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哄哄地進了醫院,蘇音坐立不安地看着護士給蘇從處理傷口。從受傷到現在,齊修就像沒有痛覺神經一樣,俊臉上的神情淡得猶如一杯白開水。
可看着齊修越是那樣,蘇音心底就越發驚惶心疼,人怎麼就能這麼不怕痛呢?如果忽視掉他蒼白的臉,失色的嘴脣,額際微微的汗跡,她就會真的以爲對方不是人,而是一個機器!他怎麼就那麼能忍呢?
她心疼地看護士動作,手指無意識地使勁兒抓袖子,而齊修就看她,不錯眼的看,眼底沒有情緒,面色卻較往常柔和。
護士將傷口上處理乾淨,一旁的醫生已經將醫用手套帶好,正調試着針劑呢。沒想到齊修出聲阻止,他拒絕打麻醉,醫生護士都嚇了一跳。蘇音反應過來後,立即跳了起來,喊:“怎麼能不打麻醉劑呢?這樣多疼啊?齊修,我們就打一點好不好?”
齊修淡淡望着她,輕輕搖頭,說:“我不用打麻醉劑!”蘇音臉色黯然下來,心裡也憋得慌,齊修向來霸道,他決定的事,旁人怎麼能置喙!齊修看了看她,抿抿泛白的脣,輕聲說:“我不疼,你別擔心。”
蘇音有些發怔,那醫生反倒笑了起來,連護士也抿嘴吃吃的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麼。醫生放下針劑,湊近齊修笑說:“小夥子好硬氣!痛的話就忍着點!”
話落,手中已經毫不客氣地紮了一針下去,齊修沒反應,倒是蘇音看得一聲驚叫。她一叫,醫生手就微微一抖,齊修面無表情。蘇從蹙着眉,眼裡瘮的慌,還是出去辦手續了。
蘇音見狀立即閉緊嘴巴,不敢看卻還是堅持着看醫生飛針走線。媽呀!這可不是一塊布,着可是長在人身上的一塊人皮啊!
她神情扭曲了,齊修沒注意自己手怎麼樣了,對於痛感,他早就麻痹了!相比而言,此時觀察蘇音的樣子會更讓他感興趣!
縫到一半的時候,蘇音受不了了,迷糊糊地站起來往外走,齊修目送她出去。
一站到走廊上,她狠狠鬆口氣,疲倦感涌上心頭。正好蘇從提着一袋子藥回來,一見到她,突然就停在那兒不走了。蘇音看到他,沒說什麼。
蘇從和蘇音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兩人都是一番沉默。最終還是蘇從先開口,支支吾吾地:“那個……謝謝你們啊……要不然被捅一刀子也不好受,多虧了……”
蘇音仰靠着椅背,望着天花板,打斷蘇從,聲音幽幽的:“蘇從,你該跟齊修道謝,不用跟我說。……”蘇從面色尷尬,蘇音繼續道,“曉語就在這家醫院,你要是有心,就去看看她吧,要是無意……你就走,走得遠遠的,再別靠近她!蘇從,你配不上曉語這麼多年那麼喜歡你!”
又是一陣靜默,蘇從臉色極其難看。最終,他留下那包藥,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音盯着他的背影諷笑,蘇從,你終究是配不上她!
正好,齊修傷口也被處理好了。看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多,蘇音計劃順便接曉語回去,而且她爲了跑出來,連衣服都沒換,現在還穿着一身髒兮兮的衣服。可是,考慮到齊修是傷患,她決定以他爲優先考慮。
於是,蘇音跟齊修解釋,她先送齊修回去,然後讓他在屋裡好好休息。她再來一趟醫院將曉語接回來,也順便拿一下衣服買點補血的菜。
齊修看着她,搖頭拒絕,淡淡地說:“我要跟着你!你要做什麼就做。”
蘇音無奈,跟他說了半天,人只是望着她,沒反應了。蘇音徹底泄了氣,無望改變對方的決定,所以她決定還是不掙扎了。
想了想,她還是轉身領着齊修往曉語病房走。邊走邊問齊修這幾天想吃什麼,討不討厭吃豬肝之類的,齊修靜靜地聽她說,好久纔回一聲“恩”。蘇音早習慣他態度冷漠,開始還會覺得尷尬,不知道怎麼樣將對話接下去。可現在,他完全可以不用看他反應自己嘮叨半天。蘇音在心底淚目,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可是,在蘇音和齊修上到曉語所在的那一層時,就聽見激烈地爭吵聲,哭喊,怒罵。有病人圍在病房門前圍觀,被護士聞聲驅趕。蘇音心底猛然有不安感,一眼望去,不由一驚,果真是從小雨的病房裡傳出來的。
她趕緊幾步跨過去,從人縫裡看見裡面混亂的場景。一名身穿深紫色格子長風衣,長卷發,大約四十多歲,長得很端莊的女人,正激動地罵着什麼,牀上的黃曉語跪趴在牀上,雙手掩面痛哭,聶遠在旁邊一臉爲難,想要阻止又無可奈何。
蘇音走得近了,終於聽清了幾句。女人在罵:“你怎麼能這麼幹?啊?你怎麼能這麼幹?你說話,你怎麼能幹出這樣的事兒來?”
