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彈指六年,這六年夏葉子過的小心翼翼、備常辛苦,這六年蔚沐天過的忙忙碌碌、不曾鬆懈;六年中,有多少次蜷縮在牀角的淚水,就有多少次徹骨銘心的思念。
“張建勳,你能不能不要再給我家送這些吃的了,我和我媽都吃不了了,好多東西都快壞了。”放學路上,夏葉子逃跑似的飛奔,
張建勳跟在她後面,左拎右提的拿了滿滿兩大塑料袋吃的,實在跑不動了,站在路邊大口喘着粗氣。
袋子裡,水果蔬菜,主食零食樣樣俱全……全!全心全意……意!他這意圖都如此明顯了,她怎麼就不明白!
“哎!你等等我呀!”張建勳喘了口氣,使出老鼠傑瑞的飛毛腿,又追了上去,“阿姨現在下不了牀,你要上學又沒錢又沒時間,我這不是怕你和阿姨餓着嘛!”
餓?真不知道他哪隻眼睛看見她像捱餓的,夏葉子咆哮,“我現在不但不會餓着,相反我每天怕浪費現在都吃胖很多啦!”
“沒事沒事,胖了更好,你不覺得你胖了更像二虎家養的那頭豬嗎?我就喜歡他家那頭豬!白胖粉嫩!”
這話怎麼聽着那麼彆扭。簡直無法溝通,夏葉子衝他咬脣瞪眼,腳下憋足了勁去踩張建勳,邊踩邊說:“哼哼,你才、像它、呢!”
可惜都被張建勳靈敏的躲開了,他依舊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夏葉子不搭理他,白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剛走了幾步,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忽然轉身問他道,“不對,我問你,你買這麼多東西,錢哪來的?”
“什麼意思?夏葉子?你不能總用老眼光看人吧,打劫的事六年前自從遇見你我就不幹了,錢是我爸給的。”
“你爸?他們從美國回來啦?”
“沒有,給我寄回來的。你就不要操心這些小事了,趕快回家吧咱們。”
“咱們?”這話聽的夏葉子骨寒毛豎,
“對呀我都是你的,所以你家就是我家。”張建勳的臉上活脫脫蹦出了恬不知恥四個大字,
夏葉子沒明白他的意思,“你這什麼邏輯?”
“快走吧,阿姨一會兒該着急了。” 他兩手推着夏葉子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這六年張建勳別的本事沒長,唯獨這死纏爛打厚臉皮的功夫叫他練的爐火純青。朝夕相處中,他對夏葉子的感情是情不自禁的越來越深。
就他的這點心思連住鄰居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們都看出來了,用他奶奶的話說就連他們家貓都看出來了,可她,張建勳卻拿不準,是真的沒感受得到還是在假裝沒感受到。
家中,夏媽媽躺在牀上,臉色還是一如往常的慘白,夏葉子只記得六年前,蔚沐天走後的一天,夏媽媽帶着她去了趟夏媽媽的老師家,說了些什麼小葉子也沒聽懂,只記得那是個頭髮半白特別和藹的老頭。
可自從那日回來,夏媽媽就開始魂不守舍,切菜會切到手,畫畫找不到顏色,出門時鑰匙還總落在家裡,整日的恍恍惚惚,心事重重,日積月累身體也開始變的越來越差,再加上每天要給人上好幾節課,導致她疲勞過度。
三個月前突然暈倒在了課堂上,醫生說讓臥牀休息,但是三個月了,她的病情看起來非但沒有好轉,反而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吃過了晚飯夏葉子催着張建勳回家,“好了天都快黑了,一會你爺爺奶奶要擔心了。”
“那好吧,要是有事就過來找我,或是你去隔壁叫大虎二虎,讓他們來找我,”
“哎呀知道啦,你每天都會說一遍,木炭牌復讀機。”
“哼!你現在,除了不丟人什麼都丟,什麼都記不住。我不多說幾遍怕你又忘了,行走啦。”
“我送你到門口。”
“好了,快回去吧。” 這幾年來,夏葉子無論是高興或是傷心,困難或是順利張建勳都在她身邊,
陪她,儼然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以至於每當他準備回自己家時卻都感覺像是要離開家一樣。
“嗯,你也要小心。“
回到屋子裡,葉子擡頭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已經22點了,她還要一邊跟瞌睡蟲鬥爭一邊寫作業,
