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晚餐, 海邊漫步，如果不曾有過那些不愉快的插曲，瞿菲菲這會鐵定是咧着嘴開懷大笑的模樣。
無奈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她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不能自欺欺人地說自己此刻很開心。
懷中人興致不高, 肖國遠也是眉頭緊鎖。好不容易攢來的假期真的不該這樣虛度。
“菲菲…”叫了她一聲, 可是欲言又止。拉着她的手輕輕地按捏, 想看又不敢看她的眼睛，視線有點飄忽不定。
“嗯？”瞿菲菲其實只是興致不高，心境還是挺平和的。有他牽着擁着, 海風吹着長裙，看着溫馨的橘黃色燈光下, 他和她的身影交錯相疊在一起。至少, 此刻他在自己身邊, 實實在在地陪在自己左右。
“我記得結婚前，我們但凡有時間吃個飯散個步你都是極開心的。現在…”
“你也說是結婚前, 現在比不得那時候了。肖國遠，我們就這樣先過着吧！嗯？”他不敢看她，她便主動擡頭與他對視。可是肖國遠不明白了，就這樣先過着是怎麼過？就這樣不冷不熱不像情侶也不像夫妻地過着麼？
“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肖國遠也許沒有察覺，自己這句話問得有多麼地小心翼翼。他們之間的感情不牢固, 這一點他比瞿菲菲更清楚。以前自己或多或少的半推半就都是因爲抵擋不了她的太過熱情。如果, 現在連她都燃不起激情, 那他還怎麼撐下去？在這一份原本就還不穩固的感情裡, 原本他就只是個被動的接受者。
“沒有。不是我能打算的。”瞿菲菲自嘲般笑了笑, 這還真不是她能打算的。她說的能算嗎？先愛上的人一開始就輸了，她早就輸了, 還輸得很慘，慘到差點沒了自己。
“那件事還是過不去？”
“不會啊，那件事我已經不在意了。”瞿菲菲回答得很自然，她是真的不在意了。反而想通之後，她還覺得挺慶幸的。錯誤的還只是六年前那一晚，如果兩人真的沒有緣分磨合到一起，那麼，興許到真正分開的那天也不至於怨念更深。
“菲菲，你這樣讓我感覺你也是一點都不在意我了啊。”這回輪到肖國遠自嘲了，自嘲中夾雜着挫敗，這滋味並不好受。
“肖總，這話怎麼這麼酸啊？其實想要別人真的在意你，你也得學會付出。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就算有，就算當初我是無緣無故地愛上了你，可是如若你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不懂得跨出半步的話，你讓我如何一直這麼天真地無緣無故下去？當然，我知道，這種事情是因人而異的。就像你對雨涵，不用旁人說什麼，你也懂。你知道怎麼付出怎麼守候怎麼期待。”
說道雨涵，肖國遠急急忙忙想打斷。可是瞿菲菲擺手制止了他。
“你不用解釋，我現在提到雨涵也不是吃醋，我只是想客觀地分析一下我們之間。肖國遠，我們兩人之間好像真的夾雜了太多的胡攪蠻纏，弄得你現在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們都是有行情的人，如果是錯了，改正還來得及。”
這話一說完，兩人都沉默了。
“風有點大了，我們先回房吧。”瞿菲菲也不知道還能聊點什麼，索性就不打算繼續了。
晚上，肖國遠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腦海中一直迴響着她的那句話。
“其實想要別人真的在意你，你也得學會付出。”
可是，他要從哪裡開始學？原以爲很簡單的事這下突然變得很複雜了。
***
每換一個地方，瞿菲菲多少會有點不適應，才六點鐘就醒來了。
她知道他昨晚沒睡好，這會可能才睡深了點。輕手輕腳地下牀洗漱，批了件薄外套出了門。
清早的海灘更美，空氣更清新。太陽剛剛露出海平面，晨光乍現，很是醒目。
因爲時間尚早，基本上還沒什麼人。瞿菲菲只看到不遠處有兩隻大型的軍艦，三亞經常有軍事演習，巡海的船隊也多，所以看到這些她也沒覺得奇怪。
可是奇怪的是，她似乎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聲音聽着還挺熟悉的。四處一看又沒瞧見什麼人，只有其中一隻大船貌似靠得更近了。
“瞿菲菲，真是你！哈哈哈…”
瞿菲菲被一陣爽朗的笑聲嚇得不輕，轉過頭來看着聲音的發出者，驚呆了！
敢情剛剛從這大船上跳下來的人，就是，就是…
“唐毅哥！你怎麼在這？”這爆炸式的呼喊聲跟剛剛那陣爆笑聲是同一掛的，驚天地泣鬼神！
唐毅是唐宇軒的堂弟，打小和瞿菲菲兄妹兩玩在一塊。自從高三那年被某所軍校選了過去之後，幾人之間基本上斷了聯繫。好像是學校性質特殊，講究保密。
“哎呀，丫頭，好多年不見了啊！”唐毅對於這樣的偶遇不得不感慨。他是經常在海上漂的人，從南到北，又從北到南，國家的海域海灣能去能停的都被他混熟了。五年的軍校生活，兩年的海上之旅，每天密密麻麻地各種訓練和任務，他都快忘了曾經有這麼個活潑可愛的鄰家小妹妹，曾經有那麼段美好又愉快的成長記憶了！
