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週就要期末考試了,葉子一早出來買了些東西,打算去張奶奶家,早去早回還要複習功課,
老房子,
“張奶奶!”
“葉子來了,快進來!”張奶奶給葉子開門,
“您最近身體怎麼樣?腿還疼嗎?”
“葉子還記得呢,呵呵,早就不疼了,建勳?快出來,看誰來了?”
張建勳耷拉着腦袋聞聲出來,精神狀態看上去不是很好,走路時一個踉蹌,差點被桌子腿絆倒,說了句“來了,坐吧。”之後就再沒話了。
葉子跟張奶奶寒暄了片刻,看了看時間,覺得該走了,
“建勳,快出去送送葉子!”張奶奶也很喜歡葉子,但年輕人的事情她也不便操心過多,小時候總圍着她嘰嘰喳喳的孩子們都已長大了,
張建勳拖着身體和葉子走在衚衕裡,
“你時差還沒倒過來麼?”葉子先開口,
“還好!”他是精神上還沒倒過來,
“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看情況吧。”張建勳依舊不敢看她,眼神遊離在四周,
同樣是在這個拐角,是他第一次遇見葉子的地方,那時他還害得她把手擦破了皮,就在這面牆上,
張建勳臉上的微笑影影綽綽,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面牆,還是那樣的鋒利不平,十幾年的風霜雨雪都不曾改變它絲毫,
“你在美國這幾年是怎麼過的?在你爸爸媽媽身邊一定很幸福吧!”
“你想知道嗎?”
“當然想!”
張建勳突然止步,轉頭看着葉子,“我生活的很好,我父母的生意在美國越做越大,現在已經是一個大公司的股東,並且跟視宏還有一個項目在合作洽談中,那天你在視宏無意闖進的那個會議正是與我們公司召開的,而我就在你對面的視頻裡,你卻沒有察覺到。”
“是,是嗎。”葉子的聲音很弱,彷彿做錯了事的孩子,
但葉子幾乎可以肯定,在這不長不短的八年裡,慷慨正直、俊逸瀟灑的張建勳身邊也一定出現了或是出現過一個讓他輾轉反側的人,葉子本想借機引出話題,告訴他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可是,可是,這個世界怎麼這麼小,小到兜兜轉轉葉子都還是沒能繞開這條昔日走過的路。
“夏葉子,你怎麼能那麼狠心,把我們的過去平淡的一筆帶過,你知道我的心因爲你有多疼,”
張建勳眼睛瞪得碩大,一步一步緊逼葉子背靠住了牆,他看着葉子的脣,報復地俯身,
知道自己已躲不開,葉子只能咬住嘴脣,眼神死死的盯着張建勳,一如他們初見時的倔強、不服輸。
這是一場心理戰,
張建勳每向她靠近一點,她咬脣的力氣就增加一分,直到有血在牙齒周圍滲出,
直到張建勳撇頭轉身,事實證明他,徹底敗了,他本來就只是試探,沒想到這丫頭還是那麼倔。“你就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張建勳,我來也是想跟你說清楚這件事,我想跟你談一談,心平氣和的,”
“好。”張建勳拿出了一塊墨綠色的方形手絹,想要幫她擦拭嘴上越流越多的血,
可就像互相接近的同極磁鐵,他的舉動讓葉子不由得微微向左閃躲了一下,
張建勳卻看得出,這是她下意識的動作,就好像小時候,即使她已經累的、困的靠在了他的肩上也從不會睡着,哪怕只是那麼一小會兒,
無奈作罷,他嘆了口氣把手絹塞在了葉子手裡。
倆人就坐在了身後一戶人家門口的石階上,
葉子按住了流血的地方,嗚嗚囊囊的說,“我的事你應該都聽大虎二虎說了吧,那就說說你吧,在美國的這幾年?”
張建勳長呼了口氣,仰頭看着天空,
“這幾年,我過的還算不錯,吃飯睡覺上學,我爸媽都盡力給我最好的。我現在也有幫家裡打理生意,”
“精神,我說的是精神上!你在美國會經常想起我嗎?”
