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圓鬆了一口氣,踮着腳過去,從貓眼往外面看,直到確定周航和妥妥已經離開,一顆心終於落地。
也許,他們以爲她睡着了……離開了便好,否則真是會逼死她呀。
輕輕拍了兩下臉蛋,滾燙的溫度,呼出一口氣,推開臥室的門進去,漆黑的房間裡,客廳的光線溢了進去,能夠看見窗前站立着一道黑影。
輕薄的霧氣從他頭頂升起,有淡淡的菸草氣味飄進她的鼻子裡。
“你不能抽菸。”楊圓連忙過去,扳着他的肩膀令他轉身,然後伸手奪去他手中的煙。
李長城沒有反抗,黑暗裡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他的沉默如同潛伏的怪獸,呼吸的氣息沉重而冷凝。
楊圓將菸頭按滅在牆上。
目光無意越過他的肩膀看了出去,昏暗的路燈下停着一輛越野車,離得很遠,看不清車牌號,但是她有一股直覺,那是周航的車子。
“是周航在敲門吧?”李長城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淡淡的,“你知道他有個女兒嗎?”
楊圓緊張地猛然回頭,撞進他的胸膛。
她不敢擡頭,心虛地說,“我知道。”
“之前,你是有做人家後媽的打算?”
“我沒有!”她斬釘截鐵。她是親媽,怎麼做得了後媽?
也許是她回答得毫不猶豫,語氣堅定,他沉默了一下,語氣緩和了一些,“離周航遠一點。”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連朋友都不要做。”他伸手按着她的肩,將她的頭扳向窗前,使她面對着窗外。
“你看到那輛車,卡宴。在江寧,最有錢的是陸家,富可敵國。周家包攬J界,z界,一手遮天,還有最神秘的顧家,雖然我不清楚顧家的實力,但這潭子水也許比這兩家更深。不說這幾家的關係非比尋常,就單說周航,周航的爺爺是中.yang官員,家族滲入z界幾乎每個單位。這樣的家庭,你覺得自己憑什麼和他做朋友?”
他又重新扳回她的頭,直視着她,“圓圓,他不是那些所謂的富二代,家裡有個煤礦或者公司,那些人,你努力一點,也許能夠走進他們的世界。可是周航這種人,他們從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頂端,那是你如何努力也到不了的高度,他的世界離你太遠了,是應該只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世界。”
*****
楊圓送李長城下樓,四樓的樓道感應燈壞了,黑暗裡,他緊緊牽着她的手,一隻手用手機屏幕照着光,慢慢走下去。
楊圓的心情很沉重,不知道是因爲李長城剛纔的那番話,還是其他的什麼。
其實他說的這些她心裡都明白,可是他不知道,她和周航沒有辦法撇得一乾二淨。他們有孩子,這條紐帶將兩個世界的人緊緊綁在一起,綁在她的脖子上,令她時常透不過氣。
和李長城在一起就已經高攀,愛得如此累,又何況周航呢?
他的家人,就是第二個李長城的母親、妹妹,她已經心力交瘁,無力招架。
他是偷偷從醫院溜出來的,打的出租車,所以她要陪他到小區外的路邊打車。
走在長長的小道上,他一直緊緊牽着她的手,她心不在焉,也任由他牽着而沒有在意。
“圓圓!”身後一道清脆的聲音。
楊圓如遭雷擊,猛地甩開李長城的手。
“圓圓,你果然在家裡。”一道小小的身影從後面跑來,撲進她的懷裡,高興地說,“周航說你在和我玩遊戲,嘿嘿。”
楊圓渾身顫抖,深深的涼意從腳底升起,遍佈全身。她低着頭,顫抖的手放在妥妥的頭上,不敢扭頭去看李長城的表情。
“家裡來客人了?”周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笑眯眯的,好像真是什麼都不知道似的。
他走上前,也伸手摸了摸妥妥的腦袋,然後擡頭看向李長城,點點頭,笑道,“你好,我們見過的。”
他跟李長城除了這次在醫院見過面,以前也見過兩次。他家的公司和他家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他媽帶着他來拜訪過他。只是那時候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裡,直到知道他是楊圓的前男友。
“周少,這麼晚了,你也是來找圓圓的?”李長城伸手過去和他相握,另一隻手攬住楊圓的肩膀,宣告自己的地位。
楊圓用力掰開他的手,有些慌張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退後一步,牽着妥妥的手欲走,“妥妥啊,阿姨帶你上樓去玩,這裡風大。”
“我們先送你的朋友出去吧,”周航含笑道,“穿着病號服就跑出來了,有急事找我們圓圓嗎?”
他伸出去一隻手,將楊圓用力一拽,拽進了自己懷裡。
楊圓一顫,掙扎着想擺脫他,可是他的手臂有力地攬着她的肩,她越掙扎,他反而錮得更緊。
慌亂地擡眼看去,李長城的目光滾燙,像是烙鐵落在她的心上,痛得苦不堪言。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對視,一個冷着臉,一個帶着笑,楊圓的目光在兩人的臉上流轉,就連妥妥也察覺到氣氛不對,緊緊牽着楊圓的手。
“放——”她的話還沒說完,妥妥突然一個哆嗦,身體軟軟地倒下去,幸好楊圓手快接住了她。
“妥妥!”
周航驚了一瞬,立馬放開楊圓,蹲下去將女兒抱起來。
“去醫院,”他皺着眉頭,“她恐怕是病發了。”
楊圓看着她小小的臉蛋,剛纔還掛着甜甜的笑容,轉眼之間就已經流失了血色,像是沒有生氣的白紙。只是她第一次見到妥妥發病,她發病竟然是這樣子,無聲無息,卻更加令人害怕。
她顫抖地伸手過去觸碰她的手,軟軟懦懦的小手臂一片冰涼。
恐懼從腳底升起,她幾乎快要哭出來。一隻手緊緊攥着周航的手臂,一隻手握着妥妥的手,驚慌失措帶着無助地望着他,“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她的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了。
“別怕,我們馬上送她去醫院。”周航抱着女兒,抽出一隻手摟住她拼命發抖的肩膀,安慰地說,“我的腿腳不方便,你來抱着她。”
楊圓點點頭,從他的懷中接過妥妥,周航攬着她的肩膀,兩人急急忙忙地折回去上了車,將李長城一個人遺落在此,絲毫沒有想起他也在場。
看着車子呼嘯離去,李長城的心像是也被車子狠狠碾過。
剛纔那一幕——一家三口的畫面,刺痛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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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快一點,快一點!”楊圓害怕地緊緊摟着妥妥,從未有過的恐懼,她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落在妥妥的衣服上,悄無聲息。一會兒擡頭看看路況,一會兒又低頭看着懷中的人,第一次恨極了北城的交通,爲什麼這個城市如此大?
周航連打了好幾個電話,等到了醫院門口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門口等候。
楊圓抱着妥妥下車,那幾個人立馬迎過來,從她懷中接過去,然後匆匆地往醫院裡面走。周航腿腳跑不快,他示意她先跟上去,自己慢慢來。
楊圓緊跟着醫生上樓,目光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妥妥。一顆心狠狠揪着,她有些害怕地顫聲問,“我女兒會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