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看我。
更準確的說，他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正眼看過我。
看來因爲昨天晚上的那場爭吵，他已經徹底放棄從我身上尋找自己過去的念頭了。
喬忘塵幽幽的笑了兩句，道：“哎，我雖跟你從小一起長大，但是我也只知道你少年時期的事情，至於你長大後，感情如何，我就一無所知了，所以，你若是想知道你曾經的感情之事，還得問對人才行。”
“呵呵……”顧北辰輕輕的笑了笑，不鹹不淡的道，“什麼叫問對人呢？你覺得……我問誰纔算是問對人？”
喬忘塵沒說話，只是下意識的看向我。
而我則低着頭沒做聲，只是跟兩個孩子一起擺弄着他們面前的玩具。
我不知道喬忘塵究竟想給顧北辰什麼暗示，總之我並沒有打算參與他們的聊天中。
顧北辰順着她的視線看了我一眼，略帶譏諷的笑道：“我之前也以爲自己問對了人，後來才發現……那個人對我的過去也是不屑於提起，不屑於告知，或許真如她所說，我的那些過去對我來說並不重要，知道或是不知道，對我都沒有任何關係和影響。”
“這……”喬忘塵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良久，她纔開口，衝顧北辰詫詫的笑道，“阿辰啊，那你究竟想不想恢復記憶。”
顧北辰盯着她幽幽的笑道：“怎麼？你有辦法讓我恢復記憶？”
呃……
喬忘塵一怔，半響，搖頭道：“沒什麼辦法，這事只能靠你自己。”
顧北辰幽幽的扯了扯脣，沒再說話，而是將視線又轉到了面前的雜誌上。
喬忘塵看了看我，半響，無奈的嘆了口氣。
孩子這邊，念念衝小安笑嘻嘻的道：“小哥哥，祝你生日快樂。”
小安的精神比剛剛要好了很多，衝念念笑道：“你也生日快樂。”
“嘻嘻……”念念笑得好不開心，她放棄手中正在堆的積木，忽然伸出小胖手在小安的面前搖了搖，指着手腕上的鏈子，軟糯糯的笑道，“小哥哥，這是我媽媽給我準備的禮物，我媽媽說這個叫做轉運珠，我戴上以後，每天都會有好運，保佑我平平安安的，你爸爸給你準備了什麼禮物啊？”
念念這麼一問，小安的臉色又是一黯，幾乎怨恨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可憐兮兮的看向顧北辰，那小臉上依舊縈繞着一股子怨恨。
不用問了，顧北辰肯定沒有給這孩子準備禮物。
而且顧北辰心裡似乎也沒有半點覺悟，念念都那樣問小安了，他的視線依舊盯在雜誌上，連頭都沒有擡起來一下。
“小哥哥，你爸爸給你準備的什麼禮物呀，給念念看看好不好？念念好奇。”小丫頭依舊不死心的問。
小安忍了忍，終於衝她悶悶的吼道：“你問那些做什麼，你爸爸還不是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有呀，念念的爸爸給念念準備的是會唱歌的洋娃娃，就在念唸的房間裡呢，小哥哥要看嗎，念念帶小哥哥去看。”
小念念說完，小安的小嘴越發癟了癟，小臉上更是透着一股子幽怨和委屈。
他絞了絞自己的小手，看着顧北辰，小心翼翼的喊：“爸爸……”
顧北辰沒反應。
他抿了抿小嘴，又喊，聲音比剛剛大了幾分：“爸爸……”
顧北辰這才擡起頭看他，臉色淡淡的：“怎麼？”
小安揪着小指頭，看着他那份模樣，頓時什麼都不敢說了。
也怪不得小安這般怕顧北辰了。
瞧他此刻那面無表情的模樣，別說小安了，就算是陌生人看了，也是有些怕的。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做人父親的，心裡對他的冷漠縱然有諸多不滿，但是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垂着頭，悶着給兩孩子堆積木。
小安盯着顧北辰那模樣，良久沒有做聲，只是那小嘴一癟一癟的，明明像是想哭，卻硬是不敢哭出來。
念念看了小安一眼，最後溜下椅子，快速的趴到顧北辰的腿上，嚇了我一跳。
我剛伸出手想將這不懂事的女兒給拉回來，卻只見顧北辰冷笑着看向我，語氣涼薄：“程小姐這是有多防備我，令千金不過只是想與我親近親近，就把程小姐嚇成了這樣？怎麼？程小姐難道以爲我會喪心病狂的傷害這麼小的孩子？”
顧北辰的語氣裡明顯藏着譏諷。
我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道：“我倒是沒有認爲顧先生會傷害我女兒，只是我女兒生性頑皮，怕她不懂事惹惱了你罷了。”
