯生生的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大聲喊道:“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
青雷真如年輕時遭逢滅族慘禍,一直以爲,也是鬱鬱寡歡,幾百年來向來如此,如今見到嬌小可愛的乖巧男童,心中也甚爲歡喜,頓時仰頭大笑道:“好,好。好,乖徒兒,快快起來。”
那吳星聽了後就直起身來,卻不坐於吳哲身旁,反而乖巧的坐在了青雷真如身邊。
青雷真如頓感一愕,接着又望着吳哲得意的笑了起來。
吳哲卻是摸着鼻子苦笑着搖了搖頭。
青雷真如老懷大慰,抱着吳星說道:“乖徒兒,師傅這便給你變個戲法可好?”
吳星立時點了點頭。
青雷真如大袖一揮,一股浩然之力刮在水面之上,緊接着水面沸沸騰騰,一隻生有獨角的長蛟便從水中躍了出來,起初那長蛟還咆哮不斷,但一聞到青雷真如的氣息之後,便乖巧了起來。青雷真如本是天下萬獸之王,這長蛟不過是一水中異獸,見了他豈有不乖乖俯首的道理?
青雷真如長身一縱,抱着懷中的吳星跳上長蛟碩大如磨盤的頭顱之上,架着長蛟在水面竄跳如飛,玩的不亦樂乎。
而吳哲則笑看着二人在海面之上嬉鬧,一臉的悠然。
舟身疾縱如飛,絲毫不遜色於長蛟穿行的速度,又過了片刻,忽的前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抹黑色的海島之影,島嶼之上,有五彩斑斕的霞光萬丈,映照的天空一片斑斕。
而於此時,一陣大鐘敲響的“嗡嗡”之聲也遠遠的傳了過來。
斬魔界第一名門,靈幻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