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洛亦楓仍直挺挺地跪在那裡。
“楓兒……”侯鈺楓在他身後,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心疼。
洛亦楓只覺得一陣麻意從膝蓋傳上來,蔓延至全身,微微晃了晃,皺眉,面上平靜依舊。
“媽,你快回去睡吧,這麼晚了”
顯得有幾分沙啞的聲線,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可是……楓兒,要不你還是別跪了,媽再去勸勸你爸?!”
洛亦楓眸底閃過一絲暗色,笑了笑“媽,您又不是不知道,爸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人嗎?!”
正因爲如此,所以他要跪下去,也必須跪下去!
“那,清芸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不相信慕清芸會是那麼輕浮的女孩子,但也不得不承認兒子會變成這樣跟她脫不了干係。
“芸兒……”一提及慕清芸,洛亦楓的眸底閃過一絲痛色,卻被他很好地壓制下來。
無所謂地笑笑“芸兒跟那個男的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他不斷地重複着,喃喃自語。
真的只是朋友嗎?!
芸兒看他時,眼底充滿的眷戀;
他看芸兒時,眼底不加掩飾的愛慕和佔有慾。
朋友?!呵,這個藉口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只是朋友?!侯鈺楓狐疑地盯着洛亦楓略顯落寞的背影。
知子莫若母啊,倘若只是朋友,他又怎會流露出落寞和淡淡的傷心?!
看來明天她是時候找清芸談一談了,她明明,答應過自己的……
掏出手機,調了靜音,拍下了洛亦楓的背影。
不知道她看到這張照片時,會作何反應。
侯鈺楓步子沉重地轉身離開,洛亦楓仍跪在原地,紋絲不動。
閉上了眼睛,掩去眸底的寒意,面上平靜如水。
窗簾輕輕搖曳,撒下了一地星辰。
隔天清晨,洛亦天起身,看着枕邊女人皺着眉頭,不太安穩的睡顏,嘆了口氣。
闔上門的一瞬,女人的睫毛顫了顫。
洛亦天走到書房,眸子深邃了幾分。信步走到他身側。
晨光初白,暮稀微染。洛亦楓俊美的側臉在晨曦中顯得異常堅挺。
洛亦楓閉目養神,察覺到身側的動靜,睫毛微動,黑眸明亮“爸……”
洛亦天微微頓下步子,凝眸看向他,眼底是複雜的神色。
“楓兒……”
末了,無奈地搖搖頭“起來吧”
洛亦楓身子微動,皺眉“那芸兒的事?!”
“我答應你就是了,不逼你們離婚了。”
洛亦楓眸底閃過一絲喜色,挑挑眉,膝頭微動,正欲起身,卻發現雙腳發麻,險些又跪下去。
“楓兒”洛亦天伸手,微微扶住他,面上關懷之色顯露無疑。
“無妨”洛亦楓垂眸,靠在牆上,感受雙腿上傳來的痛楚,喘着粗氣。
“謝爸成全!”汗水溼透了他額前的發,垂在眼前,雙眼絲絲迷離,重重地鬆了口氣。
洛亦天見狀,眼底閃過一絲不忍,用力的攥攥拳頭,背過身去“我還沒說完!”
嗯?!洛亦楓面色清冷,淡淡地瞥向男人的背影。
“我只給你們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內,你必須,讓慕清芸懷上孩子。”
“三個月?!”洛亦楓呼吸一窒,眸子也跟着染上幾分寒意。
“對!三個月,你必須有孩子,不然,必須離婚!”
語氣是那般堅決,不容拒絕。
三個月……洛亦楓只覺得背上一寒,一雙深邃的眸子死死地望向地面。
三個月?又是可笑的三個月!
他跟芸兒做了三個月之約,而今,又要跟自己的父親嗎?!
雖然他也想着在這三個月讓芸兒懷上自己的孩子,但是……自己想跟被人逼總是不一樣的。
可是,他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
“好……”聲音低沉沙啞,帶着一絲無奈和決然。
三個月,就當他跟自己打個賭好了!
勝了,收穫一切;敗了,失去所有。
“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要難爲你……”洛亦天聽言,幾步走到書桌前,從裡面抽出一個文件夾。
眸子微動,幾步走到他面前,將東西遞到他面前。
“這是……”洛亦楓疑惑地抽出裡面的薄薄幾張紙。
“股權讓渡書?!”
黑眸掃向自己的父親,這是何意?!
“這個,會是你權益的保障……不論慕清芸生的是男還是女,都將得到30%的股份。”
信步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語氣略顯沉重。
“楓兒,你可明白我的用心?!你我都知道,如今洛氏企業裡維持的,不過是表面的和平罷了,背地裡卻是明爭暗鬥,爾虞我詐。”
頓了頓“且不說那些老董事,就是這洛煜……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洛煜?!洛亦楓眸子一凜,就他,一個私生子,也想跟他鬥?!
勾脣冷笑“那也得看看他夠不夠格!”
書房外,一個身影佇立,雙手攥得死緊,低下頭,垂落的髮絲掩去了他的神色。
“洛亦天,你果然是偏心的,他洛亦楓是你的兒子,難道我就不是了嗎?!”
眸底暗色翻涌,轉身,狠狠地一拳打在柱子上,大理石製成的柱子堅硬無比,紋絲不動。
一絲血跡順着手背流下,滴入柱子下的盆栽裡,深深地滲入土裡。
男人看着土壤中溼潤的一塊,勾脣冷笑。
“我不夠格嗎?呵,洛亦楓,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很快……我就會讓你在我面前跪地求饒!哈哈哈”
黑暗退散,一絲晨光透過窗臺射入,落在那張冷然俊傲的臉上,一雙藍眸勾勒出幾分邪佞的弧度。
監控室裡,侯鈺楓看着父子相視而笑的場景,安心地笑笑。
她知道,他們爺倆談話是不願意讓她聽到的,主要是,怕她會擔心。
其實,洛亦天起牀後,她也睜開了眼睛,兒子跪了一夜,她做母親的又怎麼可能安心睡覺呢!