“會,尤其是剛到那的時候,覺得哪兒哪兒都不順眼,老師講課我聽不懂,週六日,除了在我家周圍百米以內遊逛,我也不知道還能去哪,”
“哇,你這簡直是舉目無友淚兩行啊,”
“呵呵,我甚至還策劃了幾次逃跑行動,但都被我家那幾個彪形大漢的外國看護給拍滅了。你知道嗎,有次我都拿上護照了可惜翻牆的時候梯子沒踩穩,從牆上摔了下來,誰知那麼巧,正好砸在一個女孩身上,還好牆不高,我們都沒受傷,就是把她剛買的的冰淇淋弄掉了地上,結果她的嚎啕大哭成功引來了我媽,我又被逮了回去。”
“那後來呢?”
“後來,我媽就把我所有的卡都停了,我就只能沒錢認命了。”
“那你們學校就沒有像你一樣的外國人?”
“有,有一個女同學,雖然是在美國出生的,但她祖籍是江西的,中國話說的特別好,她笑起來很像你。我們在學校有看不慣的事情就一起用中文罵人,特別大的聲音,直到罵到開心,呵呵,”張建勳學起了罵人的動作,一副正大光明幹壞事的得意樣,
“我猜,那個女同學就是被你砸中的那個小女孩吧!”
“你怎麼知道?”
“你的眼神和你說話時伸腿的小動作出賣了你。”
“呦呵!幾年不見,你都會面相了啊?”
“什麼就面相?我那叫心理學!”葉子對張建勳的說法忍俊不禁,邊戳着他的肩膀邊說,
“她很喜歡你?”葉子收起了月牙眼,
果然戳中了張建勳的心事,他不自然的向空中拋了個小石子,不知該怎麼開口,
“張建勳,我想告訴你的就是,八年的陪伴纔是最真實的,如果你確定八年前你是喜歡我的,那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你放不下的,可能只是活在你執念和遺憾裡的你和我呢?恰恰忽視了最重要的眼前人。”
“可他蔚沐天也不聞不問了你六年,”
“但那不一樣,我永遠都記得他從我家離開的時候一直重複叫我等他時的樣子,”
嘴脣已經不流血了,葉子將手絹疊好放在腿上,側頭看他,堅毅的眼神裡透着溫暖,
張建勳忽感輕鬆,他發覺多年來沒有改變的還有夏葉子,
“哪不一樣?啊?哪不一樣?”他玩笑地輕點了幾下葉子的肋骨,
“啊!別動,小心我鐵砂掌傷到你!嘿哈!哈哈!”
嬉鬧間,戒指從張建勳的口袋裡掉了出來,葉子撿起玩笑地戴在手上舉過頭頂,陽光下欣賞了一番,
說了句“還挺合適的!”就還給了他,
張建勳低頭看着手裡的東西,若有所思,緩緩開口,“你知道嗎,這枚戒指就是她幫我挑試的,她說,你們年紀差不多,喜歡的樣式,適合的大小也都應該差不多。”
“你回國走時,一定沒跟她說。”
“嗯!沒說!”
“那就給她打個電話吧,說你被拋棄了,問她有沒有時間來把你撿回家,”
“不用操心我了,我先把你送回家吧,走!”張建勳揉了揉葉子的腦袋,
“呵呵,好吧!對了你什麼時候走?”
“你是急着想讓我走呢還是不捨得讓我走?”
“我是想請你好好的吃頓飯,”
“放心!我暫時還不走,合作案還要推進,有的是機會。”
“哦好!”
