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向小園小心翼翼進門來。
程浩好似很厭惡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要回避。
小園大聲喊起來:“程先生!程先生對不起!”
說罷,將腰躬得很低,頭髮全都垂下來,鞠了個深深的躬。
程浩疑惑地望着她,不明所以。
小園手裡攥着那本八卦週刊,一直在哆嗦。
程浩看到那本雜誌,急火攻心,伸手奪過來,將它一撕兩半,還嫌不解氣,還要撕的更碎。
小園看着他憤怒到發瘋的樣子,流着淚着,小聲說:
“對不起,程先生,讓您受委屈了……”
聽到她的話,程浩猶如受了電擊般怔住,慢慢轉回頭。
“是我不好,程先生。這裡說的都不是真的,他們是造謠。這都怪我,讓您,讓您受了不白之冤。”
小園哭着,像做錯了天大的事的孩子。
她的眼淚好像傾盆大雨般將他心中的怒火澆滅,還帶着一絲絲寒涼。
程浩嘆了口氣,將手裡的雜誌扔在地下。
然後回到沙發上點起一根菸。
“這些都是無所謂的。”他讓自己平靜下來,又恢復到平日冷冰冰的樣子。
自己上娛樂八卦雜誌又不是第一回了。反而是這一年沒怎麼上,到成了一件奇怪的事。
“怎麼會無所謂呢?”小園覺得他是在安慰自己。
“他們胡說八道,無中生有,敗壞您的名聲。我沒有想到我照顧關小姐,會被他們寫成這樣,給您添這麼多麻煩。早知道,我一定會注意的。”
向小園懊悔不已。
程浩笑笑,這對他根本就是無所謂的事,反而讓她這麼難受。
“你知道不是真的就行了,他們愛寫什麼就寫什麼去!”
程浩將煙掐滅,淡淡一笑。
“您不闢謠嗎?”
小園心裡剜着難受。
程浩搖搖頭:“有些東西,越解釋越亂。”
小園擰了下眉頭,然後將頭底下。
“您一直都被他們胡說來,胡說去嗎?”
她的聲音像蚊子,自己都聽不清。
程浩起身拾起地板上的碎紙,將它們團成一球,投進紙簍。
“這也是一種生活方式。默認、接受、隨他們去!”
小園被震驚了,這又是衝擊她價值觀的重重一拳,她覺得自己幾乎站不穩。
這種好似刀尖剝皮一般的含沙射影,信口雌黃,他是怎麼做到默認與接受,然後無所謂的?
難怪他的心那麼冷,那麼硬,誰都不相信。
看着她那麼難受,程浩反而笑起來。
“好了,好了,先去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去看關善純!”
他突然覺得心情特別好,就像有一陣風吹散了籠罩着心頭的層層大霧,走路都輕快起來。
“程先生,您不怕,您不怕那些人又偷拍嗎?”
小園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自己被暴露在無數的探照燈下,數不清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
程浩大笑道:“拍唄,這回我連墨鏡都不戴!誰要偷拍,就讓他拍個夠。如果還不夠,我們就擺個姿勢讓他拍的更清楚,直接登在下週的頭版頭條!”
小園咧着嘴,這個程浩說話有一出沒一出。
你總是分不清他說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是調侃自己。
吃完飯,程浩將小園送到關善純住所的門口,自己卻沒進去。
“小園?”關善純看見她,很高興。
她把頭髮剪短了,很短很短,像個假小子一樣。
地下又是堆放的各種東西。
關善純看出她眼底的疑惑,笑道:“我要走了。”
聽到“要走”二字,小園的心裡又是咯噔一下。
關善純笑起來:“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給你看我的機票!”
小園的一顆心這纔回到原處。
關善純笑着,給她倒了一杯水,又忙碌起來。
“我要好好收拾收拾,程先生幫我把沒有燒燬的東西都拿回來了。這水一泡啊,好多東西都完蛋了,但沒想到,還是有這麼多的零碎。”
關善純笑着,她不再慵懶,不再優雅,像換了一個人,但是卻有了一種生命力。
她說着,打開一個長盒子,然後臉上的笑慢慢凝固,眼睛裡閃爍着淚花。
“我的長笛……”
好像很久都沒有吹過了。
關善純慢慢轉過身,對小園微笑:
“小園,這首曲子,我送給你。”
悠揚的樂曲,就像無形的絲纏繞在心頭。
樂曲活潑而靈動,像山澗中跳躍的小溪,像公園裡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歡樂的無憂無慮。就像沒有煩惱,沒有憂愁的童年。
笛聲由歡快,變得抒情起來,婉轉地敘述着,彷彿從山澗的溪流匯成了一條河。
這條河經歷了兩岸曼妙的羣山,經歷了高山懸崖的飛流直下,經歷了波瀾壯闊的海口回潮,最後終於歸入大海,平靜而安寧。
音樂將所有的往事串聯起來。無論是悲傷還是快樂,悲哀還是喜悅,都如這音樂一般,化成不同的高低音階,快慢節拍,慢慢融化在空氣中,時間中。
“小園,謝謝你。”
關善純放下長笛,眼淚已爬滿了兩腮。
向小園張開懷抱,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你不用再害怕了,那個人永遠不會再來傷害你了。”
小園微笑着,感覺有滾燙的淚,流淌在自己的脖頸裡。
關善純泣不成聲,使勁點着頭。
小園看見她頭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疤痕。
她用手輕輕撫摸:“留疤了……”
關善純搖搖頭:“沒關係。能把心裡的刺拔出來,這點傷不算什麼。我以後又不打算用這張臉去交換什麼了。”
她像開玩笑,但語氣很誠懇。
小園點點頭:“嗯,有些疤留在身上,比留在心裡強。”
關善純又哭了:“小園,如果不是你,我根本熬不過來!你幫了我這麼多,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我不知道怎麼報答你。”
向小園微笑了,她的笑彷彿一道光從天際落下。
又是這種笑,像極了那時站在煙霧裡的天使,揮着一雙潔白的羽翅對自己說:
【沒有路,我們就自己開一條出來!】
“關小姐,你答應我一件事。”小園的聲音幽幽的,彷彿飄過的一片雲。
關善純使勁點點頭。
只要是小園要求的,別說是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一千件,她也一定做到。
“請你忘了我,永遠忘了我。”
關善純愣住了,沒想到向小園竟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是的,這是我唯一的要求,把我,連同這些年所有不美好的記憶全部忘掉。重新開始,重新生活,然後幸福的過下去。”
關善純放聲大哭,兩個女人擁抱在一起,一起哭泣着,將共同經歷過的一切都用眼淚洗刷,只留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