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實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到底是逃命要緊,既然有了虎尿丸墊底,沐之秋的膽識也上來了幾分,道:“雲清!你把我放下來,我用衣裳把腳包紮起來再走,否則即便虎尿丸能起到威懾作用,只怕血腥味也能吸引不少野獸過來。”
上官雲清愣了愣,便順從地將她放了下來,卻是不等沐之秋自己行動,他已脫下外袍仔仔細細地給沐之秋包住了雙腳。
看着自己的腳,沐之秋哭笑不得。上官雲清顯然不是個書呆子,他已經猜透了她的心思,所以給她包腳的時候索性將她兩隻腳都包在了一起,所以此時沐之秋如果要行走,便只能用蹦的。這般,她便不得不繼續讓上官雲清揹着她。
沐之秋倒不介意被上官雲清揹着,只是這樣逃命的速度怎麼可能抵得上倭人刺客的追趕速度?可是溫潤如玉美若謫仙的上官雲清執拗起來卻也有着不可摧毀的力量,他顯然下了決心,即便要死,也要和沐之秋死在一塊兒,所以無論沐之秋如何威逼利誘,上官雲清只是咬了牙揹着她繼續跌跌撞撞往前跑。
果然,倆人跑了沒多久,便聽見身後有人大喊道:“快點追,就在前面,娘娘說了,只要殺了沐之秋,我等便都能回倭國去!”
原來小日本也有思鄉心切的時候,這句話一喊出來,身後的嘈雜聲又近了不少。
眼見着再這麼跑下去別說自己,便是上官雲清也不可能躲掉,情急之下,沐之秋只想一拳頭將上官雲清打昏。
然而,她的念頭纔在腦子裡閃現,身子便隨着上官雲清一起滑落下去。
有一瞬間沐之秋以爲自己和上官雲清運氣太背,連跑到了懸崖邊上都不知道。可當她和上官雲清一同落進了水裡,她才知他們倆的運氣竟比跌落懸崖還要背些,因爲他們跌進的是一條隱蔽的地下河流中。
這地下河也不知道在林子裡隱藏了多少年,河水十分清澈,但卻受到整個山谷氣溫的影響,上面結着一層不薄不厚的冰,倆人一同落下,好巧不巧地便在冰面上砸出一個窟窿來。好在地下冰河並不深,堪堪只淹到沐之秋的胯,上官雲清比她個子高,便似騎坐在冰面上,那冰水卻只淹到他的大腿。
這般在冰水裡浸泡着,要不了多久就會得婦科病,搞最要命的是時間若是長了,會引發不孕不育之症,難不成自己遭此一劫命是保住了,卻要落下個無兒無女孤苦一生的命運?
上官雲清的情況比沐之秋的好不了多少,他的下半身雖沒泡在冰水裡,但雙腿卻實實在在地在冰水裡泡着。沐之秋最擔心的就是他的腿,這般泡着,便是變形金剛,雙腿也要再度生鏽。
生不了孩子自己不會死,但若是上官雲清的腿疾再犯很有可能會導致殘疾。一想到上官雲清的下半輩子有可能要在輪椅上度過,沐之秋就急得抓耳撓腮。
此時已經隱隱聽得到倭人刺客追趕而來的腳步聲,即便想爬出冰洞,倆人也不敢動彈。
上官雲清早在她呆愣地望向冰水時,便猜出了沐之秋的想法。在他心中,之秋比什麼都重要,自己的雙腿沒了便沒了,但他絕不能讓之秋落下隱疾。所以他用雙臂摟着她,想要將她託舉起來,只可惜跌下來時,他的一條手臂被生生摔斷了,此時絲毫使不出力氣,只能用另一隻手臂緊緊攬住她,讓她貼緊自己的身體,從他身上吸取更多的熱量。
沐之秋的心都要從嘴裡蹦出來了,這種情形就好像不慎跌入獵人的陷阱,只要獵人一走近就能輕而易舉地獵殺他們。
可是,等了許久,彷彿獵人們忘記了這個早已佈下的陷阱一般,只在他們附近尋找,卻始終沒有發現他們跌下來的坑洞。
沐之秋和上官雲清服用了虎尿丸,倭人刺客可沒服用過,先前二人在林子裡逃命,身上的虎尿味兒飄蕩得很遠,四面八方的毒蟲野獸都遠遠避開,誰也不敢貿然前來招惹森林之王。可他二人落入地下冰河,身上的虎尿味兒便只能散開在地平線以下,但那些倭人刺客身上的人氣味兒卻充斥得整個林子裡都是。
沐之秋和上官雲清不知道這些,倭人刺客當然也不知曉,但山谷中的毒蟲野獸們卻是知道的。多年來的棲息地這兩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陌生氣味侵襲,山谷裡的毒蟲野獸們都已經到了狂怒的地步,沒多久,頭頂上方便傳來了虎嘯狼嚎。繼而,又傳來倭人刺客驚恐的哀嚎呼救聲和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只是用耳朵聽,沐之秋和上官雲清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倆看不見頭頂之外的情形,但卻能想象得出此時上面的慘烈,誰能料到方纔還窮兇極惡追殺他們的刺客,此時反而成了野獸們追趕捕食的獵物。
這種聲音無異於人間地獄,上官雲清面色慘白,卻用那隻尚能活動的手臂緊緊將沐之秋的頭壓在懷裡,以此減輕她心中的不安。
這般過了半個時辰,林子裡終於恢復了寧靜,除了地下冰河幾不可聞的流水聲,就只剩下沐之秋和上官雲清的呼吸聲。
方纔那半個時辰,沐之秋的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根本沒有考慮到其他,若不是上官雲清就在身邊,她一定早就崩潰了。此時漸漸緩過勁兒來,才發現自己正和上官雲清緊緊擁抱在一起。
重重喘了一口氣,沐之秋鬆開抱着上官雲清的手臂,輕聲問:“雲清?他們是不是走了?”