她知道她並不聰明,因爲她的好成績與付出的努力並不成正比。
夏葉子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叮!叮!”胸前滑出的戒指不小心打到了正在勤奮疾書的筆,思緒也跟着戒指又飄回到了六年前。她長大了,蔚沐天當時給她戴上這枚戒指的用意,現在,她多少也能猜度出幾分。
可六年了,他自從那天走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而他們也再沒見過。所以,現在的蔚沐天會不會已經把自己忘了。
“哐當”毫無預兆的一聲巨響,夏媽媽不知怎麼躺在了地上已經昏迷。
夏葉子慌張的跑了過去,“媽!媽!你怎麼了?你醒醒呀!”可不論她怎麼喊,夏媽媽還是沒有反應,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她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沒敢耽擱就趕快跑去衚衕口的小賣鋪打了112電話。
救護車上,
“媽,媽你不要嚇葉子呀,媽你跟我說說話呀,媽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此時的夏葉子渾身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已經害怕的連哭都不會了。
檢查室外,“劉心家屬,誰是劉心家屬?”
“我,大夫我是她女兒,我媽媽怎麼樣了?”
“就你一個人嗎?還有其他的親屬嗎?”
電視劇裡每當醫生這麼說就代表病人的病情很嚴重,夏葉子臉色煞白,顫顫巍巍的回答了句: “就我一個!”
“哦!那你跟我來一下。”辦公室裡,“經過我們診斷你媽媽是腦出血,需要儘快做手術,你把手術費交一下。”
“手術?那是不是很嚴重?”
“嗯,手術是必須的,儘快繳費吧。”醫生低着頭,在一張張紙上飛舞着只有她能看懂的字,
“那大概需要多少錢?”
“先交5萬吧。”
“5萬?”夏葉子心裡一沉,站着愣了片刻,想了想又湊近些認真誠懇地問了一句:“可,可是醫生你看能不能先手術呢?費用我需要想想辦法,不過我一定會交齊的。”
醫生擡頭,眼神在她身上轉了個圈,“小姑娘,醫院不是慈善機構,想救你媽的命就別那麼多可是。醫院裡像你這種裝窮想懶賬的人很多,都像你們這樣醫院還開不開啦!”
“你怎麼這麼說?”
“裝糊塗了是吧?你脖子上戴的可是四大名玉之一的和田玉,而且一看就是有些年頭的,還說沒錢?”
“戒指?”夏葉子看了看胸前的戒指,“哦對,差點忘了,醫生,我有錢了,你們準備手術吧!”
“哎?”看着匆匆跑出去的夏葉子,醫生扭了一下腰,不屑地哼了一聲。
那個醫生的話讓夏葉子突然想起五年前沐天走的時候留給媽媽的一張銀行卡,這麼多年媽媽一直沒有用,即使是在日子最苦的時候也沒用過。
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次是要救命的,希望媽媽和沐天不要生氣。
夏葉子回到家裡開始翻箱倒櫃,“在哪呢?我記得那天沐天走了之後,媽就放在這裡呀。”
書本大的舊木盒裡,一張老照片吸引了夏葉子的目光,照片中,夏媽媽手挽着一個男人,笑得很美,這個男人長得高高大大,戴着金絲邊的眼鏡,看上去很紳士很有氣質,雖然這個男人夏葉子看着十分熟悉,可她確定並不曾在哪裡見過,
“銀行卡!媽媽放的地方還真是隱蔽。”
夏葉子在照片下面找到了銀行卡,再沒多想,將照片放回後,又直奔醫院了。
第二天,蔚家,
“二少爺,二少爺有情況!”
“阿伍?幹什麼這麼慌張?”
“少爺,那張銀行卡被消費了,而且還不少。”聽了阿伍的話,沐天握住筆的手指不禁更加用力,白無血跡,疲憊的眼睛頓時發出了光,他小心翼翼的問:“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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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萬!”
“馬上給我去查!”
