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亦楓一大早來到醫院，就看到慕清芸趴在病牀邊，一副熟睡的模樣。
陽光在她周圍灑了一層光暈，罩在她潔白如玉的臉上，稱得她眉目清秀，異常動人。
此時的她，面目柔和，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和僞裝，像是天真的孩子。
洛亦楓心頭一動，不由得伏下身去，就在他要覆上她的粉脣時，牀上的人卻是猛地翻了一個身。
洛亦楓嚇了一跳，猛地從女人身邊彈開，剛剛他是要偷親她嗎？
眸底不由得流露一絲苦澀，什麼時候起，他連吻她，也要偷偷摸摸的了？
“亦楓，你怎麼來得那麼早啊”老人家微微轉醒，看到了洛亦楓在眼前放大數倍的俊臉，不由得詫異。
看了趴在自己身側的慕清芸一眼，心中瞭然，揶揄地勾起嘴角。
“把他帶出去”展露笑意之際，腦子裡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佔據了她所有的思緒，清澈的眸子驟地染上一絲混沌。
眼神空洞地望着門“你跟我出來一下”空洞悠遠，像是透過門望向更遠的地方。
“好”洛亦楓並沒有發現老人的異常，以爲她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沒有一絲懷疑地跟着她出去。
腳步放輕，眼神帶柔地望了慕清芸一眼，芸兒，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順手掩上了門，“啪嗒”一聲，慕清芸微微轉醒，睡眼朦朧地望了牀上一眼，猛地站起身，飛快巡視四周，外婆呢？她跑去哪裡了？
老人家帶着洛亦楓走到樓梯間，洛亦楓跟在她身後，望着老人的背影，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外婆，我們這是要去哪裡？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冷眸閃過一絲困惑，有什麼事不能在那裡說，偏要跑到這麼遠。
老人步子猛地頓住，望着陌生的環境有些訝異，她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湊巧聽到身後洛亦楓的呼喚，臉上浮現一絲波動，這不是她的病房，洛亦楓怎麼也在這裡？
還沒等她思考完，腦子裡又響起那個詭異至極的聲音“殺了他！”冷冷的聲線，鬼魅般的語氣，不斷地鑽進腦子裡，漸漸地佔據了所有的思維。
老人眸底頓時染上一抹殺氣。
毫不猶豫地轉身，凌厲的眸子掃向洛亦楓。
“外婆？”爲什麼，她的表情會那麼奇怪？
“我要殺了你，爲我的女兒報仇！”淒厲的聲線，夾着無盡的恨意和殺氣。
語罷，立即向洛亦楓撲了過去。
洛亦楓眸底閃過一絲詫異，閃開她，正待訝異之際，不知道她從哪裡掏出一把水果刀，朝着洛亦楓直直地刺過去。
洛亦楓不備，後背中了一刀，鮮血如注，手背過去，滿手的鮮血，印在他幽深的冷眸裡，顯得格外鮮豔。
“爲什麼？”洛亦楓強忍住後背的痛楚，冷聲發問，臉上帶着不可置信。
昨天還跟他有說有笑的慈祥老人，今天，居然要置他於死地！
這到底是爲什麼？
“慕毅，你害死我的女兒，我要你償命，你還有臉問我爲什麼？”老人卻是癡狂地笑了一下。
“我不是慕毅，我是洛亦楓！”洛亦楓挺直身子，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卻難掩眸底的擔憂。
難道，她只是認錯人了？
把他錯認成慕毅，所以才這麼痛恨他，想要置他於死地？
“亦，楓……”老人猛地頓住動作，混沌的眸子閃過一絲掙扎。
他是洛亦楓，他不是慕毅，不是！
“是啊，您看清楚一點，我是洛亦楓！”洛亦楓見老人動作停頓，懸着的心放下一些，邁步走近。
“殺了他！”腦子裡迴響的聲音侵佔了她的思維，手就那麼不受控制地遞了過去，提刀，準備狠狠地刺進去。
卻被洛亦楓一個閃身，腳下打滑，從樓梯重重地摔下去，連滾下樓，在樓梯最下方，腦後溢出的血染紅了身後一大片的地板，雙眸緊閉，昏迷不醒。
洛亦楓微微發愣，望着自己的手有些空泛，他剛剛，失手把她推下去了？
正欲跑下去，卻被一個怒吼驚住“外婆！”
洛亦楓的手就那麼僵在半空中，一個雪白的身影從他身旁飛速地掠過。
擡眸望向樓下一臉焦急，痛心疾首的女人，洛亦楓腦裡繃着的一根弦“啪嗒”一聲斷了。
爲什麼，芸兒會在這裡？
“外婆，外婆你醒醒啊，不要嚇芸兒好不好？”慕清芸衝下樓緊緊地抱住老人，從老人腦後不斷溢出的血染紅了她的白裙。
“洛亦楓，爲什麼？”擡眸，死死地盯住樓上的男人，眸底盡是不可置信和仇恨，唯獨，沒有愛。
洛亦楓心猛地一收，所有的話梗在喉嚨裡，怎麼也開不了口，靜默無言。
