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常常被葉微微的行爲所感動,被她對自己的感情所撼動,可是他怕,怕她不過似他住在山洞時常常前來向他示好的那些女人們。如果是這樣,他將會負掉心底的那個女人,他總覺得自己對那個女人用情至深,絕不能負了她。
所以,在沒有最終確定心裡的那個女人是誰之前,他不會對任何女人動心。儘管,在看到葉微微哭泣的時候,他也會心痛。但只能是心痛,他勸誡着自己,害怕因爲一時的傾心而忘掉最重要的那個人。
除了失憶,他的身體恢復良好,已經不需要醫生的二十四小時照顧。組織負責人打電話給葉微微,告訴她,爲範慕北安排了一位心理醫生,希望可以打開他的心結,並利用催眠術讓他想起以前發生的事情。
她對此並不抱樂觀態度,不過對方一再表示,那位心理醫生十分出色,治癒過不少像他這樣的失憶者。擡腕看錶,這個時間點,心理醫生應該已經到了。她提起買好的菜跳上了吉普車,朝着上揚別墅而來。
範慕北沒有在客廳,醫生的白大褂卻打在客廳的沙發上,說明心理醫生已經來了。葉微微尋找着他們的身影,慢慢往樓上走來。
她被一陣笑聲所吸引,看到範慕北的臥室門微敞,裡面一個扎馬尾的女孩笑得甜美。而範慕北,一反平常嚴肅的模樣,竟也對着那女孩笑。
記憶中的範慕北,除了對她外,從未對哪個女人笑得這麼隨和,葉微微很不舒服地白了臉,更近了一些。
那女人微回頭,葉微微的血色急退,低低地呼出聲:“夏菡雪?”
是的,那女人就是夏菡雪,她知性的臉龐全對着範慕北,笑意綿綿,手上還握着一樣東西--鑽石。範慕北曾經制止她碰觸的那顆大鑽石。
心像被刀割開了一個口子,葉微微痛得差點叫出聲來。範慕北不僅對着夏菡雪笑,甚至還讓她碰別人不能碰的東西……這是否代表着……範慕北認定夏菡雪就是他心底駐着的那個女人?
她恨不能將門推開把夏菡雪趕走,但在看到範慕北舒展開來的眉宇時卻什麼也做不了。自從回來,他就不曾這樣笑過,好像鬱積了許多的疑惑無法解開,一天比一天沉悶。是夏菡雪的到來,讓他重新找回了笑容,他的笑是她心中最美的太陽,她怎麼能親手毀滅!
片刻,夏菡雪像想起什麼般起身,直接關緊了房門。她什麼也看不見了,只是,那聲聲笑談卻無時無刻不透出來。她……就像一個追月追累了的孩子,沿着牆緩緩地滑下了身子。
前頭,是無盡的荒漠,她忍受着喉嚨間如刀割般的乾咳四處尋找,卻找不到綠洲的影子。沒有出口,沒有盡頭,她只能四處奔走,卻一派徒勞。在這片荒漠組成的迷宮裡,她徹底地迷失了自己,也迷失了全世界。
她仰面看着天空,一聲聲呼喚,明明叫着的是範慕北的名字,發出的聲音卻是“水”。
“水在這裡。”
有人道,緊接着溫熱的水灌入,一點點澆滅心頭那團熊熊火焰,她覺得好受了很多。天上的太陽光似乎不再那般強烈,她慢慢地睜開縮痛了的眸,看到的是白色的牆壁。
“嫂子,你終於醒了。”有人在叫,慢慢清晰起來的畫面裡映入了範冰兒的臉。葉微微不確定地輕呼了聲:“冰兒?”範冰兒用力地點頭,一臉欣喜:“你總算醒了,我都快急死了。”
她醒了?那麼之前……
她轉轉頭,鼻中傳來了消毒藥水的味道,這裡……竟是醫院。
“我……怎麼會躺在這裡?你怎麼來了?”她急問。
範冰兒笑了起來:“看來你真的沒事了。我和媽還有爸一起來的,他們等不及了要見到哥哥。沒想到,到了後看到你暈倒在了地上,我就和昊悅把你送來了。”
她回頭溫柔地看向遠一點的那個男人,南昊悅回之以柔軟的一眸,葉微微羨慕極了,不安地動了動身。
“我昏迷多久了?”她想爬起身來,夏菡雪在家,她不放心,她的範慕北,不能被她再次奪走!
“三天了。”
範冰兒的話把她嚇了一跳,她一用力拽緊了被子。
“那你哥呢?他……”
“他和我父母一起去了夏菡雪他們的研究室,夏菡雪希望他接受最系統的治療。”
接受最系統的治療?只不過是可以更方便地避開自己,然後把範慕北騙到手吧,她曾那麼愛着範慕北,怎麼可能不抓緊這次機會?
