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作爲審覈刑名的機構,地方的案子判決後送到刑部,刑部官員如果發現罪名不對或案中有異議便會撥回地方重新審理,罪名正確、案件無疑,方可結案。
特大案件由大理寺審理,但判決後也得刑部過目,由此可見刑部每天多麼忙。
胤禛穿越前的三年一直擔任公安廳緝/毒大隊隊長,除非重案要案,他一般情況下不出去,每天在辦公室裡幹麼?不可能喝茶上網打遊戲,當然是處理案件。
翻開卷宗,胤禛彷彿回到前世,回到那個忙碌的世界。
“四爺,這是最近發生的。”刑部左侍郎敲門進來,胤禛抹一把臉,他前世可沒三個兒子,也不可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是這輩子好,“那,我先看看那些吧。”
刑部侍郎輕輕放下,躡手躡腳退兩步,“下官不打擾四爺了。”
“忙你的去吧,有事我會讓奴才喊你。”胤禛擺手示意他可以出去,自己這邊不用伺候。隨手翻開最上面那疊紙,手一頓,“卞永譽,進來!”
剛剛退出的左侍郎慌忙滾進來,“四爺何事?”
“王吳氏殺奴?”胤禛揚起手中的卷宗,“奴婢無錯其主人故意殺之,其主人應處以絞刑,留她全屍,上面爲何判王吳氏無罪釋放?”
刑部左侍郎隸屬漢軍旗,但其是漢人,自幼愛好書畫,頗有些真才實學,非常不齒和他同時期的王鴻緒的爲人。
王鴻緒半輩子沒多少黑點,但他卻有個一生也洗不掉的黑料,當初之所以能仕途通暢,是通過陷害別人,投機取巧得來的。
卞永譽覺得這種人喜歡書法繪畫簡直是對藝術的侮辱,不過他知道王鴻緒比他有權有勢,卞侍郎也就背地裡嘀咕兩句。
上個月,王鴻緒的夫人折磨死個外聘的丫鬟,死者的父親告到刑部,上任刑部尚書收了王夫人的銀子,把案子草草瞭解,王氏無罪釋放,死者家屬也沒得到一文賠償,可把卞永譽氣得不輕。
蒼天開眼,四爺駕到。
卞永譽就是故意把這件已經結案的案子翻出來,準備找機會送到胤禛跟前。沒想到四貝勒會讓他把所有擠壓、存疑點的案件找出來,卞永譽再念一聲,出來混遲早晚要還。
卞永譽沒必要爲前任說好話,便把傅臘塔受/賄的事說一遍,”這位王吳氏是王鴻緒大人的夫人。”卞永譽最後加一句。
胤禛眉頭微蹙,“王鴻緒?聽着怎麼那麼耳熟?”
“王大人現在在修明史,四爺您聽着他熟悉不奇怪。”卞永譽道。
“我沒關注過明史,在你剛纔說之前我確定我不知道王鴻緒參與修明史。”胤禛不禁搖頭,“在哪裡聽說的呢?”