“來人啊！救命啊，你們誰來救救我的外婆，救救她！”慕清芸抱住老人，眸中無淚，眼神泛空，不斷地喊叫着，重複着這幾句話。
“怎麼了，怎麼了？”路過的醫生護士跑進來詢問，望望洛亦楓，又看看樓下傷勢嚴重的老人，這詭異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必須馬上送去急診室！”醫生探了一下她的氣息，眉頭緊鎖，一臉的凝重。
幾人合力將老人擡起，送往急救室。
而洛亦楓從始至終都是佇立在原地，眼睛始終盯着一個地方，泛空，怔愣。
後背的傷口還在往外滲着血跡，染紅了身後的白襯衫，連帶着黑色外套也沾上了血絲，猙獰嚇人。
慕清芸卻從始至終都不再看他一眼，沉着臉色，與他擦肩而過。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而那把沾上血跡的刀，靜靜地躺在角落，染塵，被所有人遺忘。
急救室外——
慕清芸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眼眶泛紅，卻是流不出一滴淚。
如果外婆真的出了什麼事，那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洛亦楓，更不會原諒她自己！
外婆，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之前那麼多次你都挺過來了，沒理由這一次，就熬不過的，對不對？
洛亦楓眼神空洞，捂着傷口一步一踉蹌地走過來，在女人身旁坐下，無聲地陪伴，心裡被愧疚和心痛湮滅。
偌大的走廊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彼此，靜默無言，身子緊緊挨着，可心，卻是遠在天涯。
不知道等了多久，燈熄滅，急診室的門終是開了，醫生耷拉着腦袋從裡面走出來，一臉地疲倦和歉疚。
慕清芸擡眸，急迫地跑上前去。
最後，醫生瞥了她一眼，微微搖了一下頭“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話音剛落，慕清芸卻是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失了全身力氣。
盡力？盡力是什麼意思？
上次聽醫生說盡力是什麼時候呢？對了，是十年前，她媽宣佈死亡的那一天。
時隔十年，她又再次聽到了這句話，這一次走的人是外婆。
呵，都走了，走了！
所有愛她的人，一個個全都離開她了。
下一個又會是誰呢？
呵，她已經沒有在意的人了，沒有了。
“呵呵”慕清芸反倒是笑了笑，眼眶泛紅，卻擠不出一滴眼淚。
世界上最悲哀的時候不是淚流滿面，而是你明明難過到了極點，卻怎麼，也擠不出一滴眼淚！
“芸兒”洛亦楓伸手扶住慕清芸，卻被她狠狠打開。
“你別碰我！別碰我！”終是抑制不住情緒，慕清芸開始歇斯底里地吼叫。
“芸兒，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那是因爲外婆她……”拿刀子想要殺我……
“呵呵”
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因爲他看到了慕清芸嘴角掛起的那抹，諷刺到了極點的笑。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慕清芸失了心智一般靠在牆上，不斷地呢喃這句話。
“抱歉……”如果知道是這樣，那他情願被刺一千刀一萬刀，只要外婆還好好的，只要芸兒還笑着，那就好了。
“抱歉？”慕清芸眸子一收“一句道歉能換回我的外婆嗎？如果不可以，就請你收回去！”
此時的她，已然顧不得洛亦楓的感受了，心痛到無以復加，急欲尋找一個發泄口。
“洛亦楓，爲什麼你要這麼做，爲什麼？”
“如果你是因爲恨我讓你丟盡了顏面，那你大可以殺了我，或許是來折磨我，我都不在乎，我都會接受！”
“可是爲什麼？外婆她是無辜的，這些事跟她有什麼關係？你要報復找我就好了，爲什麼要扯上她？”
洛亦楓永遠也不會了解，當她親眼目睹他推自己的外婆下樓的那一幕時，她的心，到底有多痛！
不是說要愛她，一輩子保護她的嗎？可是爲什麼，他給她的，就只有傷害和痛苦？
夠了，她真的受夠了這種日子。
“芸兒，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可是……”洛亦楓強忍着後背的痛楚，一滴血順着背脊落到地上。
“洛亦楓”慕清芸猛地擡起頭，面容哀切，眸底閃着堅定的光。
用力地握拳，嘴角扯起一抹空洞的笑。
“我們離婚吧！從此你跟我，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