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葉子總是能在蔚沐天無意間流露出的表情裡解讀到令她安心落意的信息,這樣的蔚沐天讓她忍不住靠近,再靠近一點。
“好啦,我說這件事情還是要尊重我孫女的意見,讓她考慮考慮,中午了留下來吃飯吧。”蔚凌打斷了祖孫倆無意義的爭吵,
“當然了,你好意思叫我空肚子回去嗎!”俗話說老小孩小小孩真是沒錯,這位稍年長些的蘭爺爺就特別的孩子氣,
下午,蔚沐天和夏葉子在醫院忙忙碌碌到了天黑,多年來夏媽媽的病情一直很穩定,可就是不曾醒來。
晚上,蔚沐天洗完澡,坐在了房間的桌子前拿起書本複習,待用筆時才發現之前就放在桌角的筆不知道都哪去了,集體失蹤,無奈他便起身打算去隔壁夏葉子那兒拿一支,
“三、二、一響!”
蔚沐天敲了幾下門,“丫頭,你睡了嗎?”
夏葉子得意的回答道:“你還真準時!沒,進來吧。”
蔚沐天走進去,遠遠就看見他的筆原來都在夏葉子的寫字桌上靜靜躺着,“二少奶奶,你暗戀我也不至於連我的筆也不放過吧。”
“少臭美!我纔沒有暗戀你,”
“那敢問您老人家此舉是爲何?”蔚沐天指着桌上的筆實在不解。
“我是明戀,正大光明的暗戀!哈哈!”
“哦!你的冷笑話已經修煉的登峰造極了。”
“哎,能不能不拆臺,我其實就是想跟你再多呆那麼一小會兒,咱倆坐這嘮十塊錢的吧。”夏葉子指了指她的牀,叫蔚沐天坐過去,最近事情太多她心裡有些煩亂,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想問問蔚沐天的意見。
蔚沐天擡手看了看錶,大爺的姿態坐下,“友情提醒少奶奶,我現在的時間是另歐元算的。”他雙手抱胸,二郎腿翹起,全身上下盡活躍着欠揍的得瑟細胞,
夏葉子看着他勾了勾手指,“你,過來點,”面色不改,心生一計,就不信還治不了個他,
蔚沐天媚笑,十分樂意的把臉貼了過去,
“你再說一遍怎麼算?”不料夏葉子故意用最大分貝對着蔚沐天的耳朵發飆,
“哎呀!免費!免費還不行嘛,差點被你喊聾了。”蔚沐天掏着耳朵,服的五體投地。
“早這樣不就沒事了。”夏葉子摸了摸蔚沐天的頭,她最擅長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來猜猜你爲什麼不開心吧!”蔚沐天拿起夏葉子的手把玩着,
“因爲,你最近在學校太受歡迎了?”
“什麼意思?”
“喏,情書落得都比書高了。”確實,夏葉子的桌子上放着一沓摺疊工整的各色信紙。
“哦,送給你啦!”
“卻之不恭!”蔚沐天沒好氣的接了過來,男生們的愛慕在他的手裡被撕的粉碎,這些東西令他看了極爲不爽,要是不考慮到葉子現在還在上學,怕在學校造成不好的影響,他造就公開宣示主權了。
“說正題吧,我是猶豫......”
“下半年高二是選文科班還是理科班?”夏葉子說了一半話被蔚沐天截了去,
“從小到大,我想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確,蔚沐天的雷達總能準確無誤的定位到她的腦座標。
“這個解決起來很簡單,你不需要想太多,喜歡什麼就去做什麼,”一雙握住夏葉子的手微微的用了用力。
“可這個選擇關係到我的將來,不能這麼任性草率。”
“可這也關係到你安泰愉逸,我不想你以後每天學着不喜歡的專業,做着不喜歡的工作,就像我,我初遇你的時候就是選擇了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後來證明這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最睿智的決定,”
“嗯?這跟這有什麼關係?”
“因爲我的心是跟着你走的。心是不會騙人的,喜歡就是喜歡,也只有喜歡才能做好,對不對?”
“嗯,有道理!我喜歡學文,雖然理科將來的就業範圍更廣一些,但如我能成爲其中的佼佼者,找個工作應該不難的,對吧?”
