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芷晴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毫無感情,今日本就是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結果還是一樣,那就沒什麼好留戀的了,她語氣冷冷說道:“既然你我的心都不能改變,那王爺又何必一直跟着和親隊伍到現在?沒有皇上的命令,王爺沒法再去塔木克了,還請王爺早日回大都。”
“我心裡自有分寸。”
“你舅舅過世,你不回去奔喪嗎?”
宣承瑋卻是避而不答,魏中書身子本是好好的,不過是在魏皇后去世後積鬱成疾,心結難解,這才突發腦疾不治身亡。若是在以前,宣承瑋必然會回去奔喪,可他無法理解也無法原諒魏中書和魏皇后之間的感情,他只有選擇逃避。
宣承瑋爲了緩解氣氛,故意笑着說道:“你看外面這麼多百姓,都是慕名而來,想看看你的芳容呢。”
“哼,那是你心中的北惜時在當初的百花宴上大放光彩。說來也奇怪,塔木克的國師沒見過惜時,單隻聽說過惜時的才華就點名要她和親,這是不是太草率了?”
“這國師我們誰都沒見過,可既然能讓塔木克這短短十來年國力大增,絕不容小覷。而且整個塔木克只知國師,那八歲皇帝不過就是個幌子,你自己多加小心。”
“不勞王爺掛心。”
氣氛一下子又尷尬了下去,宣承瑋望向窗外,百姓越來越多,雖說是慕名而來,可梨園的摺子戲和雜耍都是一流的,百姓馬上就被這些吸引過來了。
忽然宣承瑋猛然站了起來,整個身子都往窗外探去,目光緊緊鎖住那人羣裡的一個身影,那個身姿,那個背影,那個側臉……
惜時!宣承瑋低呼一聲,不顧一切朝樓下衝了出去,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向芷晴片刻的詫異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想了想圍好臉上的面紗也跟了下去。
“明珠姐姐,你剛剛和誰在說話啊?你們認識嗎?”菖蒲打破砂鍋問到底,連着問了好幾遍。
“菖蒲,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只能告訴你,這是顧夫子拜託我的事。”看到菖蒲臉上毫不掩飾的失落,夏傲雪又補充了句,“我之所以會答應他,是因爲上次在筆墨店鋪他幫了我們一次,而且還是破竹的夫子,我是爲了你們姐弟倆才答應他走這一趟的。”
“哦。”菖蒲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爲自己剛剛竟然覺得夏傲雪和顧長風之間有感情的想法也感到羞恥。
夏傲雪也不揭穿菖蒲,“不知他們字畫賣的如何了,我們快去瞧瞧他們吧。”
梨園的人有些多,不過短短一段路,夏傲雪她們竟然走了一炷香時間。到了攤子前,已經沒剩兩幅畫了,破竹正在喜滋滋地說着銅錢。
“破竹,生氣不錯啊。”夏傲雪看到破竹來回數了好幾遍銅錢,不由打趣着,“快數數,距你娶媳婦的錢還差多少。”
破竹頓時尷尬不已,“明珠姐姐,你什麼時候也說這樣的話了。”
一旁的顧長風不斷地打着眼神,看夏傲雪偏不搭理自己,他索性一把拉過她走到一旁,直接問道:“怎麼樣?東西給了嗎?他還記得我嗎?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見我一面?”說着還不斷地朝夏傲雪身後
看看,希望能看到魏安康的身影。
“別看了,他不會來的。”
“爲什麼?他不記得我了?”
“記得不記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信息有誤。”夏傲雪乜了顧長風一眼,“你那兒時玩伴沒來,說是父親突發疾病去世他奔喪去了,這次是一位姓孟的將軍來護送的。”
“怎麼會這樣?他父親去世了?這還真不是時候。”顧長風雖然失望,可也知道這事怨不得任何人,只得耐住性子再尋找其他機會了。
“不管怎麼樣,今日之事還要多謝你。”顧長風鄭重地道謝。
“我餓了!”菖蒲那邊喊着,“我們去吃些東西吧。”
顧長風應道:“好,去最好的酒家客似水來,今日我請客,隨便吃。”
破竹看了看攤子上的兩幅畫,“你們先去吃,我待這兩幅字畫賣了就來。這攤位也不好找,若是我也去了回來必然沒位置了。”
“我和你一起,菖蒲和夫子先去。”夏傲雪有心讓顧長風和破竹多些獨自相處的機會,卻沒想到菖蒲那丫頭平日裡機靈,此刻卻忸怩起來了,死活不肯和顧長風先去,偏要拉着夏傲雪一起。
“明珠姐姐,你們先去。我很快就好的。”破竹推着夏傲雪,“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的字畫啊,這麼好賣。”
夏傲雪無奈一笑,只好跟着顧長風和菖蒲先去那客似水來的酒家。
宣承瑋一路追了出來,無奈人太多了,不是被這擋住,就是被那邊人給絆住,等他追到梨園門口,哪裡還有剛剛看見的背影?
