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讓樑九功守在門外,揮退左右內侍,坐在龍椅上,把小四兒放在御案上,大眼瞪小眼,“說吧,你是什麼轉世?”
“什麼什麼?”小四好生糊塗。
“別跟朕裝,老實交代,你前世是個什麼精怪?”康熙問,“保成也算是極其聰明的孩子,和你比起來年長四歲的那個像是你。”
胤禛的眼珠子滴溜轉呀轉,瞧見放在右邊牆角處的木櫃子,“有什麼好處?”
康熙臉色突變,“你,你你當真是精怪??”
“父皇想知道麼,可我不告訴你。”小四下巴一仰,雙手抱胸,“給好處,沒有好處就不說。”
“信不信,”康熙擡起手掌,咬着牙,“朕揍的你屁股開花!”
“父皇是明君,不會不講理吧?”小四眨眨大眼,“想知道兒子的秘密,連點好處費都不給,忒小氣啦。”
被說成小氣的皇帝憤然放下手,一拍桌子,“想要什麼?”
“那邊櫃子裡西洋進貢的火銃——”
“啪!”
一巴掌扇掉胤禛腦門上的狐皮帽,“還敢惦記火銃?朕把你關進籠子裡!不對,誰告訴你櫃子裡有火銃?”康熙怒問。
小四哼一聲,“沒人。那次陪太子哥來乾清宮,父皇忙着批閱奏摺,我趁你們不注意打開櫃子看到的,可惜放的太高。”
康熙眼前一黑,無力地說,“別告訴朕,你前世是老鼠精?”
“你才老鼠精。”小四嘀咕一句,康熙瞪眼,忙坦白,“兒子還在烏雅氏肚子裡就有記憶,那時候大概四五個月大。對了,就是烏雅氏知道我會抱給額娘,她就不好好吃飯,要不是我命大,哼哼!!”說起那段艱辛日子,小四的眼眶不自覺的紅了。
康熙暗暗告誡自己,不能被敵人的眼淚欺騙,“繼續!”
小四:“兒子後來發現,但凡聽過的或者見過的,一次就能記住。”
“過目不忘?”康熙問。
小四搖頭,“也不是,淺顯易懂的能記住八□□九,就像太子哥哥從文淵閣尋來的遊記之類的書籍,兒子看的書多了,懂得自然多啦。而張大人教的那些,兒子讀兩三遍才能記住。”
“兩三遍?還嫌多?”康熙不敢置信,擡擡手,又放下去,不能再打,不能再打,再打兒子真會變傻,“所以你不是什麼精怪?”
“你纔是!你纔是!你纔是!”小四頓時炸毛,扒着案邊就往下滑。
“坐好,朕還沒說完。”康熙又把他抱回去,“朕後來見噶布喇精神頭突然好了,是不是你乾的?”
“啊?”小四傻眼,“承恩公和兒子有啥關係?”瞧着康熙那懷疑的的小眼神,立馬變臉,“都說我不是精怪,不信拉倒!”
康熙皮笑肉不笑,“朕倒是想信你,可誰叫你那麼聰明。真不是你?爲什麼噶布喇前後狀態差那麼多?”
“什麼狀態?”小四更糊塗了。
康熙仔細盯着小四的表情,瞧他好像真不知道,巴拉巴拉把噶布喇的神情敘述出來。
小四撓頭,“爲啥?對了!兒子想到啦。聽說承恩公非常厲害,又是一品大臣,外孫還是太子,用書上的話來說,就是,他此刻死去這輩子也值了!可照父皇剛纔說的,承恩公心裡分明還有惦記,兒子想一定因爲是太子哥哥。”
經小四一分析,康熙細細回想,“好像是在朕同意保成經常去看他,承恩公身上又有了生機,眼睛都亮了,那是怎麼回事?”
“父皇真笨!”小四脫口而出。
康熙橫眉,“再說一遍?!”
小四吐吐舌頭,“嘿嘿,因爲他想多陪太子哥哥一段時間,不想那麼快死啊。五叔不也和父皇說過,前年地震時有個被埋在廢墟中的囚犯,三天才被找到,除了有點脫水,啥事都沒有。”
“那麼久的一件小事你還記得,”頓了頓,他纔不羨慕兒子的好記性,“你五叔還說那囚犯能撐那麼久,是因爲再過兩個月就刑滿釋放了,他想回家,想妻兒老小。”康熙說完,突然,整個人變得很沉默,好半晌,“朕是不是應該同意保成每天下學後去看望噶布喇。”
“兒子也不知道。”小四搖搖頭,“不過,父皇不同意太子哥常去,還因爲兒子多嘴又揍人家一巴掌,一定有您的道理,兒子纔不信父皇是打人狂。”
“你小子,學會溜鬚拍馬了啊,給朕說說,又跟誰學的?”康熙笑吟吟地問。
胤禛往外瞄一眼,“樑公公的乾兒子。”
“撲哧!”康熙以手擋嘴,“讓樑九功的乾兒子送你回景仁宮,再跟他學幾句哈。”
胤禛:“.......”