回到家,葉子就一頭扎進了書裡,連中午飯吃的也是匆匆忙忙,
沐天只打了一個電話說不回來吃了,葉子當他公司忙也沒多想,直到天都黑了,
葉子拿起手機,晚八點了,整個下午,它安靜的有些異常,葉子試着撥通了沐天的電話,沒壞呀,
手機裡,幾聲嘟嘟之後自動掛斷,這是第一次沐天沒接她的電話,以前還從未有過這種情況,葉子有些心慌,她再次撥通了沐天的號碼,還是沒有人接,
正當葉子想再次按下號碼時,手機搶先響起了蘭坤嶽的來電,正好,“阿嶽?你跟沐天在一起嗎?我找不到他了,”
“葉子,你還是來一下吧,沐天在米娛酒吧,他喝多了。”
“好,你等我,”
“我讓阿旭過去接你,”
“不用,阿善在家呢,我叫他送我。”
葉子急忙拿了件薄衣服就叫上阿善一塊走了,車裡,葉子不停的跺着腳,沐天向來自律節制,今日是怎麼了?
酒吧裡,
昏暗頻閃的燈光晃的葉子有些睜不開眼睛,阿善扶着她走到了吧檯前,
果然,蘭坤嶽還在勸說着已經六親不認,還在划拳買醉的蔚沐天,最要命的是,蔚沐天的身邊還坐着一個裙子只有二分短的陪酒女半依在他的懷裡,
葉子被巨大的音響震的心臟有些難受,她沒忍住咳嗽了幾聲,強壓着怒火,對那個女人說道,“你起開,我有話跟他說。”
“你誰呀?憑什麼叫我走開?沒看見我們正喝的開心嗎?”女人的手挽上了蔚沐天的脖子,炫耀,
葉子並不打算跟她糾纏,拉開了蘭坤嶽,走在了沐天另一側,攙起他的一隻胳膊,“沐天,我來接你回家,”
“我不回家,我不想聽!你走開!”沐天推了葉子一把,葉子沒有防備,哪能吃住他的力道,
蘭坤嶽趕緊從身後護住了她,
“哎~你沒聽見嗎?他叫你走開,他不認識你,還不快滾?”女人手裡拿着酒,故意潑到了葉子身上,
幸好蘭坤嶽身手敏捷,但也只幫葉子擋掉了一半的酒,她的脖頸,衣服還是溼了一片,
葉子正有氣沒處撒,擡手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了那個女人的臉上,儀態威嚴,“這是我的家事,你最好實相點!”
女人剛要還手被阿善攔住了,
“蔚沐天,你鬧夠了沒有?給我醒醒,”葉子又搖晃了幾下沐天的腦袋,
“你,走開,夏葉子?夏葉子呢?”
“我就是夏葉子,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葉子狠的踢了沐天一腳,怎奈他還是半點清醒的意思都沒有,桌子上凌亂無序的擺滿了空酒瓶,這是喝了多少,
蔚沐天左右張望,又拉回了那個妝化成了白無常的女人,“你不要離開我!”
“敢跟老子搶女人,活得不耐煩了,兄弟們給我上!”一個個子不高,有些微胖,面目猙獰的男人拿着棍子,身後站了十幾個跟班,突然對着他們叫囂,
怎麼這麼亂,他們自己的事情還沒解決,又來了一撥人?
蘭坤嶽把葉子護在了身後,“糟了,這裡不是我們的地盤,葉子,你快帶沐天先離開,這裡交給我跟阿善,”
“不行,他們人太多了,”
“我已經給許東偉打電話了,他馬上就來,你們快離開,要小心!”
葉子看了眼爛醉如泥的沐天,只好先答應了,
蘭坤嶽極速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掄向對面,瞬間尖叫聲、瓶子碎地聲、打罵聲混淆在一起,
葉子擡起沐天的胳膊想要帶他走,怎料沐天卻和那個女人合力將她推開了,葉子沒撐住,側撲倒在了滿是玻璃碴的地面上,不巧,玻璃片扎進了胳膊裡。
“嘶!啊!”
阿善和蘭坤嶽急喊道:“葉子!”“少奶奶!”
葉子咬着牙站了起來,拔掉扎進了肉裡的玻璃片,把帶來的衣服撕成了兩半,左手跟牙齒配合着暫時綁住了小臂,
“我沒事!”