女人衝過去,對着曉語的背狠狠拍打,曉語慘叫着,哭喊:“啊!啊!媽!媽!別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嗚嗚嗚!對不起!啊!啊!……”
“你怎麼能這麼幹!我有教過你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情來嗎?你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女人也流下眼淚,手上卻使勁揪曉語胳膊,扯她頭髮。曉語躲着,兩人滾成一團,哭成一團。
聶遠看不下去了,走過去想將女人扯起來,嘴裡想勸:“阿姨,您別打了,曉語還在養傷……”
“啪”好清脆的一巴掌!聶遠頭被扇得歪向另一邊。女人騰地從牀上那個站起來,指着聶遠一臉憤恨地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這個混蛋,你居然敢對我女兒做出這種事來!我跟你拼了!”女人衝上去,糾着聶遠領子,手裡的手提袋對着聶遠猛力敲打。嘴裡喊:“我打死你個畜生!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畜生!……”
牀上的曉語見狀哭喊:“媽!媽!你別這樣!不是他的錯,不是他做的!你快住手!媽!你別打了!……”
奈何,她還在休養的身體,剛纔這麼一番痛哭,早就沒有力氣去阻止,只能跪倒在牀上哭着喊着,希望她媽媽能停下來。
再看聶遠,雙手垂在身側,頭部被不輕的手提袋接連敲中好幾下,可他硬是咬牙不吭聲,也不閃躲,任打任罵!
蘇音看着混亂的場景,突然覺得心酸!趕緊擠過人羣,將齊修拉進去,立即將病房門關上,阻隔門外窺探的視線,給曉語僅留一些尊嚴!
關好門,蘇音立即上前想要拉住女人,將聶遠拉遠。不料女人情緒很激動,她一個吃不住,臉被手提包打了一下,眼鏡磕得鼻樑生疼。
女人還要再打,突然被人捉住了手腕,不禁氣怒,瞪着齊修喝罵:“你幹嘛?放手!你們是什麼人?”
蘇音摸着鼻樑,趕緊上前將低着頭的聶遠拉開,然後示意齊修放手。女人收回手,狠狠瞪了齊修一眼,齊修早不理會這些,放開手的下一刻就轉向沙發上坐着了,閉目養神,不管他人瓦上霜!
蘇音笑笑,對女人說:“阿姨,你好!我們都是曉語的朋友,我叫蘇音,他是聶遠,那個坐着的叫齊修。阿姨,我想您打錯人了,聶遠並不是那個人!”
女人明顯不信地瞪着她,又看看仍舊低頭不語的聶遠,最後望向自己的女兒,喝問:“死丫頭,你說,那個畜生是不是他?說實話!”
黃曉語哭得像個淚人兒,抽抽噎噎地連呼吸都不順暢,她搖頭,抹着眼淚說:“不是!不是他!真的不是他!媽你別這樣!”
一瞬間,女人就像突然沒了力氣,如一灘爛泥一樣軟倒在地。蘇音嚇了一跳,趕緊蹲下去想扶,可女人不理會她,一臉絕望的呆怔怔的,雙眼無神,臉色疲倦異常。猛然,女人低頭雙手掩面,痛哭出聲!
“你個死丫頭!你叫我怎麼辦?居然幹出這樣不要臉的事情來!你要我還有什麼臉面活下去啊!我辛辛苦苦將你養這麼大,我有教過你幹這種事嗎?我的天啊!該怎麼辦……”
蘇音啞然,黃曉語也是單親家庭,她媽媽一個人將她拉拔長大……
黃曉語聽着女人幾乎聲嘶力竭的哭喊,自己縮倒在牀上,咬着被子,嚶嚶地哭。蘇音起來走過去,輕輕將她擁進懷裡,手指輕柔地撫順她被抓得亂七八糟的頭髮。聽她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哭着說對不起。
等到兩個女人都冷靜下來,曉語的媽媽到底還是憐惜自己的女兒,將黃曉語攏進懷裡又是一頓哭,嘴裡直罵她怎麼這麼傻!出院時間到了,蘇音幫着收拾了一下,跟聶遠齊修將母女送進女人入住的酒店,黃曉語跟她媽媽在一起,也好有人照顧。
具體要怎麼做,只能看她們母女私底下的決定。回來的路上,三人都很沉默,齊修是沉默慣了的,只有聶遠連頭也沒擡起來過,難得陰沉沉的。
蘇音關心地問他:“聶遠,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被打傷?”聶遠搖搖頭,聲音有點啞:“不,我沒事!”又是一陣沉默,聶遠突然問,語氣出奇的平靜:“蘇音,你跟我說,那個畜生,是不是就是上次那個姓蘇的?”