“我倒覺得先不用想那麼遠,你呢只要健康、快樂就好,別忘了這也是你答應了爸爸的。”
不知從何時起,提起爸爸,葉子的心裡已沒有了傷感,
“沐天,我上輩子肯定是散盡了萬貫家財做慈善,不然這輩子怎麼會遇到你。”
“你?確定是散盡,不是丟盡?”夏葉子的弱點總是能被蔚沐天一語道破。“要不要討論一下這學期你總共丟了幾張飯卡?”夏葉子趴在蔚沐天的腿上,笑的直不起腰來,他幫她向後整理了一下長髮,揚起嘴角,“好啦,早點睡吧!”
“嗯!”夏葉子還在笑,頭點成了啄木鳥,
蔚沐天回房間繼續處理公司的事,夜漸漸的深了,“沐天?”夏葉子突然出現在蔚沐天的房門外,頭髮凌亂,神情沮喪,
“你怎麼還沒睡?快進來,外面涼。”
“我耳朵裡面癢死了,快幫我掏掏!”一根掏耳勺突然躍到了蔚沐天眼前,
這麼點小事竟把她爲難成這個樣子了,蔚沐天笑她笨,回身便坐在牀上,叫夏葉子上來躺在他的腿上,柔順的頭髮沿着他的腿傾瀉而下鋪散開來,檯燈照出光的角度拉長了她睫毛的影子,
蔚沐天調整好了角度,開始幫她清理。夏葉子感覺蔚沐天的腿上又軟又溫暖,又癢又舒服,閉着眼的她只一會兒就睡着了。
這一幕讓蔚沐天回想起一個人的那六年,已數不清被如現在這般場景的夢欺騙了多少次,同一個房間,同一個時間,從未有過如此的平靜溫暖,
他,雖未飲酒已微醉,
第二天一早,蔚沐天牀上,兩個人面對面躺着,姿勢竟是夏葉子的手覆在蔚沐天的臉上,蔚沐天笑彎的眼睛就像是昨晚發生了什麼一樣。
“什、什、什麼情況?”
“就是你昨晚躺在這裡不肯走,非要跟我煮飯。”
“煮飯?啊!”夏葉子仰天長嘯,
“噓!噓!小點聲,我跟你開玩笑的,生的生的沒煮。”
“我知道,我故意嚇唬你的。哈哈!”夏葉子跳下了牀滿意的回眸挑眉,得意一笑,回了自己的房間。
早飯時間,“我一會開車送你去學校吧。”
“爲什麼?”
“學校上午只有兩節課,然後我要去趟公司。”
“不行,蔚沐天!你家哪輛車開出去不招搖?再加上你這張商標臉,去學校,那些女生還不得吃了你,不許開!”
“可,外面陰天很冷的,”
“騎自行車。”
“還颳大風!”
“騎、自、行、車!”夏葉子眼神裡露出的威嚴不容蔚沐天質疑,
蔚沐天妥協,“好!騎自行車!”
兩軍交鋒講究的是個氣勢,但只要蔚沐天對陣的人是夏葉子,那他永遠都是甘拜下風的那方。
夏葉子如願以償的坐着自行車到了學校,
“夏葉子,早啊,”
“閆浩,早!”
“那天我看見你寫毛筆字了,厲害!而且你寫的那句話我也很喜歡,沒看出來你這個人粗中還是有細的。”
這話,怎麼還是很彆扭,夏葉子呵呵了兩聲,“我就當你是誇我了!”
“本來也是誇你!”
“下午課間操別去忘了練歌,”
“謝謝提醒。拜拜!”
“拜拜!”
夏葉子和閆浩是高一年級的文理狀元,所以平時就備受語文老師和數理化老師的青睞,但因之前兩人並不認識也就相安無事,可自從二人有了交集,各種各樣的緋聞也接踵而至。
最近幾天,校園裡到處充斥着“夏葉子倒追閆浩、閆浩移情別戀”的勁爆消息。
“惺月,你聽說沒?那個夏葉子天天死纏着閆浩,有說有笑的特別開心,還在別的同學面前炫耀!”跑來傳消息的是柳惺月的好朋友于曉曉,初中時他們是一個班的,於曉曉經常跟他們倆在一起,是閆浩和柳惺月之間的“長明燈”。
“我聽說了。”
“那你要不要去找那個夏葉子談談?”
“不要,我相信閆浩,更相信葉子。”
“你跟她很熟?”
“嗯,她幫過我,我都還沒感謝她呢。”
“那也有可能是故意接近你呢?你不能輕易相信她。”
“曉曉我都說沒事了,你怎麼也學他們,嘴巴那麼大,小心閃了舌頭。”
“可......”