“你看到惜時了?”緊追過來的向芷晴問道。
“不確定是不是,只是背影很像。”宣承瑋嘆了口氣。
向芷晴卻是冷冷說道:“這一路上,你都看到幾個背影像的人追上去了?就一個背影,你都這樣不死心,哼。”
“先生,這兩幅字畫畫得極好,你看看這用筆和這書法,絕對是好貨。”破竹在竭力地展示眼前字畫的有點,企圖說服眼前的人一起買下這兩幅字畫。
“我瞧這用筆,不似塔木克的畫風。再看這簪花小楷,似乎是大宣人慣用的。”
破竹馬上豎起大拇指,“先生一看就是行家。不瞞您說,這字畫是我遠房姐姐畫的,她在大宣待過一段時間,因爲喜愛大宣的簪花體,這才特意學的。”這番說辭,當初在決定賣字畫的時候,以防人問起早就想好了的。
“多少錢?”
“半個銀錁子。”破竹咬咬牙,坐地起價,這兩幅字畫本只需要三十個銅錢,可想着或許是最後一次賣字畫,又是在這鄰鎮上沒人會認識自己,破竹才提高價格。
那人說了聲“太貴了”搖搖頭就走了。
破竹攤開那字畫,自言自語道:“這麼好看的字畫,就是半個銀錁子也不貴吧。”
宣承瑋掃了破竹面前的字畫一眼,馬上邁開幾步走到他面前,低頭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字畫。
其中一副畫上是那女子探額而俯在地上,隨風而落的櫻花,飄飄灑灑的散落在半空,在地上,在那女子的脖頸處。右下角是一行簪花小楷:落英
見仙子,且舞且依戀,暢情綠荷邊,心頭艾艾念,思緒間,語難言,情有千千劫,不及額間梅花印。
宣承瑋一把抓住破竹的衣領,聲音都有些顫抖:“這……這字畫是誰畫的?”這副字畫他當初冒險回大都被七哥所救之後,他曾經在七哥的房間裡看到過這幅字畫。養傷的時候他還問過藍衣,爲何會掛這幅字畫,藍衣當時說因爲惜時小姐很喜歡這副畫,所以才掛了起來。而那簪花小楷,不就是出自惜時的手筆嗎?她當年作爲父皇身邊的司言女官,代父皇批註奏摺的時候,最喜的就是用這簪花小體。
“我……我……”破竹被宣承瑋這過激的行爲愣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而看到字畫上那熟悉的字體,向芷晴也是心裡吃驚不已,難道真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惜時就在這個小鎮上?
“十一哥,你鬆開,這孩子都被你嚇壞了。”向芷晴上前勸道,“有什麼話就好好問。”在外面爲了避人耳目,向芷晴都是稱呼宣承瑋爲十一哥。
宣承瑋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了,他連忙鬆開手,又掏出一張價值一百兩的銀票放在破竹手心裡,“這兩幅字畫我買了。只要你告訴我畫這副字畫的人在哪裡,這銀票就是你的。”
看着那只有天書裡纔有的鉅額銀票,破竹心裡有些動容,他腦子飛快轉着,片刻間就有了主意,他將兩幅字畫卷好遞給宣承瑋,“那你跟着我來吧,我帶去你去找她。”
“好,快去。”
宣承瑋跟在破竹身後,“你說這字畫是你遠房姐姐畫的,不知你姐姐閨名可否方便告知?”
“阿珠姐姐。”破竹留了個心眼,“阿珠姐姐不光是我遠房姐姐,還是我三哥哥未過門的媳婦呢。”
“你三哥哥?”宣承瑋眉頭皺了起來。
“對啊,我三哥哥可厲害了,是上將軍身邊的紅人呢。上將軍你們知道嗎?就是塔木克的戰神呢。”破竹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
上將軍?宣承瑋卻沒想到從一個孩子嘴裡聽到故人的名字,雲斛盛澤,塔木克的上將軍,說來當初在邊境他還和這位上將軍交過幾次手,不論是武藝還是戰術上,確實勝人一籌。
破竹悄悄打量了宣承瑋和向芷晴一眼,“公子認識阿珠姐姐?”夏傲雪失憶的事,破竹也是聽自己阿母說過的,難道眼前這人就是明珠姐姐那沒良心的夫君?後面那個不苟言笑繃着臉難看至極的就是府裡的主母?莫非他們知道明珠姐姐沒死,然後還要再來迫害她?
破竹被自己這想法嚇得一個激靈,頓時環顧四周尋找合適的機會準備甩開這兩個人。他一路帶着宣承瑋穿街過巷,哪裡人多就往哪裡鑽。
“還沒到嗎?”宣承瑋已經等不及了。
“快了。”破竹瞅準機會,手往前一指,“阿珠姐姐就在前面的白雲客棧休息。”趁着宣承瑋遠望的時候,破竹一個靈巧的側身就閃到了小巷裡拔腿就跑,這條巷子進去,另外一條出來。
直到跑了四五條小巷,看到後面沒人跟過來,破竹這才鬆了口氣,靠在青石牆壁上大口喘氣,卻沒想到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
(本章完)