葉微微越發不安起來,顧不得範冰兒的勸解就要下牀。範冰兒不得不將她強壓在牀上,叫道:“你去了也找不到他們的,去夏菡雪的研究室是哥自己答應的,他的意思……就是不想因爲你在而影響治療……”
不想因爲她在而影響治療?她在和治療有什麼關係?葉微微面對這不成道理的原因眼直了。這是否意味着範慕北反感她到了極點,幾乎不願意看到她了?
她,這次可真的要被範慕北拋棄?
“嫂子,聽我的,先跟我回去吧。哥的失憶症一天沒治好,他就一天無法接受你,你守在他身邊也沒有用啊。”
葉微微固執地搖着頭,就算沒有用她也要守在他身邊,這一次,說什麼她也不會離開他。
“葉小姐,我有朋友是醫生,他們說這種治療最忌諱的是被人打擾,慕北他之所以要離開治療,大概就是怕受到你的干擾無法用心治療,這樣恢復起來將更慢。希望他快點好的話,你就要忍住一時,給他一個安靜的環境。如果慕北好了,你們一家也就好了,不是嗎?那麼又何必在意等這一段時間?”
是啊,幾個月幾年都等了,又何必在乎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如果用幾個星期的別離可以換得他的恢復,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南昊悅的勸說起了作用,葉微微終於同意和他們離開,一起回S市。
回到田宅,剛到廊下,就聽到了一陣陣劇烈的咳嗽聲。那一聲聲咳嗽發自肺腑,揪得人心痛。葉微微加快步伐來到廳中,廳中只有田蒼桐一個人,他原本只是透白的發已變成一片純白,短短的幾個月,好像又老了幾十歲。
他的脊背也彎了不少,握成空拳咳嗽時扯動身體,就像一張行將枯槁的老弓。葉微微竟然無法認出這個人,她怎麼也無法想象,田蒼桐竟然如此蒼老。
田蒼桐慢慢轉身,在看到葉微微時身形一頓,臉上立刻顯出喜態,步子錯亂地奔過來,顫聲叫道:“微微?”
葉微微心中泛悲,看着他這副體弱又老態的樣子,很是過意不去,迎過去,接住了他遞過來的雙手。
“你總算回來了,孩子。”
他說完這些話,又咳嗽起來。葉微微急急撫着他的背,看着他咳紅了臉一陣陣心疼,“您生病了,我們去醫院。”
“不,你回來我就好了。”他舒展開了眉頭,反握着葉微微的手不肯鬆開。
田蒼桐終究經不起病痛的折磨,進了醫院,檢查結果是肺炎。
看着已經打上吊針的田蒼桐,田蕊拉了拉葉微微的衣袖,葉微微明瞭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爸爸這病已經拖了好久了,我們一直勸他,他就是不肯去醫院。說來,還是自從你離開那些天,他心情鬱結,總說自己對不起你,整天鬱鬱寡歡的,人一下就老了好多,沒事就把自己鎖在書房裡,看着媽媽的照片流眼淚。微微,我知道爸爸以前做了好多事對你不公,但他對你的這份心……我們都看在眼裡,如果你不回來,他估計就算病死了也不會進醫院的。”
垂首,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總之,田蒼桐對她的這份感情足夠讓她動容。就算之前他做了些不妥的事,也足夠淡忘。
“我說這話的意思是,你一直不肯叫他一聲爸爸,他嘴上不說卻痛在心裡,微微……”田蕊握緊了她的手,兩隻眼睛熠熠生光,“我一直很喜歡你,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我們很對脾氣,對你產生一種姐妹的感覺。沒想到上天竟然讓我們真的做了親姐妹,微微,我真的希望你能敞開心扉,接受爸爸,接受我。”
這是這麼久以來,葉微微聽到的最暖心的一句話,被範慕北差點打敗的那顆冰冷下來的心又熱了一絲,兩隻大眼裡*了淚水,用力地點頭。
“微微,微微!”室內,傳來急急地呼喚。葉微微和田蕊匆匆跑進去,看到田蒼桐已經醒來,正在尋找葉微微。葉微微奔過去,田蒼桐鬆了一口氣,又是一陣激動把她拉進了懷抱,老淚縱橫下一時無法控制情緒,抖着聲音道,“你總算回來了,爸爸的心總算可以放下啦。”
好不容易把他復勸睡下,兩個身爲女兒的女人小心地爲他掖好被子,田蕊輕嘆了一聲:“他經常半夜醒來就喊你的名字,每次我告訴他你不在家,他的眼裡總是涌出無數失望,像今天這種滿意的表情還從未有過。微微,你明白自己在爸爸心中的地位了嗎?”
她哪能不明白,以前的田蒼桐就會爲了江美雅而不顧身份找她,要她離開範慕北,這份愛女心切她早就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