“呵……”顧北辰輕笑了一聲，慢吞吞的道，“你放心，我還是挺喜歡你女兒的，即便真惹惱了我，我也不會兇她。”
顧北辰這話一出，小安的小嘴更是癟了癟，聲音裡頭已經開始透着一絲哭腔了：“爸爸喜歡妹妹，不喜歡小安麼？小安纔是爸爸的孩子啊。”
顧北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看着小安那傷心的模樣，我已不知道該說什麼。
有時候看顧北辰那般淡漠的對待小安，我自己的心裡也會莫名的有些氣。
可那到底是他自己的兒子，我無權過問，也無權斥責他。
喬忘塵看不過去，輕拍着小安的後背，柔聲笑道：“你爸爸也喜歡你，不然，不然以他那兇巴巴的個性，早就把你給扔了。”
喬忘塵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小安那小嘴更是癟了起來，聲音哽咽的哭道：“我爸爸是要把我扔掉，嗚……”
“啊？”喬忘塵尷尬的看向顧北辰，顧北辰卻依舊是一臉的淡漠，她最後拍着小安的後背，忙哄道，“你別聽你爸爸的，他那是嚇唬你的。”
“嗚……”然而喬忘塵越是哄，小安哭得越發的傷心了，還擡起手不停的擦着自己的眼淚。
顧北辰幽幽的盯着他，臉色不禁沉了沉，聲音清冷：“小安，這幾天，我跟你說過什麼？”
只見小安那小小的身子很明顯的顫了顫，卻是不敢哭了，只是眼眸通紅的盯着他，小心翼翼的道：“爸爸……爸爸說，小安要是再哭的話，就……就把小安給扔了，就……就不要小安了。”
顧北辰微微往椅背上靠了靠，雙臂環胸的盯着他，淡聲道：“既然記得爸爸的話，那爲什麼還要哭，嗯？”
“小安不……不敢了，爸爸別……別不要小安。”小安說着，慌亂的擦着自己的眼淚。
那小心翼翼又不安的模樣令人心疼。
我緊緊的握着雙手，要極力的隱忍着，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多管閒事’。
喬忘塵徹底看不下去了，她衝顧北辰沒好氣的道：“阿辰，你怎麼能對孩子這麼兇，他可是你自己的親兒子啊，你這樣對他，小心在他幼小的心靈裡造成了陰影，我告訴你。”
“你也說那是我自己的親兒子，我如何教育自己的親兒子，旁人好像沒資格多管，不是麼？”
顧北辰說這話時，語氣明顯冷了好幾度，聽着讓人很不舒服，更讓人覺得他就是個淡漠寡情的男人。
喬忘塵狠狠的蹙了蹙眉，剛想要發火，念念忽然搖着顧北辰的手臂，軟糯糯的道：“叔叔，你不要對我乾媽和我的小哥哥這麼兇好不好？小哥哥會不高興的。”
顧北辰微微的怔了怔，下意識的垂眸看向念念。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他看向念念的時候，我感覺他冷硬的臉上竟透着一抹柔和。
念念也不怎麼怕生，明明跟顧北辰也沒相處多久，卻好似跟顧北辰很熟了一般，直接往顧北辰的腿上爬。
顧北辰似還怕她摔着了，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手臂。
看着這一幕，我的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又溫暖又心酸。
小安一瞬不瞬的瞅着他們，委屈的小臉上漸漸浮起一抹嫉妒。
喬忘塵衝顧北辰哼了一聲，忙將小安抱到自己的腿上，哄道：“小安不難過，阿姨抱你，別管你那兇巴巴的爸爸了。”
顧北辰看了她一眼，沒做聲，看向小安時，那眼神說不清是淡漠還是什麼，總之是有些複雜。
而我對顧北辰就不太理解了。
他能對自己的親兒子那般淡漠，那般嚴厲，那般兇狠，怎麼對別人的孩子就能那般柔和，比如說對念念。
雖然念念也是他的親生女兒，但在他的心裡，念念可是別人的孩子。
念念看了小安一眼，衝顧北辰軟糯糯的道：“叔叔，你以後對念念的小哥哥好點好不好，今天是念唸的生日，念念的爸爸媽媽都給念念準備了禮物，你是小哥哥的爸爸，你不給小哥哥準備禮物，小哥哥會傷心的，覺得你不愛他，還有，如果叔叔對小哥哥這麼兇，小哥哥也會很難過的，每次念念的爸爸媽媽對念念這麼兇，念念也會難過，也會哭的。”
小丫頭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雖然說得斷斷續續，但那稚嫩的嗓音聽着，卻仿若冬日裡的陽光，能暖化人的心靈。
顧北辰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良久，喃喃道：“你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