“少爺已經都查清楚了,是夏小姐的媽媽昨天晚上突然暈倒在家,醫生說急需手術,夏葉子就是拿這張卡交的手術費。”
“在哪?” щшш● тт kǎn● ¢O
“就在市醫院,腦外科。”
“昨天晚上?”沐天看了看錶,
“那你怎麼現在才說,走!”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已經快24小時了,發生這麼大的事那丫頭現在一定很無助,面對醫院拋出的一個又一個難題她一定又在強撐,這樣的時間對於她來說,每一分秒定都是煎熬。
坐在車裡的蔚沐天整個人開始變得急躁起來。
“怎麼還不到?”
“少爺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堵車了。”
“這樣吧,你現在就約見王醫生,我先跑着過去了,你自己慢慢開吧,比蝸牛還慢。”
“是,少爺。”阿伍知道只要是夏小姐的事少爺就不能淡定,所以也沒有阻攔。
蔚沐天到了醫院,“呼!你好,請問腦外科劉心在哪個病房?”
護士擡頭看着蔚沐天的眼睛直冒金光,“哇!帥哥,你剛說你要找誰?”
“腦外科,劉心。”
“哦你等等我找找。”面前這個護士的手雖然在不停的按着鍵盤但眼睛卻一直在蔚沐天身上上下游走。
“護士,人命關天請快點。”蔚沐天催促,
“哦哦,病人在六樓603。”
“謝謝!”電梯門門口排隊的人很多,6樓,還沒緩過氣來的蔚沐天又接着向步梯跑去,
603?怎麼不在?“您好請問一下603的劉心去哪了?”蔚沐天找見值班護士問,
“你長得這麼帥是他什麼人呀?”
“麻煩你快點告訴我。”他的耐心早就磨沒了,語氣開始有些不耐煩。
“她現在在十樓,”護士的話還沒說完蔚沐天就消失了,“十樓的手術室呢!長得帥的人脾氣都這麼不好嗎!”
樓梯口,沐天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他心心念唸了六年的丫頭了,不免有些緊張。
她變成什麼樣了呢,是不是還和小時候一樣一眼就能認得出。
尋找的腳步跟他此時的心情都沒有被放慢。
剛轉過樓梯,“嗚嗚,嗚嗚!”尋着哭聲望去,蔚沐天看到了一個坐在“手術中”門前地上,把頭埋進雙臂裡輕聲抽泣的女孩。
“呼!”會不會就是她呢,蔚沐天深深的呼了口氣,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又不急不忙的走了過去,剛準備開口就看到了在女孩脖子上悠盪的那枚戒指。
蔚沐天繃直了身體,又呼了口氣,然後蹲了下來,張開雙臂穩穩地將夏葉子環抱住,
他本想用一個擁抱讓夏葉子安心,可是當抱住她的瞬間蔚沐天才意識到,原來,更需要擁抱的那個人是他。
因爲這個擁抱,將他這六年來無盡的思念釀化成了一滴甘甜泉水,瞬間浸潤了他乾涸龜裂的心。
他緩緩開口,聲音微顫,“你已經哭了很久了,如果我像這樣抱着你,你能不能就不哭了?”
“嗯?”夏葉子錯愕地擡起頭,哭紅的核桃眼一眨一眨的看着眼前這個人,那麼的熟悉!
“蔚沐天?”
“謝謝你還記得我。丫頭對不起,我這麼晚纔來。”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你!終於來了!”
就像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夏葉子顧不上膝蓋的痛,向前跪地一撲緊緊地摟住了他,
兩天來的殫精竭慮此時都釋放在了她越來越大的哭聲中。
“哭吧,丫頭,我回來了。”
“二少爺!”阿伍終於趕來了,“王醫生來了。”
“好的,丫頭,丫頭,王醫生來了,他是這方面的專家,咱們問問他情況好嗎?”