“好啦,上課了,不要說了。”柳惺月無奈,怎麼人都這麼喜歡編別人的故事供自己娛樂。
“下節課王老師不在,所以換成了體育課,大家下了課***場吧。”班主任的消息讓班級沸騰,
操場上
柳惺月看見夏葉子就走了過去,“哎,葉子,好巧,你們也是體育課?”
“嗯,我們換課了。”
柳惺月的班級和夏葉子的班級恰巧在一起上體育課。
“那天的事我還沒感謝你呢。”那天柳惺月猜到她不是普通人家的人,所以一直沒想好要怎麼感謝她。
“沒關係,舉手之勞。”
“你要不嫌棄,我想請你和那天那位帥哥吃冰淇淋好不好?我知道一家新開的,不錯。”
“你跟閆浩商量好的吧,昨天他也跟我這麼說的,他對你很好,把你的事都當成他的事。不過吃冷飲就真的不用了,沐天他不讓我吃,別客氣了。”夏葉子聽到冰淇淋三個字就肚子疼。
“他叫沐天嗎?你跟他的感情很好吧,我能看的出來,他很愛你。”
“他,是我未婚夫,我們認識十一年了,所以,學校的傳言你別往心裡去。”夏葉子怕她誤會。
“嗯我知道,放心,我沒在意。那你們可是青梅竹馬了!”
“呵呵,你和閆浩不也是嗎!”
“嘿嘿,算是吧。”
放學時間,蔚沐天在校門口等了半天還不見夏葉子出來,有些擔心,於是就進去找她。諾大的教室只剩下她一個人,蹲在地上左右環看,
“怎麼了?你丟東西了嗎?”沐天見她人沒什麼事,便鬆了口氣。
“沐天,你來了,快幫我找找一張紙,很重要的,”
“上面有什麼?”
“我畫的一幅畫,葉子形狀的“天”字。”
“天字?樹葉形狀的?那得多難看!”蔚沐天腦補不出那是個什麼圖案。
“討厭,我都餓了,快幫我找到回家。”
“是不是這個?”蔚沐天在班級的垃圾桶裡找到了葉子描述的那頁紙,
“嗯嗯嗯,就是它,誰給扔進垃圾桶的,手欠!”
蔚沐天叫她去拿書包,拿過她手裡的那張紙,抖落着上面的灰土,“這是什麼?”
“走吧,回家跟你說。”
晚飯時候,許紅玲問夏葉子,“葉丫頭,你就快十八歲了,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生日禮物?”
“奶奶,我就要你福壽綿延好不好?”
“哈哈!越來越會說話了。”
“奶奶,我什麼都不要,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幸福了。”
“年輕人不貪心,好!不過十八歲是很重要的,你先想想喜歡什麼,想好了告訴我。”
“好!我吃完了,去寫作業了。”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蔚沐天也放下了碗筷,
“幹什麼?”
“你還沒跟我說那張紙你畫的什麼?”
“哦對,我拿給你看。”夏葉子和蔚沐天回到房間,“先說說你的直觀感覺,有哪裡讓你感到彆扭的嗎?”
紙上是夏葉子把“天”字改編成了樹葉的形狀畫出來的。
“這個整體看上去還不錯,就是這和這的曲線不夠彎,這樣,弧度再大一些是不是更豐滿勻稱了?”蔚沐天拿起鉛筆在原圖基礎上稍做修改,
“如果我說這個是用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結合在一起畫出來的呢?還有哪裡需要修改?”
“你,怎麼想起做這樣一個圖案?”
“我要把它當作我名字的代表,以後我的課本上就畫這個,”夏葉子閒課本太多寫名字太麻煩,就發明了這個。
“好!那你最後再仔細看看它的樣子,記住了。”蔚沐天拿着這張紙在夏葉子眼前畫圈,
“爲啥?”夏葉子轉的有點頭暈,
“因爲,它,我收了。”蔚沐天迅速將紙藏在了身後,
“什麼呀,哎,那我要報酬,稿費!”
“沒問題!想要什麼?”
“你,知道我在老房子的好朋友大虎二虎吧?”
“嗯小時候你還跟他們打架呢。”
“那是以前,他們後來很照顧我的,”
“我不在你身邊的那幾年嗎?”
“嗯!”
蔚沐天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們怎麼了?”
“前幾天,鄭叔叔就是他們的爸爸出了車禍,很嚴重在醫院搶救了一天撿回了一條命,但是肇事者拒絕賠償,他們想要到法院起訴,可是又苦於沒錢請律師,你知道的,住在那的孩子都沒什麼家底兒跟背景,鄭媽媽愁眉苦臉天天以淚洗面,所以我想幫幫他們,”
“怎麼幫?”
