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爸還是被判了死刑。楚鑑衛也是，索性，他們走得不痛苦，更像是一種解脫。細數起來，他們走了也快五年了。每次我和初初看照片的時候，看到爸，初初就會問，他是誰，我說，是外公。初初問，外公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我便笑着回答道，外公很喜歡小孩子，而且是個很愛家人的人，是個好人，可惜，生了病，走得早。初初便會緊追不捨地問，外公走到哪裡去了。
我說，天堂吧，一個很美的地方。
偶爾會看到以夏和我的合照，初初就會指着以夏說，爸爸和媽媽真好看。
生活總也會艱難，自從爸走後，家裡似乎就開始落寞。我賣掉了家裡的大房子，找了一二十百平米的公寓，足夠四個人住。我和文曉更像是兄妹，有點相依爲命的感覺。
劉默搬走了，PB留給了韓澤管理，不知道劉默去了哪裡。韓澤也算是個癡情的人，就算子衿已嫁做他人婦，他還是念念不忘。
到了換季，衣服的銷量開始變好，我開着實體店，也開着網店，每天忙得不亦樂乎。不管是什麼樣的顧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統稱美女，我總能說得天花亂墜，從她們不怎麼喜歡，到不得不相信，這件衣服穿在她們身上是如何如何的好看。
今天，是天煞的禮拜六。註定要忙死。
蘇子初這個小調皮蛋在我忙的時候，還時不時地去拽人家衣服，讓我很難堪，索性，顧客們都不介意。但是，我就知道她會闖禍。正在我和一位顧客推薦的時候，初初跑過來，一臉委屈的模樣，說是一個阿姨生氣了。我只好摸着初初的小腦袋，和身邊的顧客笑臉盈盈地說抱歉，一會兒就來。於是乎，我便跟着初初來到所謂的生氣的阿姨面前。我一邊說着初初的不是，一邊笑臉相對。
她沒有笑，那個冷冷的表情，似乎永遠都這麼冷。她摘下了墨鏡，那雙明眸，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心，即便她變得職場範兒，也遮不住想當年的樣子。
“葉老闆，好久不見。”
我們相視一笑，淚水默默地流下，初初也跟着莫名其妙地哭着。
五年來，你還好麼。
04
不得不說一個人，那就是周銳昀。看似弱不禁風，沒有心機的他，卻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其實我也早該發現的，那樣不普通的關係，怎麼會就這麼簡單。
以夏有一個哥哥叫以禎。那個在海川大學裡默默無聞的，是以禎，深愛忻路的也是以禎，我看見的那個死去“以夏”也是以禎。
以夏很小的時候就有抑鬱症和輕微自閉症，和他的孿生哥哥比起來，遜色很多。從小就被關在家裡的閣樓上，不見天日。對外宣稱，小兒子死了。以禎享受着獨有的寵愛，連以夏的那一份也享受了。
一直到出事那天，他們才分別被送走，從此，兄弟兩個天各一方。以禎沉默安靜，遺世獨立，而以夏卻完全相反。（番外，楊瑾篇，更精彩）
楊瑾的媽媽走後，楊瑾便浪跡天涯。十四歲那年，遇到了以夏，以夏替他解了圍，從
此，楊瑾便跟着以夏，再也沒離開過。也就是那個時候，以夏從楊瑾的描述裡，知道了些什麼，有一天，突然消失了。以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蘇以禎，找到蘇以禎的那一天，正好是蘇以禎想去找忻路的那一天。
蘇以禎對以夏心裡有愧。從此，以一場意外死亡，讓他們兩個永遠存在一起，蘇以夏的身份裡，性格里，都帶着他哥哥的一部分。
周銳昀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我，他和我說，以夏離開海川去國外之前，去找過他，只是說了句，哥哥的確是意外死亡的。
“我何嘗不知道以禎是心甘情願去死的，小時候，以禎嫉妒爸媽疼愛小兒子，有一天在以夏的牛奶裡放了些許藥物，不知道是什麼，隨便拿了就放了點。從那天開始，以夏就不正常了，也就是那時候開始，爸媽只疼愛以禎一個人。
以夏沒有怪過以禎。以夏找到以禎的時候，以夏無比的高興，而以禎卻無比的落寞。一直到那天，以禎自殺了，站在馬路中間。他是在贖罪。
因爲以夏的出現，讓我無時無刻不感覺以禎會做傻事。即便蘇以夏不知道我的存在。以禎死了之後，有一天晚上，我發了一條彩信給蘇以夏，那是以禎死去的樣子，我說，這就是他的下場。”
這是以夏離開中國後一年，周銳昀找到我和我說的一番話。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了，我有就這些疑問問過楚澄，楚澄知道死去的蘇以禎，也從一開始就知道蘇以夏和蘇以禎的關係，所以纔會騙我。