對方個個出手狠辣,再加上寡不敵衆,蘭坤嶽和阿善也都自顧不暇受了傷,這時一個人拿着瓶子對着沐天的頭正要砸下去,
“啊!”“白無常”被嚇得躲了起來,
葉子奮力跑到了沐天前面,擡起胳膊舉過頭頂,用力擋掉了猛戾落下的酒瓶,幸好剛剛包紮了一下,她一飛腳將那人踹出老遠。
“葉子?你怎麼樣?”
蘭坤嶽也退了過來,跟葉子二人並肩把沐天緊緊圍住,
“沒事,我不走了,我幫你!”葉子擺好了跆拳道預備的姿勢,
“小心!”
雖說自己學了多年的跆拳道,但這次纔算是她真正意義上的打架,
胳膊的鑽心之痛也隨之淹沒在混亂的場面之中,
葉子拼盡全力,力量和靈巧程度均不在這些人之下,對方一個一個地倒在了他們面前,葉子第一次覺得打架是件很爽的事。
就在他們快要力竭之時,發現小混混們一個一個都趴下了,葉子大口喘着粗氣沒敢放鬆,定了定神兒,纔看清楚,原來是許東偉帶人從後面包抄了過來,
“驢小胖兒!你是要上天啊,本爺爺的朋友你也敢動?”
許東偉抓起剛纔那人的衣領將他拎了起來,狠狠朝他腹部踹了一腳,
“許,許,許少爺?哎呀!都是誤會,誤會啊,我我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人呀,我要知道就是借我個孫悟空我也不敢跟您搶呀,月,月兒?還不快過來,”
那個矮小矬用力把“白無常”推搡到了許東偉面前,“那什麼,其實我們兩個本來也沒什麼,就是朋友,朋友,是吧!月兒,陪好許公子,那那那我先滾了!還不快走!”
許東偉雖跟他不同道,但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踢了踢腳下不停哎呦的一衆跟班,矮小矬徑自先溜了出去。
“許東偉!你的野花開遍宜山城啊?”佳璇站到了許東偉面前,
“佳璇,這顯然是那個滿腦袋大糞的誤會了,好了別鬧了,快去看看葉子。”許東偉提醒,佳璇趕快衝葉子走了過去,
“嘶!別動!”佳璇立刻拿開了她碰住葉子傷口的手,
“怎麼還在流血?很疼吧?”
“沒事,沒事!你怎麼也來了?”
“我聽說你們出事了,就跟着東偉來了。”
“好了,阿嶽,你先帶葉子去醫院吧!我把沐天送回家!”許東偉見蘭坤嶽並無大礙,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行,他喝成了這樣回去,奶奶見了不免擔心,還是送他去酒店睡一晚吧。”葉子建議,
“那也好!”
大家決定一起先把沐天安頓好!
路上,葉子覺得胳膊要斷掉了的疼,蘭坤嶽把她的另一隻手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讓她用力抓,這樣能轉移些她的疼痛,
這也是葉子的一個習慣,
好不容易把蔚沐天拖到了酒店客房裡,他還吵鬧着要他的那個“夏葉子”!
夏葉子一口悶氣又提到了胸口,看看大家身上受的傷,還不都是因爲他,葉子上去就對着蔚沐天一頓拳打腳踢,一隻手打累了就換腳踢,“蔚沐天你長本事了是吧?夜宿酒吧!認妖做妻!不知悔改!”
“葉子,好了,”蘭坤嶽試圖制止葉子,卻沒料到她越打越氣,直接丟下句“蔚沐天!我再也不想看見你!”轉身就走,
蘭坤嶽趕緊攔她,“這麼晚了你去哪?”
“不用你管!”
“你的胳膊必須打針!”
葉子用力甩開了蘭坤嶽抓住她的手,“放開!”
“等等!喂!夏葉子!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不想聽!”
“我喜歡你!”
葉子果然不再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