卞永譽咽咽口水,突然往前一步,和胤禛之間一桌之隔,壓低聲音,“四爺還記得發生在十九年的‘朱方旦案’麼?就是王大人的功勞,從此王大人平步青雲。”
“朱方旦是你什人?”胤禛微微一笑。
卞侍郎後背一涼,“啓稟四爺,朱方旦和下官沒任何關係。”苦笑道,“既然被您看穿,下官明說,朱方旦死有餘辜,但他的朋友們不見得有錯。而且下官不喜歡這個王大人,人品太差勁了。”
也是胤禛公私分明,從沒幹過仗勢欺人的事,這兩年做的事致於他在清流中的名聲太好,換成別人卞侍郎萬萬不敢說這麼明白。
胤禛來之前對刑部諸員做過了解,卞永譽憑藉上代餘蔭步入仕途,王鴻緒也是官家子弟,但他卻是憑着科舉考試上來的。後者情況比前者好太多,安安分分磨鍊幾年,像張廷玉那樣,不出意外,三十歲之前便會得到朝廷重任。可王鴻緒偏偏走歪道,靠陷害人得上峰重視,難怪卞永譽對其不齒。
“已經結案了,爺總不能推翻重新審理吧?”胤禛挑眉。
如果胤禛以前不經常來刑部,搞得刑部看門的老衙役都知道其秉性,卞永譽也就住口了。
“四爺,此次風不可長。如果下官看右侍郎不順眼,右侍郎隨口說句‘清風不識字,何須亂翻書’,”卞永譽指着桌子上被風吹動的書,“下官就可以污衊右侍郎存心詆譭咱們旗人。”
“卞永譽,本官招你惹你了!?”右侍郎左右不見他出來,以爲卞永譽跑到四貝勒面前大獻殷勤,坐不住就過來看看,剛好聽到最後兩句話。吳涵一把年紀,慌慌張張跑進來,差點被門檻絆倒,“可不能聽他胡說,四爺。”
“他只是打個比方。卞永譽,我想起來那個王鴻緒是什麼人了,你倆出去吧。”胤禛擡擡手,“對了,把郭琇喊來,爺找他有事。”
郭琇?郭御史?卞永譽眼中一亮,“是,四爺,下官這就去。”
郭琇早些天才從地方回到都察院,早早來到都察院和同僚交流感情,正說着四爺去刑部,以後遇到大案要案,三司會審時,都察院的人少不了跟四爺合作,郭琇一邊嘆氣一邊道,“以後我大不了提前躲走。”
話音一落,刑部來人了,四爺請郭御史走一趟。
左右都御史瞪大眼,“郭琇,你又揹着我等幹了什麼事?”
傳話的小衙役笑眯眯的說,“聽說四爺今天心情不錯,也許是好事,郭御史,請吧。”
郭琇唉聲嘆氣,使勁墨跡,可都察院離刑部非常非常近,走得再慢也就兩刻鐘。
面對胤禛,名震京城的郭御史好像個剛進官場的小鵪鶉,“四爺您有事儘管吩咐,下官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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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萬死。”胤禛頭也不擡,“爺記得你曾經參過王鴻緒,對不對?”
咯噔一下,郭琇頭皮發麻,“下官那段時間昏了頭,看着誰有點不對就參誰,彈劾的人太多,下官也記不清了。”
“扯淡!”胤禛擡擡眼皮睨了他一眼,彈劾王鴻緒是在靳輔之後,在那之後郭琇就不敢亂動用手中職權,除非有別人不能輕易推翻的證據。面前還有一堆卷宗要看,胤禛也時間跟他打嘴仗,“爺打算收拾這個王鴻緒以振朝風,待會兒回去起草個奏摺,明日早朝爺要看到。”說着扔給他一本卷宗。
郭琇翻看一看,“這事下官聽說過,是真的?”
“廢話!”胤禛道,“明晃晃的把柄,這次再參不倒他,你這個御史也該給別人讓位子了。”
“有四爺就算沒有王夫人殺奴,行/賄朝廷命官的證據,下官也能慘倒他。”當初在靳輔手上栽個大跟頭,那是他被一點勝利衝昏了頭,又有四爺護着那廝。王鴻緒是誰?上次弄不死他,這次有四爺幫自己,弄不死姓王的,不用四爺說他自己捲鋪蓋滾蛋。不過,郭琇遲疑道,“王鴻緒牽扯着早年的‘朱方旦案’,估計皇上不願意看到有人舊事重提。”
“有些事雖然已經過去了,但爺不能當作真過去了。”胤禛悠悠道。
郭琇腳底生寒,“四,四爺你要爲朱方旦翻案?不行,此事萬萬不行!”
“瞧你這點出息,當年彈劾靳輔的魄力呢?”胤禛一頓,“姓朱的那人就一神經病,爺犯得着爲他翻案?爺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郭琇鬆一口氣,突然一頓,不敢置信道,“您您,要翻‘明史案’一案?不行啊!”說着撲通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