至於子衿和艾陽，她們在那天看得很清楚，死去的蘇以禎的確和以夏一模一樣，爲什麼要隱瞞我呢。爲什麼。
05
陽光甚好，溫暖依舊。
我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看鬧鐘。11點！
我立刻爬了起來，完蛋，初初還要去幼兒園，我居然能睡得這麼死。我跑下牀，突然發現，我睡的房間有些不一樣，不對，這是我以前的房間。我打開房間門，順着樓梯走下去，這的確是我熟悉的家，媽在打掃衛生，艾陽坐在一邊似乎在等我，子衿居然也在，她什麼時候從牢裡出來了。
還有爸，爸坐在沙發上，看着報紙，一如往日。
我使勁地打着自己的臉，想讓自己清醒點。可是，腳下是結實的地面，眼前是真實的場景。我慢慢地走下樓，走到爸面前，手顫抖着去撫摸他的臉，天哪，是溫柔的，他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的面前，是真真實實的。
大家似乎都發覺到了我的不對勁，都過來安慰我。我卻控制不止不住我的情緒大喊起來：“初初呢！初初在哪裡！”
“誰是初初，你在說什麼呀！”子衿拉着情緒激動的我說道。
我掀起衣服，看着自己的肚子，有妊娠紋，我的確生過孩子，我的確生過初初。
“我的孩子，我生的孩子，我有妊娠紋……”
“熙子，你是不是做夢了呀，這個是你之前動手術留下疤痕。你才幾歲，就生孩子……”艾陽一臉茫然。
“我28歲呀……”
子衿和
艾陽面面相覷：“你才21。”
我沉默着。思索着。努力反駁着。
這難道真的是一場夢。那麼到底是以前是夢，還是現在是夢。
下午，我硬是被艾陽和子衿拉去逛街，我突然才發現，艾陽和子衿是原來的模樣，而不是飽經滄桑後的模樣。
嘉陵購物街，又是這裡，似曾相識。子衿買了1000cc的奶茶，我們三個差點沒喝死。星巴克前有男生在向女生表白，送着玫瑰，鑲着金絲邊，就差蠟燭，來點氣氛。
我看見了那個我要送給楚澄做生日的杯子。我看了許久，子衿對我說道：“喜歡就買唄，你不是說你喜歡的男孩子喜歡收集杯子麼。”
我喜歡的男孩子？難道是楚澄麼。我還是買了，這個杯子很重，似乎要壓斷我手臂一般，而此刻的心情卻和那時完全不同。
這七年，到底是怎麼度過的。
天色漸漸晚了，週末就這麼過去了，我們仨也該回那該死的宿舍了。繁華的街道，車水馬龍，車燈刺得眼睛生疼。
瞬間，眼前變成了暗紅色一片，那是血腥的味道。
我受了很大的驚嚇，就在我眼前，那個人被撞死了，血光四起。我癱軟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他。他還很年輕，臉上佈滿了血跡，但是卻一副很溫和安靜的樣子，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他嘴角卻帶着笑，霎時，不知道有多詭異。艾陽和子衿把我從地上拖起來的時候，我的腿已經不能支撐了，周圍擁擠得連我這種瘦小的都不能自由出入，人們議論紛紛，只因爲這個俊秀的青年，是站在馬路中央然後被撞死的。而且笑的這麼溫和。
他的臉，我不知道爲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晰。以至於，在我腦海裡一遍又一遍的遊走，我的額頭上流下細密的汗珠，天知道，我心裡有多害怕。其實，這件事與我無關，只是，碰巧被我看見了。
他的笑臉，他的笑臉。
時隔五年，再一次見到的，卻不是他，只是他的影子。
我被艾陽和子衿抱出了人羣，然後便失去了知覺。
夢裡，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醒來的一瞬間，就忘得乾乾淨淨，只是，我媽說，像是噩夢不斷的樣子，睡覺翻來覆去，叫都叫不醒。
果不其然，當我詢問起那個死去的“以夏”時，在他們的描述裡，死去的就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孩子了。
我站在海川中心幼兒園的門前，看着放學歸家的孩子，想象着，初初從裡面跑出來，帶着可愛的笑容，喊着，媽媽，媽媽。
06
天涯各處，由我容身。我向往美麗的高原，也想去繁華的都市，想去唯美的霧都，也想去浪漫的普羅旺斯。
我一個人離開了家，放棄了學業，去到世界各地，尋找足跡。
年後年後，我來到了最後一站，美國洛杉磯。天使之城。
在這裡，我收到了這三年來唯一的一張明信片，熟悉溫柔的字跡，還有我八歲女兒的模樣。
“不忘初心。”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