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澄的一句話,讓剛剛還火氣騰騰的程浩頓時冷到透心。
是啊,自己爲什麼要發這麼大火?難不成倪琨是故意的?他故意要這麼做讓自己生氣,讓自己難受?
應該不是,那件毛衣,這個花瓶都是自己無意間發現的,都是自己非要刨根問底的。
可是自己偏偏在乎。
他突然間明白過來,如果在乎,那麼有一天一定會着了倪琨的道了。
這麼想反而平靜下來。
“回去吧……”程浩把煙扔在地下用腳碾了碾,然後轉身上車。
車窗大開,風馳電掣。
程浩後悔沒有開輛敞篷,好把心裡的陰鬱吹得更乾淨。
太可笑了,他以爲自己會在乎嗎?他以爲一個向小園就能讓自己肝腸寸斷嗎?
那個丫頭算什麼?他也太瞧不起自己了。
能讓自己肝腸寸斷的人過去不曾出現,現在沒有出現,將來也絕不會出現!
薛澄看程浩絕塵而去,心裡着急,自己的奔馳愣是追不上他的桑塔納 00。
他擔心程浩回去又要找小園的麻煩,也擔心小園又和程浩吵起來,只好加大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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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小園笑眯眯的樣子把薛澄和程浩都嚇了一跳。
“愣着幹什麼?”向小園看着這兩個一臉茫然的傢伙,眨眨眼睛:“吃飯了!”
薛澄和程浩對視一眼,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本以爲她一定會冷戰一陣,或者義正言辭的和程浩爭執。
薛澄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列出了種種事態下的處理方式與勸和的說詞,可是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於是也傻在那裡。
“吃吧,發什麼愣啊!”看着還是如泥塑木雕般坐在餐桌旁的二人,小園招呼道。
程浩眉頭緊蹙,心裡七上八下,知道向小園向來不按牌理出牌。可是今天這個狀態也實在是太反常,根本難以用正常的邏輯解釋。
自己砸了她的東西,她沒有又哭又鬧,反而高高興興地讓自己來吃飯。
就怕飯無好飯,宴無好宴。
“真是的……”小園看着他們半天不動筷子,氣樂了:“你不會怕我給你下敵敵畏吧?”
“現在敵敵畏都禁售了,你想讓我下,我都沒有地方買!”向小園白了程浩一眼,自顧自先拿起一隻碗,盛了粥慢慢喝起來。
“嗯……好吃……”她一邊吃,一邊還不忘自誇。
薛澄趕忙也動筷子吃飯。
程浩不說話,低頭喝了一口粥,不由心頭一亮。
那米熬得恰到好處,入口即化,杏仁爽脆,白果柔滑,一絲若有若無的清甜涌上來,頓時齒頰留香。
“我用煮胎菊的水熬的,還放了雪梨銀耳,好喝吧?”小園笑嘻嘻衝程浩說道:“天乾物燥,敗敗火!”
佐餐的小菜是五香乾絲,清炒時蔬,雞絲粉皮等家常小食,竟也做的地道無比。
看薛澄一臉茫然的樣子,小園衝他擠擠眼睛:
“小財主,知道這些喂不飽你,鍋裡還有一條紅燒魚。你將就將就,配米飯吧!”
程浩突然起身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說完,轉身回臥室。
薛澄哪還吃得下去,趕忙也放下筷子,摸摸小園的額頭。
“妹妹你沒事吧?你是不是被嚇傻了?”
小園沒好氣的撥開他的手:“你有病啊!喝粥怎麼了?他現在這個狀態吃什麼也只會噎在心裡,吃點好消化的沒錯吧?”
薛澄被她氣死了:“我不是說喝粥的問題,我是說你!你還有心情做這麼多吃的?”
小園白了他一眼:“這都幾點了?不吃晚飯幹什麼啊?”
然後看看還是發呆的薛澄說道:“他肯定沒吃飽,一會幫我給他端進去!”
說完,又拿起一個小饅頭開心地吃起來。
薛澄戰戰兢兢端着一個托盤,進入程浩的臥室。
“小園,小園讓我給你端進來的……她說你肯定沒有吃飽。”
程浩捂着額頭,愣了半天才衝薛澄嚷起來:
“你說她是個什麼人啊?她是地球人嗎?”
薛澄急得直讓他小點聲。
“她怎麼會不介意?她竟然不生氣!我砸了她的東西,她竟然一點都不生氣!”程浩覺得這件事已經不能用詭異來形容了。
薛澄趕忙安慰道:“她不生氣不是挺好嗎?你難道真的想讓她和你吵架啊?”
程浩也不知說什麼了,只覺得口乾舌燥,端起碗將粥一飲而盡,心態這才平復一點。
“你是不是和她說什麼了?”程浩突然問道。
薛澄使勁搖搖頭:“沒……沒有……”
程浩想想,覺得薛澄也不可能和小園說什麼。
因爲自己和倪琨的積怨,薛澄也不是太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
難道這個丫頭真是個外星人?還是那個怎麼都不會生氣的星球來的外星人……
****
坐在臺燈下,小園打開課本,煩亂的一天終於過去了。
由一開始見到倪琨哥哥的如沐春風,到後來程先生暴怒的冷若寒冰。短短一天她竟覺得猶如感受了到了季節的更迭。
不過還好,沒有爭執,沒有冷戰,沒有雙方爭吵不休。
其實,她不是不想和程浩好好理論一下,讓薛澄評評理,究竟是誰對誰錯。
可是,小園並沒有這麼做,她覺得無論怎樣,都算作自己的錯吧……
既然知道他是可憐人,既然知道他已經傷痕累累,她又怎麼忍心再往他的傷口上撒鹽呢?
……
程浩輾轉反側一晚上,他睡不着,心裡被堵得滿滿的。
他知道昨天自己的態度惡劣透頂,也知道小園白白做了倪琨的替身,他以爲她會生氣,以爲她會哭鬧。
她不是那種天性懦弱的人,她的嘴巴其實很凌厲,也不饒人。
她可以爲薛澄和自己大吵大鬧,也可以爲張雅琪與自己針鋒相對。
可是現在,那個花瓶都快砸到頭上了,她竟然一聲不吭。
不是不吭,而是……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她不是倪琨派來的奸細,她也不是怕被趕走非要留在這裡。
其實非要留住她的是自己。
那時她要走,自己焦頭爛額,派王秘書把她勸回來;這次她也不想留,是因爲她那個被隔離的同事,自己才強迫她多簽了半年的協議。
她這種讓自己摸不清狀況的態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一開始,他以爲她不過是爲了討好自己,可是現在他發現,原來什麼都不是。
可能這就是她的處事方式,讓他覺得苦不堪言的處事方式。
你摩拳擦掌,想給對方以痛擊,可拳頭打出去,竟打到一團棉絮上,甚至連棉絮都沒有,只有空氣。
在他的世界裡,有的只是以牙還牙,從來沒有打一個巴掌對方還衝你笑。
不,應該也有,對自己笑的人還很多。
可是他知道,那些人都是有目的,有私心的。
因爲只要能忍住那一巴掌的痛楚,就會得到無與倫比的好處。
可是她,她只是笑,她什麼都不要……
程浩覺得自己快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