“遺音再說一遍,你見過這種病?”小太子激動得臉通紅。
遺音點頭,“是的,承恩公的這種病御醫能治得好,不過——”
“不過什麼,快說!”太子急急地說。
“家人的照料非常重要,還有太子你,承恩公見到你非常非常開心,你日後到了府上多和承恩公聊天,鼓勵他快點好起來,奴婢保證,不出三個月承恩公就能站起來。”遺音先前可不敢這樣說,她因爲擔心承恩公一病不起,就仔細觀察了噶布喇的狀態,發現太子要走時他非常激動,沒有知覺的那半張臉居然隱隱動了動,又有那麼多御醫聯合會診......太子今生也許會大有不同。
唐王手裡的筆一歪,富爾敦急急地說,“妹妹,錯了,錯了,這是一豎,不是豎鉤,寫錯啦。”
“大哥剛纔說什麼,一等承恩公病倒了?”唐王揚起小臉,“承恩公是哪個?爲什麼阿瑪好像很緊張,還讓額娘備厚禮去承恩公府?”
“承恩公當然是太子的郭羅瑪法,領侍衛內大臣噶布喇大人啦。”傅廣扔下書本,“大哥,我都看半個時辰了,能出去玩會兒麼?”
富爾敦見他像隻身上長滿跳蚤的猴子,嫌棄地擺手,“只能玩一炷香,過了我告訴阿瑪。”
“小氣鬼,告狀精!”傅廣衝他扮個鬼臉,翻身下牀去外面放放風。
唐王放下筆,揉揉手腕,看似不經意地問,“太子也會去看望承恩公麼?”
“承恩公生病那天太子就去了,皇上還把所有御醫帶過去爲承恩公診病,皇上對承恩公真好!”十多歲的富爾敦對皇上和太子的身份有了深刻認知,說起這話有點羨慕,“什麼時候我也能混到妹妹生病,可以直接去太醫院請御醫啊。”
“大哥很希望我生病?”唐王變臉。
“不不不,妹妹要健健康康的,大哥只是打個比方,打個比方。”富爾敦憨憨笑道。
唐王白他一眼,表示很不高興。心下思量,太子登基的可能性有多大。據說旗人家的女兒年滿十三歲就必須參見選秀,選秀後才能自行婚配,如果他脫穎而出成了太子妃,不,阿瑪官職太小,成爲太子妃的可能性不大,太子側妃也成,那他是不是可以效仿一下他前世的小才人......
承乾宮偏殿,兩個小宮女見小主人閉上眼,坐在嬰兒牀邊壓低聲音,“聽說了麼,承恩公的手指能動啦。”
“什麼?才幾天?”一人驚呼。
“噓!吵醒八阿哥等着奶孃削你吧。”開頭說話的宮女慌忙捂住她的嘴巴,見她保證小聲後才鬆開她。
“嘿,我這不是激動麼。”小宮女道,“以前沒進宮時,鄰居有個老太太就得了和承恩公一樣的病,”深處五個指頭,“就這麼去了。”
“她咋能和承恩公一樣,治療及時,出動了大半個太醫院,太子每次休沐都去府上看望承恩公,這得多大的福氣,承恩公的病不轉好纔怪。”
小宮女一陣阿彌陀佛,“幸好,幸好!承恩公再不轉好,咱大阿哥得瘦一圈。”
另一人問:“管大阿哥什麼事?”
“承恩公不見好,太子不開心,小四阿哥也就沒心情調皮搗蛋,大阿哥的日子就很無聊,一無聊啊這胃口就不好,能不瘦麼。”小宮女雙手合十,“老天保佑,承恩公快快好起來,您老站起來,太子就不用三不五時地看望您了。”
“都什麼歪理。”對方點點她的額頭,“別再大阿哥短太子爺長的了,你我現在是八阿哥的人了。”
小宮女睜開眼,看了看牀上的小孩,“八阿哥也是個可憐人,如果能像四阿哥一樣,出生就抱給皇貴妃養多好啊。”
“惠嬪主子又沒虧待八阿哥,哪裡可憐啦。再說,四阿哥那麼聰明可愛,皇貴妃疼他一個都疼不及,怎麼可能再抱養一個。”另一人說道。
小宮女點頭,“噯,你說咱們有沒有機會調去太子身邊,毓慶宮灑水掃地的姐姐說,承恩公的手指動一下,太子就賞了他們一個月月錢,回頭承恩公好了,不知道得多大的賞呢。”
“瞧你這點出息,要說我,還是去服侍四阿哥好。聽景仁宮的小太監講,四阿哥非常體恤下人,他如果得了賞,那些子銀裸子金裸子,誰擠到他跟前他給誰。”
“四阿哥好大方啊。”小宮女羨慕。
“是呀,四阿哥人特別好,每天笑呵呵的,從沒見過他亂髮脾氣。”說着一嘆,“如果八阿哥能像四阿哥那般好伺候,我們可真該燒香拜佛咯。”
“老四好伺候?騙鬼吧!”
牀上的小孩一動不動,心裡嗤之以鼻。
正爲他帶着記憶重生而高興喝彩,突然有人告訴他,前世一病不起的噶布喇有痊癒的可能,就好比一根棍子直衝腦門,暈了!
幸虧命大,暈一下就醒了,可又告訴他周扒皮老四化身成散財童子,脾氣好的廣爲人知......宮中如此詭異,一定是他投胎的方式不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