“喂喂喂，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在這兒的呢？”瞿菲菲激動地跳起腳來問他。
“巡海啊！今早剛好到這！”
“呆那破船上就這麼好玩呀？這麼多年也不回家，你知不知道宇軒哥和我哥他們都結婚當爸爸了？”
“還破船！你知道那船有多貴？他們都快30了，也是該結婚生子了，不稀奇。你呢？也是25了吧？找對象了沒？”
“今年剛結。”想起自己也是已婚人士，瞿菲菲沒好氣地應了一句。一點開心的意思都沒有，一點炫耀的慾望都沒有，那麼無望。
“結了好啊！幹嘛這副表情？莫不是還在等着哥哥我？”
“我記得你以前可沒這麼自戀！”
“好了好了，開玩笑的！我沒什麼時間跟你久呆，呵，瞿菲菲，你比以前可漂亮多了！”船上的隊友都還在等着他，臨走之前都還忍不住調侃一下她。
“唐毅！我以前是有多醜！”不就是戴了個牙套，嘴巴有點向前凸！老是笑我醜，現如今這把年紀了還要調侃我就對了！
“哈哈哈哈，不醜不醜！今兒這麼一見你還真有點想大夥了！這樣吧，我爭取儘快休個年假，回去看看大家！”每次看到她急得跳腳的表情唐毅就會很樂，還好這一點還是一樣。雖然，很多事情肯定不一樣了。
“早該這樣了！你爸你媽…”雖然不在了，可不是還有我們大家嗎？
“哎呀，橫豎反正你就是要給我回來！”唐毅的爸媽走得早，他十歲開始都是住在唐宇軒家。所以，缺失的那一塊疼愛也不是沒有影響。
“噢喲，瞿大小姐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我真得走了，改天回去看你啊！別別別啊，不然你就當沒看見過我好了！哎，早知道我就不叫你了！”看到他真的又要走，瞿菲菲有點傷感，眼睛裡不自覺地泛起一層水霧。他越往下說還就真的越發忍不住了。
“好了，我的大小姐。這不都是結了婚的人了麼？還這德行呢！”唐毅輕輕地攬過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她的後背。
“你才這德行！這麼多年都死部隊了！沒良心，太沒良心了！”眼淚鼻涕擦了他一身。
“行行行，我錯了好吧？您就別再哭了，趕緊收收眼淚，別讓人誤會這是被我給欺負了！”
“你欺負我還少？”想想以前，還真就他唐毅欺負自己最多。什麼燒掉的一戳頭髮，撕壞的作業本，泡了水的書包，漏了氣的單車輪胎，等等等等，哪一樣不是他的傑作？
“好好好，新仇舊恨，下一次見面時你全部還回來！”唐毅豪氣地許諾。
“必須的！你給我早點滾回來受罰！”瞿菲菲一抹眼淚，氣勢劇增。
“遵命！”他稍稍後退了兩步，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而後，揮揮手跳上了船。
兩支大型軍艦都相繼緩緩開走了。瞿菲菲站在沙灘邊不斷朝他們遠去的方向張望，那可是屬於最懵懂又最美好的年紀裡的珍貴回憶啊。
“老大，那漂亮姑娘可有希望成爲咱未來大嫂？”能讓唐隊長特意停船靠岸，下船打招呼，又摟又抱的女子這可是第一人！
“早那麼些時候遇到興許還有可能，現在的話，怕是沒希望了。”唐毅看着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遺憾之意愈加明顯。怎麼就忘了鋼牙妹也會變美，瞿菲菲也會嫁人？
***
“他是誰？”瞿菲菲還沒來得及擡手擦掉臉上殘留的淚痕，一回頭便看到肖國遠氣勢洶洶的臭臉。
“一大早的臉這麼臭幹嗎？”
“一大早地我看了半天你跟別的男人的親熱戲，我還能笑不成？”肖國遠幾乎是咬牙切齒，兩手死死地握成拳。
“親熱？真是好笑！”擁抱一下也能算是親熱了，肖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純潔了。
“瞿菲菲，你纔好笑！一面跟我說着什麼付出不付出的大道理，一面又跟別的男人曖昧不清！就是在海灘上散個步而已，就這麼會時間你也能勾搭上別人！”
“你…”瞿菲菲被他氣得半死，一口氣憋在喉嚨裡，話都講不出了。
“他是我哥！我哥！我們好多年沒見了，我激動了些又怎麼了？”
“你哥？你到底有多少個哥哥？你大哥凌雲濤已經過世了，你二哥瞿雲超在青城，那這位哥又是從何而來？”肖國遠還真不信這狗屁地方這種狗屁時間點也能遇上什麼多年不見的狗屁故人。
“他是宇軒哥的堂弟，我們一起長大的！我叫宇軒哥是哥，我叫他就不能是？”
唐宇軒的堂弟，是好像聽說過，可是從來沒見過。未必剛剛那深藍色的高大挺拔的身影還真是那隻聽過沒見過的唐毅？
那，那自己剛剛這不冷靜的失態的行爲要如何解釋？
“菲菲，菲菲…”
瞿菲菲見他沒了剛剛那氣勢，扭頭就跑，速度快得掀起了一陣風。
只是，偏偏路過剛剛他一直站着的地方時，鬼使神差地低頭看了一眼。
那灑落在沙灘上的可是自己最喜歡的雞蛋煎餅和鮮榨蘋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