夏葉子似乎還沒哭夠,艱難的把頭從蔚沐天的懷裡拔了出來,輕聲的說了句:“嗯。”
辦公室裡,大家坐了下來,
蔚沐天先開口:“王醫生好久不見,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那王醫生一臉的興奮,直勾勾的看着蔚沐天懷裡的人,奸笑着應答:“咱們之間還用這麼客氣。今兒一大早接到電話我就在想,能勞煩蔚大少越洋致電給我,親自叮囑的病人是何來歷,想來也只有你蔚二少的人才有此待遇。”
“你說什麼?”蔚沐天有些懷疑自己聽到的,可也沒多想,
“呃……哦!沒什麼。是這樣,病人我已經診斷過了,只是她的情況有些特殊,雖然她的年齡不是很大,但多個器官已經開始有衰竭的跡象了。手術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做很多的檢查。還有就是病人現在表現出的求生意識不是很強,即使做完手術甦醒的時間也不能確定。”
“那主要是什麼原因導致的,現在能不能確定?”
“有長期勞累的原因,還有就是應該是受到了些刺激。”聽了王醫生的話,夏葉子又哭了起來,她自責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媽媽。
“嗯知道了,醫院裡還有VIP病房嗎?採光好一點的。”蔚沐天趕緊轉移了話題,
“你都親自來了,沒有也得有啊!護工需要嗎?”王醫生問,
“不用了護工我會親自找!”
“呵呵好的,沐天插句題外話,我很好奇這個病人是什麼來頭,能讓你這麼緊張?”王醫生此時的表情很八卦,
說實話對於這個問題阿伍也很好奇他這個少爺會怎麼回答。
沐天側頭看了看在他肩上已經哭睡了的葉子淡定的丟了句:“她是我的岳母。”
答案几乎是脫口而出,就像是在說我叫蔚沐天一樣的自然、篤定。“那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有事情隨時聯繫。”
“哎呦,蔚二少,我說你可以啊!平時沒見你有過女朋友怎麼突然就有……”
“醫院裡就多拜託你了,有什麼事情隨時給我打電話!我還有事先走了。“蔚沐天對着王醫生頷首致謝,抱起葉子就走了,動作甚是嫺熟。
”哎,這就走啦!好的好的,你放心啊,病人在我這裡你放一百個心!”王醫生目送着他們,心裡不住的感嘆,鐵樹遇春也會開花,和尚遇葷也會還俗,只是遲和早的事!
“嗯?你在幹什麼?”阿伍只是扶了一下夏葉子的頭,就招來了他家少爺一劑冷冽的眼神,嚇的他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少爺我這不是想幫你扶着點嘛,嘿嘿。”
“不用,再把你的手伸過來我保證立刻讓它變成別人的手。”
“是是,知道了。”
他家少爺、終於,還俗了!
車內,“少爺,你剛剛那麼說我想問問這位夏小姐同意了嗎?”
“小聲些,她這陣正睡得沉呢。同不同意都是事實,讓她接受是早晚的事。”
“少爺你這謎一樣的自信有時候跟東偉少爺比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專心開你的車吧。”
許東偉是蔚沐天的發小,兩人家境相當,兩人是在幼兒園時一次跑步比賽上因爲同時衝過了終點線而相識的,多年走來,彼此互相照應,也是兄弟情深。
許東偉這個人正好跟蔚沐天相反,最擅長的就是“油嘴滑舌、放蕩不羈”,有很多在花紅柳綠地方的朋友,也正是因爲這樣他的情報網遍佈了整個宜山市。
一路上,蔚沐天小心翼翼的拖着夏葉子的頭,一動也不敢動,唯恐稍不留神就把她驚醒了。
她一定一天一夜沒睡了,
“哎,少爺,曹操來了。”阿伍敏銳的洞察力在大老遠就發現了許東偉的車。
“嗯,知道了。”
蔚家大院裡,車剛剛停穩,“哎哎哎,你怎麼纔回來,我都在你家等了你半天了,昨天電話裡咱倆不是約好的嗎?等等等等,這女孩誰呀?哎呦喂,還能勞您公主抱!”
蔚沐天抱着夏葉子下車稍一側身就繞過了兩人,向臥室疾步走去。扔下“嘖嘖”了半天的阿伍和表情呆萌的許東偉。
“哎阿伍,阿伍,什麼情況?你家萬年老冰棍融化啦?”
“東偉少爺,我有種預感,萬年老冰棍要變千年老陳醋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