哪曾想手臂才離開上官雲清的身體,他便哼都沒哼一聲便栽倒進了冰河之中。旋即,清澈的河水一片猩紅。
沐之秋愣了半響纔想起來上官雲清的手臂斷了,可是,出了這麼多血,顯然不止是手臂上的傷那麼簡單。自己的雙腳也受傷了,但泡在冰水裡卻見不到半點猩紅,上官雲清他到底傷在了哪裡?
不管怎麼說,先離開這個鬼地方纔能有生機。好在地下冰河並不深,爬出冰洞也不是難事,沐之秋先將渾身溼透的上官雲清硬推出冰洞,自己才從冰河中爬了出來。躺在冰面上,她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用盡了,真想就此美美地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可是理智告訴她,此時只要睡着,她和上官雲清就會一輩子留在這地下地下冰河做一對冤死鬼了。
倘若只有沐之秋一個人,她或許真的就撐不下去了,但有了上官雲清,她的體內卻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氣,必須要離開這裡,不止是她自己,還必須要帶着上官雲清一起離開。
摔下來的時候沐之秋以爲自己是直直墜下的,此時才發現他們跌下來的竟是一個大於六十度的斜坑洞,只是這坑洞不僅隱秘,而且洞口樹枝雜草叢生,斜坡上的泥土全都凍得結了冰,是以倭人刺客在這一片尋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他們。
說起來還真要感謝這個隱蔽的洞口,才讓他們撿回來一條性命。可是,沐之秋很快就發現他們遇到了新問題。即便是個斜開的坑洞,以她的身材想要揹着高大的上官雲清出去也是絕不可能的,既然背不成,那便只能用拖的了。
可是上官雲清的一條手臂斷了,斷臂無法拉扯,若要拉扯完好的那條手臂,上官雲清的身體就會失去平衡,這在光華的斜坡上無疑是十分危險的,想要這般爬上去更是難比登天。
頭下腳上地拖着上官雲清往外爬本來也是個辦法,只是,在冰河中泡了這麼久,上官雲清的腿疾一定犯了,再承受如此外力,只怕這雙腿立刻就會被廢掉。而且,一旦自己力氣不濟,上官雲清就會再度滑下來,以那樣下滑的力道,說不定上官雲清的整顆頭顱都會被撞進腔子裡去。那樣的危險根本不是沐之秋能夠承受得了的,便是想一想,她都會驚出一身冷汗來。
仔細想想,即便上官雲清身上沒有受傷,自己想要拉着上官雲清的身體,便只能彎着腰倒着往上走,哪怕是平地,以這種姿勢想不摔跤也極難,更何況還是往上走,便是沐之秋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爬出這個滑不留手的斜坡去。
沐之秋和上官雲清掉下來時帶下來了幾根枯樹枝,想了想,她便用這些枯樹枝綁了個簡易擔架將上官雲清放在上面,現在她只要能找到一根足夠長的繩子,便能將上官雲清從這個該死的地下冰河中拖出去。
可是,要到哪裡去找那麼一根又長又結實的繩子呢?枯樹枝不行,又找不到藤條,難道要用溼衣裳不成?
目光猛地落在了自己和上官雲清的三千煩惱絲上,沐之秋喜上眉梢。一根頭髮無疑是不堪拉扯的,可是,若是一把頭髮,便是這世上最強悍的大力士也拉扯不斷。
不再猶豫,從袖袋中取出一柄小刀,沐之秋利索地割下了上官雲清和自己的頭髮。這小刀本是她準備挖草藥用的,此時卻起了大用處。靈巧地將兩股長髮連在一起編成麻花辮子綁在擔架上,沐之秋咬咬牙便拖着上官雲清往上爬。
斜坡並不長,大約只有十幾米,但,便是這十幾米的距離,在沐之秋的眼中卻比看不到頭的高速公路還要長。基本上她每爬上去一步,便會滑下來小半步,行進的速度只怕蝸牛都比他們快些。好在沐之秋的手裡還有一柄小刀,每往上爬一步,她便用小刀和指甲在堅硬的凍土層上挖出一個淺淺的凹槽,手足並用地藉着這些凹槽產生出的摩擦力艱難地往上爬。
十幾米的距離一點一點在縮短,指甲磨斷了,手指磨得血肉模糊,沐之秋都沒有停下來,因爲那距離正在一點一點地縮短。十米、九米、八米、七米……不知道到底過了多長時間,她終於能看見洞口的樹枝和漫天繁星了。
沐之秋不敢大意,此時若是一不留神滑下去,她真的不知道還有沒有力氣再拖着上官雲清爬上來。咬緊牙,將凹槽挖得更深一點,用手指摳得更牢固一點,終於,沐之秋的一隻手抓住了洞口的小樹,使出吃奶的力氣,她將自己的半截身子趴在了洞口外面。
等不及自己完全上去再將上官雲清拖出去,藉助冰面的滑溜,將上官雲清拖上來,猛一使力,上官雲清便被她推出了洞口。
就像兒時將自己的半截身子掛在雙槓上一般,沐之秋趴在洞口上滿足地笑了。他們出來了,他們終於離開了那個不見天日的地下冰河。十幾米的斜坡,她拖着上官雲清竟爬了大半天,此時天都黑盡了。
上官雲清和沐之秋的褲子盡溼,棉袍先前綁在沐之秋的雙腳上也溼透了,但上官雲清的中衣和裡衣都是乾的,尤其是沐之秋身上的棉袍,當時爲了滑雪方便,她將裙襬盡數綁在腰間,此時倒是一點水也不曾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