現在這個問題解決了,那麼就只剩下……慕清芸!
斂眸,掏出手機“小張,現在把車開到門口,我在那裡等你”
片刻之後,一輛黑色奔馳駛到她面前。
一身白衣的司機下車,畢恭畢敬地爲她拉開後車門“夫人”
“去S大”侯鈺楓點點頭,俯身進了車子。
一小時後,侯鈺楓盯着502的門牌,拉拉衣服,伸手敲門。
“啪嗒”一聲,門開了,卻從裡面冒出一個打扮妖嬈的女人。
濃妝豔抹,不可一世,正是李冰心。
“你找誰?!”
李冰心皺皺眉,一臉不耐地看着眼前雍容華貴的女人。
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要在她化妝的時候過來!
侯鈺楓心裡嘲笑一聲,還真是沒人敢對她態度這麼囂張的,笑容溫和依舊,面色不變。
“我找慕清芸,她在嗎?!”
慕清芸?!李冰心冷冷地笑笑,一把關上門,臉上厭惡之色不加掩飾。
“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
“可是……”侯鈺楓還欲說什麼。
“嘭”門被大力地甩上,吱吱作響。
侯鈺楓眉頭深鎖,可是宿管明明告訴她是這裡的啊!怎麼會沒有這個人?
那個女人又是誰?!爲什麼要說謊?!
轉身,帶着滿肚子的疑惑準備下樓。
“媽……”慕清芸正欲擡步上樓梯,驀地怔住,擡眸,一臉驚訝地望向上方的人。
“清芸”侯鈺楓眸子一亮,幾步下樓拉住她的手。
“媽,你怎麼來了?!”
慕清芸笑笑,面色柔和了幾分。
侯鈺楓頓了頓,一把甩開她的手“你還好意思說呢!你怎麼搬到外面住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啊!”
面色微微不悅,惱怒地盯着她。
“我……”慕清芸眼底神色複雜,微微怔住。
“對了,你是住在502宿舍嗎?!”
慕清芸微愣“是啊,怎麼了?!”
侯鈺楓淡淡地瞥了那間宿舍一眼“剛纔有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可跟我說不是啊。”
濃妝豔抹……媽指的是李冰心吧。
自從上次那件事後,她就與自己徹底決裂,處處不待見自己,所以她才一大早跑去圖書館看看書,就是爲了避免與她獨處。
“你跟她,怎麼回事?!”侯鈺楓溫和笑笑,盯着慕清芸的眸子清亮如許,帶着一絲透徹。
慕清芸搖搖頭,眼底浮現一絲苦澀“總之,一言難盡……”
拉起侯鈺楓的手,淡然一笑“媽,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
S大著名的咖啡館裡,兩人相對而坐。
“你是說,楓兒企圖侵犯那個女人?!”侯鈺楓一邊說着,一邊攪動面前的咖啡,眸光淡淡。
慕清芸面色一僵,眼底閃過一絲苦澀“是……”
侯鈺楓笑笑,招手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卡布奇諾上浮動着一顆完整的心,黑中有白,白,映襯着黑。
“媽,你這是?!”慕清芸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杯顏色極深的咖啡。
“清芸,你試試喝一下”侯鈺楓垂眸,示意她拿起眼前的咖啡。
慕清芸蹙眉,愣了愣,她一向都不喝咖啡的,因爲她有胃病,但既然是媽叫的,她就喝吧。
“是”端起杯子,輕飲一口。
眉頭深鎖,一股苦澀在嘴裡蔓延,舌頭,微微發麻。
“怎麼,是不是很苦?!”
“嗯”慕清芸點點頭,覺得嘴裡那口咖啡難以下嚥。
“那你試試加糖,先加兩包,再喝喝看。”
慕清芸猛地將咖啡嚥下,只覺得整個嘴都是苦的,連胃都在隱隱作痛。
兩包糖加下去,苦味依然還在,不起半分作用。
四包糖下去,也只是甜了一點點,並沒有好多少。
不知不覺間,慕清芸把整杯咖啡都灌下去了。
侯鈺楓則在對面看着,眸子深邃,不置可否,末了,淡淡地開口。
“其實卡布奇諾本身就是一種極苦的咖啡,第一口你會覺得苦到了心裡,難以下嚥。
於是,你試着加糖,就算你把整整四包糖都加下去,它終歸,還是苦的。”
慕清芸臉色微白,胃痛的痛苦早掩蓋了咖啡的苦澀,擡眸,望着面色不變的女人。
“就像楓兒一樣,他的性子本就極冷,冷到像塊冰一樣,依他對女人的無視,別說一個李冰心了,就是一百個,他也不會放在眼裡。”
洛亦楓,卡布奇諾……
冷若冰霜,苦到極致……
慕清芸面色一白,是啊,她怎麼就沒想過呢!
以洛亦楓的性格又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
胃,如同被人用攪拌機狠狠地攪在一起,痛得窒息。
“嘭”地一聲,慕清芸摔在地上,縮成一團。
“清芸,你怎麼了?!”侯鈺楓焦急地望着她。
“我沒事……”慕清芸虛弱地眨眨眼,對她笑笑。
驀地被人抱起,緊緊地摟在懷裡“都什麼時候了,還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