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的十指握成了拳頭。林歆嵐察覺到他隱忍的憤怒快到爆發的邊緣，連忙哭着撲過去摟住了他的胳膊，拼命搖頭，“哥，你彆氣着奶奶！你聽奶奶的話，快點進去吧！我是自己活該，我自作自受，你別管我了！”
“別說了！”林強拉着林歆嵐的手臂不由分說站起來，本就有點黑的皮膚，此刻更是黑得嚇人。林老太太也被他的樣子嚇着了，一向溫順懂事的孫子竟衝她大吼大叫，心裡不由得對罪魁禍首的林歆嵐更加不喜了幾分。
“你有當林歆嵐是你孫女嗎？不過是替你爭面子的武器！現在這武器失去了價值，你就恨不得一腳踢得遠遠的！”林強赤紅着雙眼吼道，“我真恨！恨我跟林歆嵐生在這樣的家庭！你不想要我們這樣的孫子孫女，讓我們滾，正好，我們也不稀罕！”
說着，他拉着林歆嵐的手，轉身便往走廊盡頭走。
“哥，哥你不能這樣，你放開我！”林歆嵐哭喊着掙扎，一邊扭頭衝林老太太哭道，“奶奶，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我哥！”
在林老太太錯愕震驚的視線中，林歆嵐被林強強行拉進了電梯。
電梯門合上，她半天沒反應過來，直到身後病房的門被人從裡面拉開。
“外婆，您怎麼啦？”林遠航一出門便看見林老太太臉色慘白地站在門口，瞪着走廊盡頭彷彿看見了鬼魅。他嚇得連忙跑過去拉住了她的手，一邊回頭衝病房裡喊，“爸，媽，你們快出來！”
林老太太如夢初醒，一下子癱倒在地。
林遠航的父母聞聲從病房趕出來，大驚，“媽！”
“快去叫醫生！”林遠航父親對林遠航沉聲喊道。
林遠航點點頭，飛奔向值班室，跑得太快，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
“對不起！”肩膀被人扶住，一道輕柔的聲音在頭頂說道。
林遠航擡頭，看見來人竟是顧小溪，有些意外，轉頭又看見她身邊站着丁演，連忙拉住丁演的手，“二哥，我外婆暈倒了！”
丁演一怔，俯身摸了摸他焦急的臉蛋，“別急，你去叫醫生，我倆過去看看。”
林遠航點點頭，跑開了。
顧小溪連忙往病房大步走去，心裡有點着急。自從知道自己是林家的人，她對林家的敵意之中又夾雜着親情，這種感覺有些複雜。
雖然知道林老太太不喜歡她，但她畢竟是自己的親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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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林老太太只是驚嚇過度，並沒有大礙，休息一會兒就可以下牀了。
顧小溪站在病牀前鬆了一口氣，林遠航夫婦覺得有些奇怪。陸庭衍的女朋友跟他們林家萍水相逢，若真有感情，也只是討厭，不會是喜歡，她爲什麼這麼緊張林老太太？
還沒來得及問，林遠航神神秘秘地將她拉了出去。
病房門口，他朝病房裡看了一眼，嚴肅地問，“你是來看我大伯的？”
顧小溪點點頭，“他怎麼樣了？身體好點了嗎？”
林遠航不答反問，稚嫩的聲音卻年少老成，“你爲什麼這麼關心我大伯？你跟他認識嗎？”
顧小溪被他的問話嗆住，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認識……是很好的朋友。”
說着，卻不敢看林遠航的眼睛。
“你在騙我！”林遠航冷冷地說，“他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是我大伯的女兒！”
顧小溪大驚，下意識朝周圍看了一轉，見周圍沒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看向林遠航，“你聽誰說的？”
“前幾天大伯在家和三哥談話，我都聽見了！”林遠航哼了一聲，神情有些複雜，“放心吧，我沒有告訴別人！我就是想問你，你會不會回來？”
顧小溪沒做聲，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回去？回哪去？林家嗎？她不知道……
林遠航見她沉默，急了，“你若是不打算回來，就不要給我大伯希望！讓他早點死心！你給他希望越多，將來的失望就越多！”
小小年紀，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顧小溪實在有些意外。
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子，一時之間竟有些啞口無言。
她的心裡很亂，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接受了顧志平，還是沒有接受？接受了又能怎樣？成爲他昭告天下的女兒嗎？那顧如薇呢？她要如何告訴他，“你不是我的親妹妹，你是媽媽和別人生的！”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
“你說話！”林遠航打斷了她的思緒。
顧小溪閉了閉眼，不知道怎麼回答，沉默，想了想，勉強擠出一句話，“我先去看看他……若是有機會……可以的話……我會試着接受他……”
林遠航這才鬆了口氣，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他連忙拉住顧小溪的手，將她往另一間病房拖，“好吧！做吧，我帶你去看我大伯！”
話說完，丁演剛好推門出來，見他倆這架勢，忍俊不禁。
“在外面鬼鬼祟祟說什麼？”
“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林遠航搶答道，一邊瞪了丁演一眼，“二哥，不是我說你，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能整天跟三哥的老婆孤男寡女呆在一起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娶個媳婦了！”
丁演挑眉，似笑非笑，“到底是誰想娶媳婦了？我看是你小子紅鸞心動了吧？”
說着，俯身揉了揉他的頭髮，問，“說吧，看上哪家的小姑娘了，二哥替你做媒去！”
顧小溪囧，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嗔怪，“林遠航才十歲，你別帶壞小孩子！”
丁演不理她，自顧自地說，“我看周航的女兒就不錯——”
“二哥！！！！”林遠航尖叫一聲，捂着臉跑開了。
顧小溪半天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林遠航……林遠航喜歡妥妥？妥妥才四歲啊，他怎麼會喜歡一個四歲的小女孩……
顧小溪有一種跟不上時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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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志平的病房裡。顧小溪站在門口，躊躇着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丁演推了她一把，“進去看看他吧。”
他的目光平和，鼓勵地看着她。剛在來的路上，她已經和他說了這一切，包括自己和顧志平的關係。
“我緊張。”
“人家邁出99步，你總得走出這最後一步吧？”他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別害怕，他是你爸，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顧小溪咬脣，朝病房裡看了一眼，只能看見顧志平的腳，露出一點在被子外面。屋裡沒有動靜，他應該還在睡覺。
深呼吸一口氣，她握緊了拳頭給自己打氣，終於走了進去。
靠窗的病牀上，顧志平平躺着熟睡，手腕上擦着針頭，在打點滴。一段時間沒見，他消瘦了不少，臉上泛着青色，鬍渣也很久沒有打理了，顯得憔悴了很多。
顧小溪的心一陣抽痛，情不自禁靠近了一點，走到病牀前，低頭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