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冷禹城冷笑一聲,矍鑠清瘦的側臉陰森森的,狹長的眼睛裡是一片刺骨的殺意,“你信不信,要是真讓他運貨,估計他手上還沒沾到毒品,就已經親手把我送去監獄槍斃了。”
顧國成呼吸微微一頓,內心裡一陣翻江倒海,有種透不過氣的壓抑。半響,一口氣喝了面前已經涼透的茶水,腹腔裡好受了些,嘆氣說,“你們是父子,何苦鬧成這個地步。”
冷禹城側頭看向他,眉心往下壓,掩住目光裡的銳利,帶着羨慕的語氣說,“所以,不是每個人都有你的好福氣。生了兩個兒子,都那麼孝順。”
顧國成斜他一眼,子不教,父之過。
有冷禹城這樣冷血扭曲的父親,冷澤天沒有被逼瘋,還能夠有今天這麼優秀的成就已經算奇蹟。
冷禹城沒理會他眼底的譏誚,顧自的繼續說,“老兄弟,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其實這次表面上是你在幫我,實際上是你在幫你兒子,給你兒子報仇。”
顧國成警惕的皺眉,“你什麼意思?”
“你兒子的手,是被國際刑警隊派來的人廢掉的。我懷疑那個大明星霍凱,就是國際刑警的臥底,我派人跟蹤他很久了。”
冷禹城半眯着眼睛,重新拿起紫砂壺往骨瓷茶杯裡倒茶,淡淡的霧氣升騰起來,他的臉隱沒在水霧裡,有幾分真假難辨。
顧國成的頭頓時嗡嗡炸開,心口堵的厲害,難受愧疚得快不能呼吸。
當初金盆洗手後,他對警察這兩個字就格外敏感,凡是和這兩個字沾邊的,都避之不及。
那是因爲,他做過虧心事,販毒可是觸犯嚴重刑法,要掉腦袋的勾當!
他怕警察,是他活該!
可是——
顧國成辛辛苦苦栽培的兒子,從未犯過一點錯。清清白白,中規中矩,品學兼優,卻被警察無緣無故的廢掉兩個手指!
這算不算的報應!
“到底是爲什麼?國際刑警的臥底爲什麼要對我兒子動手?”顧國成臉色難看至極,一字一頓的質問。
“你以爲警察都是好東西?!”冷禹城陰險的冷笑一聲,“遇到骨子裡壞透的警察,就算殺人,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你應該慶幸,你兒子能夠活着回來,而沒有和那輛車一起被燒燬。”
顧國成沉默了,他早已經不再是年輕時候憑熱血就以命相搏的愣頭青。如今的他能夠清楚的聽懂冷禹城話裡隱藏的腥風血雨,沒有哪一行是絕對的清白見底的。
他開始認真的思考,冷禹城的話,心情複雜至極。
冷禹城從容的端起面前的茶杯,緩緩喝一口,潤了下嗓子,緩緩的平靜開口,“不瞞你說,我暗地裡做這個行當,每天行走刀尖上,形形色色的警察見得很多,就是警局裡也有一兩個我的眼線。這個霍凱我盯他很久,如果不是前段時間意大利黑手黨的火拼鬧得太大,我也根本沒發現他居然是警察。”
“這個男人,隱藏的很深,不過也是個壞了根的敗類。”
“聲名狼藉,喜好女色,遊手好閒,像是垃圾一樣藉着明星的光環睡了不知多少女人。你當他那麼多錢都是怎麼來的,他的身份雖然是警察臥底,但是走私收回扣賺的錢,數目大的嚇人。”
顧國成震驚的說不出話,同時也清清楚楚的看透冷禹城說這番話的真正用意。
他要——借刀殺人!
“老兄,你膽子還是這麼小,聽見警察兩個字就慫。”冷禹城將桌子上的抽紙推到顧國成的面前,銳利的視線瞥過他一頭的冷汗,笑着說,“別擔心,這個霍凱最多算個小臥底。如果把他在警局的臥底檔案消除,他警察的身份一輩子都沒有人會知道。”
顧國成的手捏成拳,“我是不會替你殺人的。”
冷禹城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老兄,誰讓你去殺人了!殺人放火這種事,我可不敢碰。”
“我不過是讓你幫幫老朋友,在我不方便出頭的時候,把這批貨運出去。也是幫你兒子出氣,讓那個警察敗類再次嚐嚐失手的滋味,”
顧國成眉頭皺的更緊,形成深深的“川”字,方正的臉上情緒複雜,沒有吭聲。
冷禹城不急不緩的繼續,“買家我都聯繫好了,只要這批貨安全送達,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去找你。”
“老兄,我知道,你之所以促成風湛和葉嘉瑩的婚事,就是對臺灣的市場感興趣。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事成之後,分你三分之一的紅利。”
顧國成冷哼一聲,眼底是不屑的譏誚,“老狐狸,你以爲用錢,就可以說服我再次去給你幹不要命的勾當嗎。”
冷禹城笑笑,沒有接腔,而是用瘦削的食指沾了茶杯裡的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個足以顛覆人心的數字。
“九千五百萬!”顧國成騰得從椅子上站起來,震驚得臉上一片煞白,“你是要害死我全家!”
冷禹城面不改色的眯着眼睛看他,鼻腔裡竄出低低的冷笑,“這話說的太難聽,我是給你條財路走。要是當年沒有我給你的第一桶金,你以爲你會有今天的富貴?!”
顧國成臉色鐵青,一雙拳捏的咯咯作響。就算他再不想面對,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實話。沒有資金,就算顧國成再有實力,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錢,不是萬能的。
但是很多時候,沒有錢,寸步難行。
“顧老兄,別弄錯敵人。你兒子的手,是被霍凱那個警察生生捏斷的,你想給你兒子報仇,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這個警察臥底當不下去。”冷禹城用力拍了拍顧國成厚實的背脊。
而後,雙手負在身後,緩步走出門。
冷禹城的身影在門口站定,有些睏意的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的冷冷道,“風湛先留在冷氏的私人醫院療養,你考慮清楚,這件事,是你做,還是讓你兒子做。”
“安伯,送客。”
顧國成的腦子裡混沌一片,眼神裡全是掙扎和憤怒,捏着拳悶聲離開。
“顧先生,請這邊走。”安伯趕忙領路。
“滾開!”顧國成暴喝一聲,踢碎院子裡的一個花壇。
安伯噤若寒蟬,還是小心翼翼的跟上,直到將顧國成送出萬福之園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