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九泉的憤怒,並非單單來自徐大善的挑撥,儘管侯九泉平常是個悶葫蘆不吭不響,但也絕非只有如此城府。
讓侯九泉真正憤怒的,是對方道出的那句一年之約。
“還有一年,還有一年就能離開他了……”
耳邊彷彿還回響着無意中聽聞的那句呢喃,侯九泉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這纔出聲質問。
侯九泉清楚的記得在千嬰擂開始之前的一天夜裡,夫人那種少見的憧憬,猶如少女一般,雙鬢緋紅,喃喃自語,所以今天聽到徐大善的一年之約,侯九泉差點暴跳如雷。
其實連徐言都沒想到,一句隨口而出的一年之約,居然與一種修仙界少見的靈丹綁在了一起。
人面桃花,只流傳在女修之間的奇丹,男人根本沒幾個聽說過,這種奇丹有着返老還童之效,能讓容顏逆轉到一個女人最爲靚麗的年紀,正是如此奇效,引得不少修爲高深的女修趨之若鷲,堪稱有價無市。
固定容顏的時候,可未必是女修們最爲美麗的年紀,很多女修年歲不小的時候才擁有了購買駐顏丹的財力,修爲高深如李含笑這種元嬰高手,想要保住容貌不難,想要改換成更爲年輕的模樣也容易,但是那終究是假象。
以法術或者靈力重鑄的容顏,哪能比得上自然的年輕容貌,於是人面桃花這種奇丹,就成了年過三十才固定了容顏的李含笑心頭最大的願望。
恰巧不久前李含笑終於找到了一位丹道高手,以繁多的靈石加上無數天材地寶才換得對方出手煉製人面桃花,雙方約好一年之後交易,畢竟人面桃花的材料及其繁多,收集齊全就要半年多的時間。
即將恢復成少女容貌的李含笑,這幾天是美滋滋開心無比,這種秘密都會被女修藏在心裡,豈能告知外人,就連自己的夫君也不例外,等到自己服下丹藥擁有了人面桃花之容,纔是送給夫君的最大驚喜。
誰不想以自己最年輕的容貌面對心上人。
誰又不想在多年夫妻的生涯中,重拾最初的一見鍾情。
李含笑能猜到自家夫君到時候一定會驚喜,但她猜不到人面桃花四個字,如果輕聲呢喃而出,聽起來居然很像‘離開他’這三個字的發音。
將人面桃花誤聽爲離開他,侯九泉這些天始終煩悶不堪,人面桃花這幾個字他沒聽清,但那‘一年’兩個字他聽得可清楚,如今又從徐大善口中聽聞了一年之約,侯九泉豈能不怒。
憑空杜撰的一年之約,加上一粒龍鱗沙爲證,徐言還未與強敵交手,當先設下了一出離間計,只要兩人生出那麼一絲的隔閡,在接下來的比鬥中徐言就能佔據些先機。
本想爲之後的惡戰先佔些便宜而已,沒想到話一出口氣得那李含笑俏臉發白,銀牙暗咬。
一聽自家夫君都開始質問自己,李含笑勃然大怒,回頭喝道:“一年後我和他去天涯海角,比翼齊飛!你個死鬼連這話也信麼!”
一旦李含笑撒潑,妒火中燒的侯九泉立刻清醒了過來,他們夫妻都修成了二人一身的融體之法,豈能存在二心。
“夫人息怒,徐大善的名聲本就極差,是我忘了這一點,我們都被他算計了。”侯九泉咬牙切齒的盯着徐言,怒道:“你這卑鄙之人,居然還以善公子自居,我看你是惡公子還差不多,居然想要毀我夫妻的感情,你、你、你無恥之尤!”