蘇音知道瞞不了,也沒否認,臉色難看地點頭。聶遠雙手緊握,也沒說什麼,只是朝她點點頭,轉身走了。
蘇音望着聶遠遠去的背影,心裡有種怪異的感受。突然眼前佔據一團黑影,她擡頭看齊修湊過來,鐵塔一樣盯着她。蘇音疑惑,怎麼了?
齊修瞄她一眼,轉身就走,淡淡一句:“去買菜,回家做飯!”
蘇音愣了一下,看齊修走遠了,趕緊跟上去,嘴裡商量着“你看今晚吃素炒豬肝怎麼樣,還有……”
第二天,通識課上,當蘇音看見聶遠頂着一張極品豬頭臉走進教室時,她是真的無語了!看他這模樣,她不難想象某個人也許會更慘也不一定,不然聶遠不會頂着這麼張臉還走得趾高氣昂的!
可是當她轉頭接觸到之語複雜的眼神時,她心底“咯噔”一下,苦笑!猜想或許是這幾天她太疲於奔命,反而忘了這裡還有一個呢!
她還在想自己是不是錯過了最佳解釋的時機了,只得訕笑着對之語說:“那個,之語啊。週末過得怎麼樣?”
之語用一種充滿意味的眼神在她臉上逡巡了一遍又一遍,在她終於要面臨冰裂時,才緩緩點頭說:“在今早之前,我還過得可以,可是在今早之後,我瞬間就不好了!蘇音,你懂我的意思嗎?”
蘇音很尷尬,又覺得愧疚,心裡又急於解釋,她皺着臉說:“之語,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
之語打斷她的話,表情有些諷刺:“我誤會什麼了,誤會你霸者齊修還覬覦陸哥,腳踏兩條船?”
一聽這話,蘇音頓時心臟緊縮,有種痛楚感覺,急忙搖頭:“之語,不是你說的那樣!我……”
之語再次打斷她,說:“好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我們換個地方聊聊怎麼樣?”
蘇音艱難地點點頭,說開了也好,教室裡確實不是個說話的地方。可齊修立即蹙眉反對:“不行!”斬釘截鐵!之語立時諷刺地與他對視:“怎麼不行?蘇音又不是你的充氣娃娃,憑什麼你說什麼她就聽啊!再說了,你以爲我會做什麼嗎?”
之語諷笑。齊修沉默,確實,按之語的性格,她確實不屑於做出什麼來!況且,蘇音也的確不是他的附屬品,這樣的話,已經不止一個人對他這麼說,連那個吊兒郎當的林銘都說過。
“齊修,不管你怎麼掙扎,張家也不會放過你!而且,沒了張家的齊修又算得個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命令她?……”
之語帶頭走出教室,蘇音低頭,沉默地跟着。齊修一言不發,手指用力捏着書頁,指尖發白。
一路上,之語直接走出了學校,蘇音想問去哪兒,最後還是憋下疑問,老實跟着。一個半小時後,蘇音擡頭看眼前建築物的招牌,這裡是哪兒啊?
再低頭,之語早已經走得沒影了!趕緊衝進去,一進門就撞上一堵肉牆,硬邦邦的。蘇音捂着鼻樑擡頭看,好高好壯,的肌肉男!那糾結的,泛着光的肌肉塊兒,惡,好惡心!
肌肉男目測身高一八五以上,碰到蘇音,就跟逮到小雞仔似的,雙臂撐在牆上,困住蘇音,噁心兮兮地笑說:“哪裡來的小學……”
只聽“磅嗵”一聲,蘇音眼前大亮,再看那肌肉男,已經倒在門外地上,沒了反應。蘇音張大嘴巴,指着門外,對之語結巴着說:“啊……那個……他…。他怎麼樣了?”
之語瞄她一眼,拍拍巴掌,無所謂的說:“沒什麼,就是摔暈了而已。”
說罷,轉身往裡去了,就任肌肉男倒在門外吹風!今天貌似又降溫了哈!吹吹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