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一下,幾人圍向黃曉語的電腦。就看見a大貼吧上,被人上傳的視頻,上面附着大大的七彩標題——北苑驚現醜女vs養眼大帥哥!什麼玩意兒?季蘇音被那個巨大的醜女和帥哥,刺傷了眼睛,心裡一股怒氣升騰。黃曉語點開視屏,畫面很嘈雜和晃動,看起來應該是用手機拍的。
越過人頭,中間站着季蘇音、顏芬兒、聶遠以及齊修。季蘇音身上一片狼藉,應該是被潑之後拍的,季蘇音頭上還掛着一片綠油油的菜葉,顯得非常滑稽和悽慘。顏芬兒和聶遠走向季蘇音,像是在詢問情況。
這時,一直站立一旁的齊修,突然朝他們走去,剛走了幾步,季蘇音就反應有些過激地往後退了幾步,還在此時有些寂靜的食堂裡大聲喊:“你別過來!離我遠點兒!”周圍大譁一片,畫面一直錄到齊修陰沉着臉走過,兩人回寢室。
視頻放完後自動暫停,下面還有一篇長長地文。季蘇音一目十行地看完,實在是有些佩服這些個無聊人士。這麼一個簡單事件,能被他誇大演繹得這麼長篇大論,而且字裡行間,全是一邊倒地,對她這個醜女,進行諷刺和批判,拜託!
她季蘇音纔是受害者好不好!季蘇音被氣樂了,這人肯定是女的,以後不去當狗仔隊,實在是埋沒了人才。這時黃曉語她們也看完了,顏芬兒難得板起生氣的臉,拳頭握的緊緊的:“這人怎麼這樣!無聊透頂!”
黃曉語也是義憤填膺:“就是就是!什麼玩意兒嘛!我們蘇音纔是受害者耶,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好不好?會信的肯定就是睜眼瞎!居然還敢寫這麼個東西出來,要是給我逮着是誰,鐵定甩她兩巴掌!叫她再敢瞎寫!什麼東西!不就是長的帥點嗎?帥值幾個錢啊?至於這樣嗎?氣死我了!呼……”看到兩人這模樣,季蘇音心裡的怒氣反而煙消雲散,拍撫着黃曉語叫她冷靜點,別爲了這種無聊事氣壞了身子。
紀華麗一直沒什麼所謂的表情,看完就躺回牀上,繼續逛淘寶。出了這麼個事兒,幾人看過也就算了,相信過段時間就會沒了的。
繼續躺回去看書,季蘇音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季蘇音心情有些沮喪失落。說實話,季蘇音早就已經習慣了這類無聊事情,可是每次還是會影響心情,她不是什麼聖人,而且她還很年輕。
像那種遇事不亂,心如古井無波的心態,她還做不到!到底要經歷多少心痛,纔會對任何事情,都能夠做到所謂的,無動於衷呢?
她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努力地痛過,努力地讓自己麻木,努力地學會僞裝與虛假,戴上堅強樂觀的面具,外表笑得有多開心,內心就哭得有多傷痛!明明努力去忘記了的!
眼睛有些熱,模模糊糊的,擡起手臂遮掩,嘴角卻怎麼都要往下撇!壓抑了好久的情緒,突然像洪水,侵襲而過。是不是,是不是一定要,學着不在乎,才能夠保留下,那麼一點點的,純粹與柔軟?……
季蘇音睡着了,一直睡到晚上。睜開眼睛,呆呆望着屋頂,寢室外面的路燈投下光影,暖黃色的。抽出枕頭下面的手機,屏幕亮起,眼鏡反射亮光,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二十三分,寢室裡一片寂靜,她們都睡着了,只有她醒了,睡意全無。
握着手機又躺了一會兒,剛剛,她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到了從前,許多許多,就像放映機一樣,往事重演,走馬觀燈,那麼,她是不是也要像別人一樣,快死了呢?勾起嘴角,季蘇音無聲的笑了。
慢慢坐起來,季蘇音輕輕地從牀上下來,穿好鞋子,披上外套,儘量不發出聲響的將門打開,走了出去。夜裡的女生寢室樓很安靜,黑暗中有些瘮人,可是此時此刻的季蘇音,感覺不到任何懼怕,反而覺得安穩與踏實。握緊手機,季蘇音狀態悠閒的晃悠着走下樓,穿過花園,經過五環體育場……
夜風吹散她的衣襟和頭髮,睡衣裙襬,隨風撩動着她的小腿,癢癢的,很舒服。季蘇音感覺很複雜,很奇怪,心裡像被什麼灌滿,沉甸甸的,卻又空蕩蕩,全身懶洋洋的,很輕很輕,像要飄起來。那麼重,卻又那麼輕!
季蘇音隨風歪動頸子,勾起嘴角,無聲地笑,低低地笑,然後大聲地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拖着麻木的腿,季蘇音繼續晃盪地走着。
剛剛一場大笑,心情已經好了很多,可是不多久,卻又會變得更加沉重,每次都是這樣,總會越來越累,無法根除!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吧!連這些無聊的情緒都會隨風消散,不復蹤跡!
猛然一陣大風,一片樹葉飄落在季蘇音腳邊。她緩緩仰頭,看那月色下,黑沉一片的巨大冠蓋,這麼多的樹葉一起發出的聲響,“嘩啦啦”的,很好聽呢!
緩緩擡腳,向樹下走去,一步一步,沒有懼怕和猶豫,如果就這麼死了,會怎麼樣呢?停下腳步,伸出右手,慢慢撫摩粗壯的樹幹,觸感很粗糙。烏雲被風吹散,月兒漸漸灑下光華,柔和的月光,如水般,從腳底逐漸漫向肩膀、手肘、最後是手指,慘白的樣子。
左邊裙襬一緊,季蘇音慢慢轉頭望去。她低頭望着男孩,男孩擡頭望着她,慘白的小臉,沒有眼白的眼睛,她卻沒有了當初的恐懼與排斥。
緩緩蹲下來,與男孩平視。季蘇音盯着男孩的眼睛,漸漸地,溫柔的,笑了。心裡不知怎麼的,情緒在膨脹發酵。
男孩歪歪頭看她,神情像是困惑,慢慢伸出小手,想要撫上她的面頰,她沒有躲避,不想動彈。堪堪將要碰到,突然一聲大喝:“你在幹什麼?”
眼前男孩倏忽不見,季蘇音愣了一下,就這樣蹲着,轉頭看去。齊修正往這邊跑過來,距離越來越近,頭和眼睛開始發疼,可她還是不想動。
齊修離季蘇音還有三步遠時,頓住步伐,看季蘇音不迴應,奇怪地又問了一遍:“你在這兒幹什麼?”季蘇音呆呆的,不想說話,搖搖頭,沒什麼。齊修看着她,她低頭看地上的樹葉,場面一時陷入詭異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