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宇凌的眸子頓時深了,好像一眼幽潭,要把人吸進去。
顧汐語與他對視着,眼神十分坦然,也十分坦誠。眸子卻仍是清明如湖,清澈如泉。她等於已經對着他承認,她有秘密,而且是大秘密。
所以,她在他的面前,不是他所看到的這個威遠侯府嫡女,至少不僅僅是。
她沒有騙他,但是,她這麼坦然地說出她心中藏着秘密,卻表示她還是在和他拉開距離。而且,沒有把秘密告訴他的打算。
歐陽宇凌覺得自己做的真是不夠,他的小汐汐從一開始的簡單如一張白紙,到現在已經有了讓他也意想不到的秘密,這中間是多長時間?可是,他卻什麼也沒有做。
如果他知道她的秘密,他就可以幫她。
可是現在他什麼也不知道。
歐陽宇凌壓制着內心中的沮喪和無奈,輕聲道:“如果我說,我也不介意你面對我時,不僅僅只是你自己。你可願意讓我幫你,讓我陪在你的身邊,讓我照顧你?愛你?”
顧汐語覺得自己的內心不斷地被理智築起堤壩來,卻又不斷地被歐陽宇凌輕易地用幾句話就瓦解。
她在這裡築啊築,根本築不及他瓦解的速度。
她不是鐵石心腸,她也溫暖也感動也希望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一個那麼寬厚的肩膀對她開放着,幾乎在叫囂:來,依靠我吧!
她覺得她真有點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
她放棄再去築內心的堤壩了,攤攤手,似笑非笑地道:“等你有一天你真正瞭解我,你再這麼說吧。
顧汐語覺得,她第一個秘密,就是她來自二十一世紀,第二個秘密,是她與君墨染之間的交易,第三個秘密,與第一個秘密同樣都是驚世駭俗的,就是董靜萍的存在。
如果歐陽宇凌有心去查她,第一個秘密查起來最容易,他就一定會發現異常,如果知道她的來歷,誰都會當她是怪物,就算歐陽宇凌,能例外嗎?
她原本想把這個秘密永遠深藏,在皇宮賜宴,那所謂的喝了荷花池水變得聰明,能信的會有幾個人?何況歐陽宇凌這麼精明的人呢?
“不會,怎麼會?不管你是誰,我對你的心,不變!”歐陽宇凌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每一個字,都說得認真無比,無比鄭重。
顧汐語沒有說話,她怕她一說話就已經阻止不了自己內心之中的柔軟,就要答應他,就要把一切都告訴他。要不是還有一些理智,知道這麼做賭得太大,而她輸不起,她幾乎就要把什麼都告訴他了。
她說道:“我能去看看楊叔嗎?”
歐陽宇凌道:“我要是願意,現在我就可以帶你去。”
顧汐語道:“你還沒有說,你來有什麼事!”
歐陽宇凌道:“我奉母后之命,正月初五,邀你進宮赴宴。母后的宴!”
顧汐語心想這些應酬還真是麻煩,她對皇宮沒什麼好感,如果只說金碧輝煌,故宮裡她也不止去過一次,根本不會像劉姥姥進大觀園那樣歎爲觀止了。
何況自皇上弄出賜婚那一出後,她本能地覺得,離皇宮越遠越能避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
歐陽宇凌看出她並不是太情願,寬慰道:“母后共宴請了五人,你放心,不是你一個!”
顧汐語道:“都有誰?”
歐陽宇凌淡淡一笑,道:“準太子妃自然在邀請之列,還有王尚書的女兒王夢玉,右丞之女謝茵,大學士的女兒龍心蕊。”
準太子妃說的自然是樰椽了,皇上雖然沒有當場賜婚,但是已經透露了那個意思,誰都看得出來,也不會有人再敢去求娶樰椽。樰椽自然更不能嫁給別人了,哪怕她心中其實一直在想着歐陽宇凌。
這些人中,顧汐語倒是認識兩個,右丞相的女兒謝茵年紀還小,十三歲左右,前夜沒有出席,而大學士的女兒龍心蕊,她也只是聽說過這個人。
皇后邀請的,當然都不是普通的大家閨秀,相比較,吏部尚書王國剛不過是從一品大員,反倒成了最差的。但是她已經是歐陽銳奇未過門的正妃。
謝茵年紀雖然小,但也漸顯才名,龍心蕊同樣才名在外,雖不如樰椽,卻也並不遜色多少。至少比顧妙珠要勝過得多。
歐陽宇凌道:“你不用擔心,母后只是想和你們聊聊天,敘敘話!”
顧汐語道:“我知道了。”皇后不過是爲了幫皇帝籠絡大臣,而行使的一些皇家恩寵而已。過去應酬一下,走個過場,得一些賞賜回來,這樣大臣有面子,這些大家閨秀也身價更高。
歐陽宇凌道:“那現在你隨我去看楊一誠?”
顧汐語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好!”
這時候,歐陽宇凌突然對着廳內西角處的角落看了一眼,西角頓時落下一點粉塵。
顧汐語道:“怎麼了?”
歐陽宇凌淡淡一笑,道:“沒怎麼!走吧!”
隨着兩人的離開,隱身在西角完全沒有存在感的青衣衛不禁擦了一把汗,他的隱匿技術,絕對是與周圍環境融在一起,毫無破綻,即使身手比他高的人也未必能發現。
可是歐陽宇凌那一眼,目標明確,眼神銳利,雖只淡淡一瞥,卻如一座泰山沉沉壓來,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他絕對相信,這個英王,真的是從灰衣衛眼皮底下把楊一誠帶走的人。
走出偏廳,歐陽宇凌道:“我的馬車就停在外面,你也不用套車了,和我同坐一車吧?”
顧汐語心中擔心楊一誠,道:“好!”
歐陽宇凌脣角挑了挑,小汐汐應得還真爽快。
他試探地道:“跟我一起走很安全,你的人就不要帶了!”
顧汐語身邊並沒有人,他們兩個走出來之後,連下人都離得很遠。
顧汐語想也不想地道:“好!”說着,對身後擺了擺手。雖然沒有說話,這已經是表示不用跟着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