“你能不能給他們找一個好點的律師,費用你來出,各種環節打點的費用你來出,這個你來出,那個也你來出!呵呵怎麼樣?”事兒被夏葉子說的分外輕鬆、自然,彷彿一切都是應該的,
蔚沐天跟着夏葉子說話的韻律頻頻點頭,“那請問媳婦兒,我能得到什麼?”
“呃,一句真誠的謝謝,夠不夠?”夏葉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內心的充實遠勝於身外的金銀糞土,好不好嘛?”
對於能如此直白提出這些要求的傻媳婦蔚沐天很欣慰,還好在她懂愛之前他走進了她的心裡。可是又感覺哪裡不對,“天下可憐的人很多,愛心可不是你這樣隨便播撒的。我可以幫他們,但不是這麼個幫法。”
“那要怎麼幫?哎算了,太複雜我也聽不懂,你就看着辦吧,需要我做什麼就招呼一聲。”夏葉子對蔚沐天有百分之二百的信任和依賴,所以乾脆一推二淨,把整件事交給了蔚沐天,就好像這件事本就是蔚沐天的,她打了個哈欠,想要睡了。
“好,睡吧。”蔚沐天幫她關上了檯燈,檢查了窗簾和保溫杯裡有沒有溫水之後就出去了。夏葉子有半夜起來喝水的習慣,蔚沐天就特意爲她準備了。
這天上午蔚沐天的課在十點半以後,他一早送夏葉子到了學校便直接去了一家律所,因爲前一天晚上就約好了,所以去了直接就見到了陸律師。
“陸大律師,好久不見!”蔚沐天張開雙臂,輕輕的擁抱了一下他,
“沐天,好久不見,看來這次我真要感謝這個案子的當事人,不然我還見不到你呢,呵呵!”
陸律師是一個嚴謹不苟又不乏幽默風趣的多金單身男,雖農村出身,但才華橫溢,隻身一人在宜山市打拼多年,有了這家名氣非常的律所,跟蔚沐天也是相識多年。
“我沒事哪敢耽誤你寸金的時間,不過這次是真的要麻煩你出山。”
“你我還需如此客氣,這個案子應該不復雜,我只需要在賠償金額上下點功夫就可以了,不過我要先見見當事人,”
“好,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隨時!越快越好,這個案子比較容易,你的錢也比較好賺,不過我要加收插隊費!”
“呵呵,好!沒問題,走吧。”
醫院病房裡,“謝謝,謝謝你們,我真是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麼德碰到這麼好的人,我給你們跪下了,”
鄭媽媽對陸律師不收一分錢,免費給他打官司的義舉感激涕零,
“哎,別別別,”面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婦人兩人只是淡淡的把她扶起並無太多感慨,可能是因爲他們見過太多的人情冷暖,世事滄桑了吧。
庭審時,夏葉子和蔚沐天都去看了,法庭,和夏葉子之前想象的有些不同,**、肅穆的氣氛深深的吸引着她,全程正襟危坐在旁聽席中,夏葉子神情嚴肅緊張,不敢言語亂動。
法庭辯論時原、被告律師的脣槍交鋒,簡直是火花四濺、可圈可點。夏葉子心想這可比他們的辯論賽激烈多了,無論是用詞上的精準,還是語氣上的拿捏,都讓她從中學到了很多。伸張正義對她來說不再是紙上談兵,就像魯迅棄醫從文一樣,她突然聯想到自己,覺得自己只會跆拳道還遠遠不夠,法律纔是真正可以保護自己,幫助更多人的武器。最後當庭宣判鄭家勝訴。
大虎二虎走了過來,拉住蔚沐天的雙手激動的直髮抖,“謝謝哥,你就是我們家的再造恩人,你說的事我們哥倆一定會做到,絕不會辜負你的。”
“記得就好!”
“死了都不會忘。葉子,謝謝你。”
“說什麼呢,少跟我假客氣!”
“那麼我們先走了,”
“嗯有事打電話。”夏葉子目送走了他們一家,回過頭來問到“你叫大虎他們做什麼了?”
“你本上記的字好亂,餓了吧?”
“我回去還整理呢,餓了。”
“走,吃雞,給你補補腦。”
“吃雞能補腦?傻了吧你,吃魚才補腦呢好不!”
“那吃雞補什麼?”
“吃雞補翅膀!”
“噗!你果然,比我聰明!”蔚沐天一邊蹙眉苦笑一邊對着夏葉子豎大拇指,
“哈哈,你還沒說讓他們幹什麼呢!”
“就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