侯九泉平常的時候話就不多,不僅穩重,還是個悶葫蘆,今天算是被氣得不輕。
能排列千嬰榜前十的夫妻,豈能是簡單的人物,李含笑看穿了對手的詭計,卻不明白爲何自家夫君今天如此衝動,於是用出了撒潑這一招,她如果去解釋那粒龍鱗沙,耗費的時間就更多了,沒準越解釋越會引起侯九泉的疑心,倒不如當一次罵街的潑婦,這樣一來也就破了徐言的離間計。
李含笑的應對堪稱絕佳,她的城府更是極深,但她還是小看了如今的對手。
當李含笑罵完街,頃刻解開了夫妻間的誤會,沒想到那位善公子可沒打算這麼快就放棄這份好不容易找來的機會。
既然發現了侯九泉的易怒,徐言豈能善罷甘休。
只見徐言眉峰緊鎖,一臉失落,目光中帶着無限的愁苦之意,緩緩伸出手,失望的看着李含笑,道:“既然夫人要毀那一年之約,在下也不糾纏,還望將信物還我,讓我在思念之際,也能有一物解憂,相思苦,苦相思,花前語,月下容,一年而已都成風……”
本來人家夫妻已經重歸於好,再無芥蒂,徐言這麼一說,李含笑沒覺得什麼,離間計已經挑明,就不叫計了,她只是冷眼旁觀,不過那位侯九泉的心頭又是動了一動。
一絲連侯九泉都沒有察覺到的心境裂痕,就在徐言那句花前語月下容的聲音中出現。
“人才啊!這小子得多壞,能想到如此辦法挑撥離間。”
老樹下的觀戰區域,醜鬼高人原本一直看着阿烏的比鬥,他對徐言沒什麼興趣,倒是對阿烏十分重視,如今見識到徐言的手段,這才發現原來善公子的稱呼叫錯了,應該叫惡公子纔對。
“各、各憑本事!我家公子纔不壞,我家公子是天下第一善人!”錢千千聽着不樂意了,嗆了醜鬼一句。
“挑撥離間的見過多了,在千嬰擂前十之戰的擂臺上挑撥笑九泉夫妻的,真沒見過,那位善公子也太壞了吧,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啊。”
老樹下站着不少修士呢,都認得徐大善,於是議論聲大起。
“什麼叫勝之不武,笑九泉以二敵一勝得就光明正大了?兩個元嬰巔峰一起出手才排在第七位而已,單獨一人拿出來根本登不上前十之列,我看善公子此舉分明暗含大義,就應該教訓教訓那些舞弊之人,否則如此以往,大家全都修煉融體之法得了。”
“笑九泉排列千嬰前十的確有些不太服衆,不過人家夫妻兩人心有靈犀,比斗的時候也只有一人出現,這與駕馭靈獸爲戰其實是一樣的,若是真算違規,舉辦千嬰擂的劍王殿一方豈能讓笑九泉排列在前十多年。”
“單打獨鬥的擂臺,比的是個人的能力高低,兩個人就算合爲一身那不還是兩個人,什麼靈獸之說更是可笑,李含笑是靈獸,還是侯九泉是靈獸呢?”
臺下議論紛紛,臺上也不平靜。
第二座擂臺上的女孩可聽見了徐言的說辭,軒轅雪瞪起了鳳目,咬緊了銀牙,怒氣衝衝的盯着第七座擂臺。
徐言沒看到軒轅雪的目光,卻覺得後背一寒,彷彿有一道充滿幽怨的目光將他籠罩。
目的已經達到,徐言收起了那副淒涼的相思模樣,和藹一笑,道:“既然夫人不念舊情,那麼我們只能白刃相向,二位若是準備好了,我可要出手了。”
“詭計多端的鼠輩而已,拿走你的沙子,我們不死不休!”李含笑擡手將龍鱗沙扔了回去,催動靈力,柳眉倒豎。
趁着這段時間,無論李含笑還是侯九泉都恢復了靈力,此時這對夫妻對視了一眼,同時掐動出玄奧的法訣,只見兩人的身影模糊了起來,變得彷如青煙,下一刻融合在一處,形成一團縹緲的煙雲,能看到煙雲中時而浮現出一道,時而浮現出兩道的身影。
煙雲合一,兩位柳葉門宗主即可合爲一身,但是煙雲中的影子可不該出現兩道,如此情形,正預示着兩人的心境出現了瑕疵,竟是難以做到心神相通,靈犀一點。
“笑九泉無法變成一人了!徐大善果然高明!”
臺下有人驚呼了起來,於是更多的目光紛紛望來,甚至打鬥得最驚險的幾處擂臺都變得黯然失色。
笑九泉如果無法融爲一身,那麼戰力將無法達到前十的程度,換句話說,李含笑與侯九泉如果無法合爲一身,他們將保不住前十之名!
“這次熱鬧了!笑九泉的融體之法如果失效,豈不是隻有一人能留在臺上?看來李含笑與善公子之間的確不太清白啊。”
“沒見那善公子白白胖胖的,倒也算一表人才,笑九泉夫妻結髮多年,怕是早已感情不睦,這一旦感情不睦,下場就可想而知嘍。”
“聽說笑九泉結爲夫妻正好七十年之久,按七年一癢來算,十癢可算是大劫啊,他們夫妻今年必定不睦。”
“一宗之主,又是多年夫妻,如果在擂臺上栽了這麼個跟頭,侯九泉的臉可就沒地方放了。”
“千里迢迢趕來看熱鬧,果然沒來錯,都說今年千嬰擂最是熱鬧,一點不假啊!”
臺下說什麼的都有,聲音又不小,本就心境出現裂痕的笑九泉再也無法融爲一身,呼的一聲煙雲分割開來,李含笑與侯九泉兩人踉蹌着出現在擂臺,兩人的臉色全都不好。
互相看了一眼,不等這對夫妻再度嘗試融體之法,他們的對手可不幹了。
心中暗喜之下,徐言把眼一瞪,點指着兩人高聲斷喝:“堂堂千嬰擂前十之爭,你們二位居然違規以二戰一,兩位宗主大人,你們還要不要臉了?裁判呢,這裡有人耍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