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來時正好與含着淚珠子的李三的妹妹擦身而過。景故淵拄着柺杖,該是從屋裡追出來的,他面上有愧疚,她幸災樂禍。“你終是把人家的心狠狠的捏碎了,好生殘忍。”
“你之前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人都是善變的,尤其是女人,之前覺得你當斷不斷優柔寡斷,現在覺得你過分。”她將裝着髒衣服的盆往園裡一擺,糟了,她忘記她現在衣食可都是靠着李三的妹妹在打理。“你傷她傷得那麼深,日後會不會連累我沒有好飯菜吃?我倒是不怕她下毒,但她要是往飯菜裡面吐口水,扔沙子怎麼辦?還有衣服,不會要我自己動手洗了吧。”
他肯定道,“她不是那樣的人。”
“是啊,她是個單純的姑娘,看着就比那蘇婉容好。但好又有什麼用呢?也不知道你那什麼眼光。”
她擦着溼漉漉的頭髮,往屋子裡走。
“你就這樣披頭散髮的走回來?”他問。
她則反問,“不然呢?”
“下回不要了,你畢竟沒有出閣,讓其他人看見了不好。”
“你說這地方是世外桃源,世外桃源自然也就沒塵世那麼多繁文縟節,其他人洗了頭髮也就這麼披着到田裡幹活。”
這裡的人幹農活忙的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哪裡還有時間像大戶人家計較那麼多,不能露臉不能露腳的。
村裡的人見怪不怪,他卻是把皇都的規矩帶過來了。
他跟着進屋,桌上放着一封信。她拿起來看。他知道她性子,若是該保密的信件,就該收好,既然是放在桌上,那就意味讓她看了也無妨。
他道,“是顏闖寄過來的,大哥想在孩子百日的時候在府中設酒宴,帖子送到王府了。”
“百日?該是下個月的事。不過倒是讓我奇怪,這邊不是重男輕女麼?”她見過富貴人家生了兒子在府門前放鞭炮的。生女兒擺酒宴的倒是第一次見。她不感興趣的把信扔回桌上,“你要去麼?”
他點頭。
也是,若是他其他兄弟都到場,偏他不合羣,別人會怎麼想,會覺得他恃寵而驕。她又問,“那兩手空空的去?總要送賀禮吧,送什麼?”
他沉思。
給他大哥的禮不能太寒酸,寒酸了會失禮數。若是曲意逢迎意圖巴結的人,自然送的禮是越名貴越罕見越好,可他又不能壓過其他兄弟姐妹的風頭。
她壞笑,喜歡看他爲難。“我看送禮可比你練走路要難多了。好在是下個月,你可以慢慢的想。”
她繼續擦她的頭髮。
他道,“似乎說帖子也有寄去孔家。”
“老頭子都被軟禁了,帖子是給叔叔的吧。”她猜測道。“再怎麼說孔家和陸家還是姻親呢,叔叔在朝中也有官職,雖然是個清閒的職位,但給他一張帖子倒也是說得過去的。不過你大哥居然會不避嫌,這不會是鴻門宴吧。”
景故淵看着那信發呆許久,“你沒想過你叔叔或許不會去麼?”
她擺擺手,“老頭子是那麼一個好面子的人,脾氣又臭。他自認是清白的,若是讓叔叔當縮頭烏龜,那不是讓外人笑話麼,就算叔叔不想去,他也會硬逼着叔叔去的。”
正如是她說的,老頭子被寵慣了,他只在乎自己在乎的,說不定壓根沒考慮孔叔繼若是被人冷嘲熱諷,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明明關心孔家,何必嘴上不饒人,你話裡句句透着對孔大人的瞭解。”
她好笑道,“他還用去了解麼?一眼就能看穿。那老頭子除了脾氣壞好面子,完全就是一根筋到底,居然這麼多年還能保有現在的官位,定是孔家祖上積德。”
她斜眼睨着他,“我要是你就沒心思管別人的事了,你該想想到時候去到你大哥府邸,與你那青梅竹馬見面,該如何是好。”
兩個曾經談婚論嫁過的男女,就算是時過境遷,再見也不可能全然的無動於衷吧。
她曖昧道,“你大哥的府邸是美女如雲,上回她大着肚子都要出來看看,可想而知有多缺乏安全感。或許見到你會勾起往昔的回憶,想起你的溫柔體貼,忍不住潸然淚下,拉着你訴一番衷情。”
他道,“你又胡思亂想了,我只關心那孩子。”
是不是她胡思亂想言之尚早。“還有閒情逸致擺酒宴,就說明顏安有照着我留下的方法,給老頭子和你侄女醫治。身子該是沒出別的狀況。”她神色一轉,嚴厲問道,“我讓你練習半個時辰,休息半個時辰,我出去的這段時間你有照做吧。”
他道,“確實是只練了半個時辰。”
“有人麼?”外頭有人叫道。
他們往窗外望去,村裡的人伊寒江都認識,那一男一女是生面孔。女人喊話道,“我們路過想借口水喝,請問有人麼?”
景故淵和善道,“出門在外不容易,只是一碗水,該與人方便,請進來吧。”景故淵指了指伊寒江的溼發,見她動也不動,他拿過她剛纔擦拭頭髮的布把她的長髮綁了。
真醜,她想扯下,景故淵卻抓着她的手,搖頭。
那兩人推門而入,景故淵把信收好,把桌上蓋着的杯子翻開。
“多謝了。”男人的聲音低沉卻是渾厚有力,步履穩健。
景故淵笑道,“這個村子十分隱蔽,能遇見也是一種緣分。”
女人手上提着包袱,“我們是去投奔親戚的,路過一個林子,因爲太大了走不出來,結果轉悠了半天居然是來到這個村子。眼看就要天黑了,請問可以借宿一宿麼?”
伊寒江笑道,“開始時說借水,現在又說要借宿。不太方便,這村子從沒有過外人,我們又不知你底細,要是哪來的被緝捕的江洋大盜……”
男人厲聲厲色,“姑娘這話說得太過了吧。”
景故淵歉然道,“我的朋友若是說話得罪了,請二位多多包涵。”
女人輕聲細語道,“我們確實是去投親的,只是天一黑,這路就不好走了,纔想請二位方便我們一宿。”她拿出一錠金子,擱在桌上,好言道,“只要二位願意行個方便,這金子就當作是我們的謝禮。”
伊寒江盯着那金子笑道,“你出手可真是大方啊,大方到讓人覺得定是出身富貴人家,纔會不把錢銀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